信上言明,郑煊诱敌深入,把两千匪患全数歼灭。
一夜之间,峰回路转,郑永川瘫坐在地上,两眼泪汪汪。
苏暮雪是在两日后得知这个消息的,听说郑煊为了剿匪单枪匹马入了深山,心隐隐提起来,后又听说他成功把匪患剿灭,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帝京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称颂他的话语,连醉仙楼里新请来的说书先生也是拿这事反复讲了好多次。
郑煊有惊无险,苏暮雪心思再次放在了苏铭身上,掐指算算,又过了半月有余,马上要六月底,苏铭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而之前一直悄悄给她送信的人,这几日也没了信,苏暮雪不得不再次来到醉仙楼,看看能不能遇上之前那人。
也是巧了,还真给遇上了。
那人依旧是一身黑衣,斗笠遮面,在人群中甚是显眼,她一眼瞧见,提袍匆匆走下楼。
可惜,那人步伐太快,她从醉仙楼出来后,便再也寻不到他,明玉气喘吁吁追过来,“公子,您看见谁了?”
“那人,”苏暮雪说道,“上次在醉仙楼看到的那个人。”
明玉眼眸亮起,“哪呢?那人在哪?”
苏暮雪梗着脖子四处看了看,今日集市,到处都是人,根本寻不到。半晌后,苏暮雪轻叹一声,恹恹回了醉仙楼。
对面有人在说话,说的是皇家的事,苏暮雪无意中听那人提了下,皇家别苑最近一直有禁军守着,里面莫不是住着什么重要的人?
皇家别苑?
禁军?
重要的人?
那里会什么重要的人?
苏暮雪端起杯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发现茶水是凉的,已经没了茶的浓香味。
她神思一转,有机会一定要去皇家别苑看看。
皇家别苑还未去成,夜里,那扰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还有很重的喘息声。
苏暮雪这日睡得晚,去书柜拿书时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她侧身,耳畔贴了上来,隐隐听到就是书柜后发出的声音,唤来阿五要他挪柜。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物,夜夜扰她安寝。
书柜悄悄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墙,墙面工整,看不出有何不妥,明玉举着烛灯刚要移开,苏暮雪唤住了她,“等等。”
苏暮雪伸手拿过明玉手上的烛灯,凑到墙前,指着其中一个细小的洞问道:“这是什么?”
明玉倾身凑近看去,盯着瞧了好久,“这是之前就有的吧。”
阿五也凑集近看过来,还用手指戳了下,“怕是老鼠之类的钻出的洞,得补上。”
那端正接着洞眼听声音的人,听到阿五的话后,脸色当即沉下来。
周嵩轻咳一声:“陛下,您看……”
萧安辰一脸冷凝,剑眉蹙着,眸底没有任何温度,“这个阿五是谁?”
王放躬身道:“是娘娘的贴身护卫。”
贴身?
萧安辰听到贴身两个字浑身不舒服了,他的女人凭什么要别的男子贴身护着,醋意翻江倒海般涌上来,酸的自己牙都要掉了。
可,又无计可施。
苏暮雪淡声道:“找东西来,把这处堵上,叫那鼠虫再敢出来害人。”
隐隐的,周嵩觉得苏暮雪这话在内涵,他悄悄看了身侧的帝王一眼,只见帝王脸色沉入深渊。
被气得不轻。
阿五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泥巴,三下两下,还真把那两个洞给堵上了。
他说话中气十足,“小姐,若是鼠虫再出来害人,属下定将他碎尸万段。”
万段?
