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一会,就受不住了?”江禾不屑地一笑,“姐姐,他掐你的时候,可没心软呢。”
“殿下,前方战事刚刚告捷,据说金岭要议和了。”她戚戚道,“公子不能总那般示人,红鸢求您了。”
“议和?”
江禾微微瞪大了眼,看了看深深的夜色,随即便转身走回了那间柴房。
“大人,这是金岭那边送来的议和书。”
房内,一位军官正颤抖地伏在地上,不敢看面前那个面色苍白如纸的人。
“您……您看看。”
“给我吧。”
江禾从那人手里抽走这封信,那人立马像得到了天大的饶恕一般,连滚带爬地便走了。
她抬眼看去,只见裴渊依旧以极其夸张的姿势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唇上已无半分血色,手腕处却已殷红一片,和地上的泥泞混在一起,将他的衣衫染得脏兮兮的。
好似一只流浪小狗一般。
江禾却是十分满意,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首辅大人,这一晚上,可还舒服啊?”
“禾儿……我好难受……”他呢喃着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江禾皱皱眉,又将手探向他额头,却发觉他有些发热的迹象。
“去救你的时候,受了些伤……”他软在柱子旁,想要去拉住她,却半分也使不上力,“你帮我寻些药来……好不好?”
“你是想要我照顾你吗?”
他缓缓点点头,眸中含着一丝渴望。
“痴心妄想。”江禾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了那瓶曾在宫里迷倒红鸢的药粉,“我这呢,只有你曾经给我的这瓶药。”
她将它往前送了送。
“不如把它喝了?”
第44章 哀求
裴渊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竟伸手接过那药瓶, 一仰头便往嘴里倒。
“你……!”
江禾一惊, 一把将那药瓶打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被糊了满嘴药粉的脸。
“看看……禾儿还是心疼我的。”裴渊费力地勾起一个满足的笑,
“大军还未班师回朝, 本宫只是不想让你死在这。”她冷言道,“你这人, 真是疯。”
“你若想学带兵, 我也可以教你。”他淡淡笑道, “禾儿聪颖,定比我做得好。”
他人都快昏过去了,却还在努力讨她欢心。
见他这般模样, 江禾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烦躁。
“你是在讨好我吗?”
她俯身,略带些怒意地看着他。
“从前我喜欢的宋旻, 是温柔和善的, 后来我喜欢的裴渊, 又是清冷出尘的,可无论哪一种, 都不是你这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
他目光一滞, 双手无力地软在了地上。
“那你究竟怎样,才能重新喜欢我……”
“你别白费力气了。”江禾轻哼一声,“念你为大沅立了功, 本宫勉为其难地救救你,来人!”
红鸢推开外面的守卫, 应声而入, 镇定道:“多谢殿下, 公子就交给属下吧。”
“你倒是忠心。”江禾行至门口,背对着他们,“不若你和他在一起算了,也不对,不还有个江眉儿吗?”
“江禾……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裴渊甩开下属来搀他的手,用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有你,你却想把我推给别人!”
“你居然还配质问我?你自己是怎么做的,短短几日你就忘了吗?”
她愤而上前,又将他踹回柱子上。
“没有你,我会去嫁齐明吗?!”
裴渊紧闭着双目,满是污渍的脸上现出道道泪痕。
原来被心爱之人这般对待,是这种锥心刺骨的痛,可他一直以来一意孤行,从来不懂。
他负她太深了。
“江眉儿约摸还跟她哥在狱里作伴呢,我看就她吧。”江禾纤细的手指随意向红鸢一指,“回去之后,我就让皇兄下旨给你们赐婚。”
说罢,她不顾后面人无力的嘶吼,捏着那封信便出了门。
“议和之事,本宫来主持,无需你操心。”
红鸢目送她出去,又微微垂下了眸。
她承认,自己方才始终保持着沉默,大抵是一些私心在作祟。
这样的话……是否就可以一直留在公子身边了?
不过,也说不准只是人家的气话而已,她这般想着,再次去搀那个快被折磨地不成样子的人。
“我说过,我不喜欢人碰我。”
低沉而略带有威胁的声音传来,她木木地收回手,四周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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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禾整整等到翌日的下午,才听闻金岭那边的人抵达的消息。
“太慢了。”她示意小芒为她倒好茶,“一点诚意都没有。”
苏欢坐在不远处,接话道:“就是的,可不得宰他们一把。”
“来了来了。”
外面一阵骚乱,随即便有几个人掀帘而入,她定睛一看,竟又是齐明。
他的一只手被紧紧包扎着,连行礼都有些费劲。
“见过沅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见到他,江禾的心情显得有些复杂起来:“时间不多,大沅同意议和,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还未待齐明开口,后方的一个来使竟叫嚷起来:“史上哪有派公主来议和的道理!莫不是瞧不起我们金岭?”
“哦?”江禾倒也不恼,“那你说说看,本宫哪里配不上呢?”
“这……打仗是男人的事,怎能容一介深宫女子置喙!”
这人看起来像个言官,竟越说越起劲。
“你们此次领兵的将军呢?怎么畏畏缩缩不敢出来!”
“闭嘴!”齐明转身怒喝道,“真当打了败仗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侧身闪出的空隙里,一支竹箭破空而来,竟不偏不倚地直直插入那人的喉咙里!
齐明心下一惊,随之望去,恰见江禾手上把玩着一张弓,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不会吧,江禾……”苏欢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指着她,“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禾儿是我教的。”裴渊被人搀着走出来,虽已尽力收拾齐整,却难掩疲惫与虚弱。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江禾斥了他一句,收起弓,扬声道,“敢问金岭这边,还对本宫有什么意见?”
堂下一阵死寂,再无人敢说些什么。
“行了,开始吧。”江禾作了个邀请的手势,“太子殿下坐吧。”
齐明狠狠地瞪了裴渊一眼,又握着拳头愤愤地找了个位置坐。
“是这样的,我们金岭不愿再如此纷争下去,既劳民伤财,又徒伤感情,特向沅朝献上我们的诚意。”
齐明难得正经开口,却被江禾一下子打断。
“别背你的稿子了,直说就行。”
“原来你上次发现了……”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么关心我,我真有点高兴。”
“殿下不是来议和的么?”裴渊忽然出声,声音冷得可怕,“胡扯到哪里去了?”
江禾被惹得有些不悦:“本宫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禾儿。”裴渊语调软下来,蹲在她身侧,“你不要为了他训斥我,好不好?”
他这么一做,立在下面的将军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长公主殿下。”齐明一拳锤在桌案上,又自觉失礼,找补道,“其一,金岭愿向沅朝赔偿金银共计五万两。”
“太少了。”她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台阶下,并未理会裴渊,“我大沅的兵马损失,可不是这一点就能补回来的。”
“殿下听我说完。”他有些窘迫,缓缓道,“其二,金岭愿归还百年前战争中夺得的三座城池。”
“其三……”他顿了顿,“听闻新帝后宫尚未充盈,金岭愿遣送一位公主前往和亲。”
“什么?”苏欢听了这话,径直拍案而起,“不可以!”
江禾起身,款款步至齐明身前,面带鄙夷:“所以谁家吃了败仗,谁家就要送公主出去,是么?”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直冲人心。
“方才你们那使臣还瞧不起女子,可依本宫看,你们男人更是无用,没本事退敌,反把深宫女子拉出来为你们挡枪。”
“殿下说得是。”齐明垂下了头,“其实我也不想我妹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罢,他略带歉意地看向她。
“抱歉,我不该强迫你的。”
江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遂道:“此条,本宫驳了,作为补偿,金岭需赔付我方金银十万两,除归还城池外,再割让三座城池。”
“这太多了。”齐明反驳道,“我们双方各让一步,可行?”
“不行。”江禾斩钉截铁道,“一分都不能少。”
“太子殿下。”裴渊上前几步,冷冷地盯着他,“回去考虑考虑吧,大沅不介意再攻上那么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