周嵩心道,小心着你的小命吧。
他又悄悄看了帝王一眼,帝王脸色已经比暗夜还沉,怕是要发怒了。
听墙角听得萧安辰怒火中烧,全无品茶的心思。
王放轻咳一声,转头看向另一侧。
周嵩也后知后觉看向另一侧。
唯有萧安辰还直勾勾凝视着,眸底喷火,双手握拳,他恨不得能从那两个洞眼里把阿五揪过来暴揍一顿。
忙活了许久才把洞给堵上,之后还真没了细碎扰人的声音。
苏暮雪这夜安睡,一夜无梦。
萧安辰却不太好,睡前经历了这些,带着怒气回的皇宫,到了朝春宫发现那副苏暮雪的美人图不见了,大发雷霆,还杖责了几个宫女内侍,最后在桌子底下找到。
他宝贝似的搂着画卷,谁都不许碰。袅袅烛光映得他面容虚晃,锋利的侧颜较之前又清瘦了些,倚着那处久久未动,好似一尊像。
周嵩劝说了好久,才劝着他沐浴更了衣衫就寝,躺在榻上时,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声。
“周嵩,你有没有试着思念过一个人?”萧安辰问道。
周嵩五岁净身入宫,起初确实还能想起个人来,渐渐地,他忘了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周嵩回道:“没有。”
萧安辰:“她这几日频频出现在我梦中,你说,她是不是快要原谅我了。”
能惹得帝王胡言乱语的,除了皇后娘娘已无第二人,周嵩知晓,帝王这是又想皇后娘娘了。
这几日但凡空下来,陛下总会拿着那幅娘娘的自画像看个没完,只有那时眉宇间才会生出淡淡的笑意。
他命人把宅子修成同梅园一样的陈设,就是想着睹物思人。
只是越睹物方知思念不绝,最后累的还是自己。
周嵩想劝,可话到嘴边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情爱这东西,他没尝过,所以不懂,也看不懂帝王这一朝一暮的做法。
之前是陛下不要皇后的,百般刁难,怎地现下又发了疯似地想呢。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失去了才知珍贵。
周嵩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别说他不懂,连萧安辰也不懂自己,他时常懊悔为何当日没有看懂自己的心思,一味苛责她。
现如今想把人哄回来,都不知该如何去哄。
怪他,都是他的缘故。
其他大臣也把这一切看在心里,私下里几个人议论起这事,都说帝王怕是得了失心疯,人在时百般看不顺眼,人不在了,又千方百计地想,连个画像都不放过。
当然,这话只敢私底下说说。
没人真敢到帝王面前嚼舌根,不要命了么。
没成想还真就有不要命的。
国公仗着年岁大,又是两朝元老,有功勋在身,金殿上谏言,皇嗣乃立国之本,求陛下行选秀之举,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兴我云风国。
那日,天边日头陡然被一团乌云遮挡,明晃晃的金銮殿里没了灼眼的光泽,萧安辰缓缓抬眸,漆黑的瞳仁似沉寂的深海,让人看一眼,直呼不能活。
“国公说什么?”他似是没听清。
偌大的金銮殿内想起了国公铿锵有力的声音:“皇嗣乃立国之本,求陛下行选秀之举,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兴我云风国。”
言罢,抽气声此起彼伏。
月余前有大臣上奏帝王选秀之事,至今那位大臣还在清扫茅厕,看来清扫茅厕大军又要多一员猛将了。
众人都替国公捏了把冷汗。
萧安辰冷色当即沉下来,“选秀之事乃朕的家事,不必在殿上议。”
“陛下的事便是百姓的事。”国公道,“皇嗣关乎国本,请陛下三思。”
萧安辰已多日不曾在金銮殿上发火,他冷眼睨过所有人,“怎么?其他爱卿也是此意?”
右相王卯率先出列,躬身作揖道:“皇嗣关乎国本,求陛下三思。”
随后左相常庸也站出来,然后是崔云忠、兵部侍郎等等。
萧安辰只说了一声好,便起身离开,那日之后,帝王三日不曾早朝,国公带着众臣跪在朝春宫前,一跪就是一整日。
膝盖都给跪出个深坑,还是不曾把帝王求回来。
第四日接着跪,跪到晌午下起了大雨,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萧安辰把人叫去庆和殿,询问子嗣之事,再无人敢提及。
帝王道:“如此,甚好。”
众臣:……
帝王罚跪满朝文武的事不知被哪个嘴碎地传了出去,说书先生口沫横飞,一口一个陛下对皇后矢志不渝。
苏暮雪去钱庄商铺查看,正巧路过醉仙楼,远远便听到说书先生这句:“陛下对皇后娘娘那可谓是宠爱有加,无人能及。”
苏暮雪心说:放屁。
让阿五把马车停好,她穿着一身浅紫色锦袍下了车,贵公子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更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有那锭金元宝,她勾勾手指,对着说书先生耳语一番。
等她走后,说书先生改了版本,只道是:“自古风流属帝王,天家哪有长情人,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绝不再踏入。”
萧安辰携周嵩王放微服出巡,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绝不再踏入”。
周嵩脚下一滑,险些摔个四仰八叉。
萧安辰神色阴郁,只说了一个字:“滚!”
说书先生滚了,后来记起忘拿桌子上的金元宝,又滚了回来,两滚才彻底消失与人前。
萧安辰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想着车里坐着的人儿,眉宇间的怒意又压了下去。
阿雪,朕一直在你身后,看看朕可好。
第49章
萧安辰训走了说书人, 让周嵩放下银两,转身去了楼上雅间,坐在了之前苏暮雪经常小坐的那处, 隐隐的,似乎有种她就在身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