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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狩_分节阅读_第10节
小说作者:尤四姐   内容大小:438 KB  下载:风月狩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6-21 18:3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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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上说没有了,“为了我的这点私事,耽误了将军半晌,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告辞了,将军请留步。”

  凌溯站起身,目送她走出了正堂。待人去远后,方转头吩咐身边的人:“这几日盯紧修真坊,凡在周边逗留的人,都先拘起来,严加审问。”

  一旁的翊卫恭敬应了声“是”。

  ***

  那厢居上从左卫率府出来,无奈地同药藤坐回了车里,摊着手道:“你看,白忙活一场。”

  药藤提起冰鉴上的茶盏,给她斟了半杯凉饮子,一面道:“这位凌将军,看上去真不简单,他八成是看透了小娘子想见太子,所以一口就回绝了。”

  居上纳罕,“我想见太子的心,看上去那么迫切吗?”

  药藤摇头,“婢子觉得很含蓄,且把缘由也交代清楚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被凌将军看破了。”

  居上长长叹了口气,“这千年的狐狸火眼金睛,我的伎俩瞒不过他。不过也好,可以去看望存意了,药藤,多预备些吃的用的,明日咱们送过去。”

  药藤说好嘞,回到家后让厨上现做了各色糕点,居上又为他准备了几套衣裳、书籍还有笔墨,甚至连洗头的皂荚膏都装进了包裹里。

  这回行事,阿耶是知情的,虽心里有些打鼓,但既然与东宫的人都说定了,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望着居上叹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门道,我这老父亲是做不得主了。”

  彼时大家在一起用暮食,三婶倒是很愉快,乐观地说:“殊胜就是有本事,不声不响已经结交了东宫的将军。”一面打探,“那位将军是什么职务?官居几品呀?”

  这却难倒居上了,她茫然说:“只知道也姓凌,在东宫任职,没问过究竟是哪个职上的。”

  杨夫人则摇头,“糊涂得很,人家帮了你的忙,你连人家是谁都没弄清。”

  李夫人道:“姓凌,必是皇亲国戚。”

  二哥辛重诲的妻子韦氏是郑国公长女,郑国公家早前与凌氏结过亲,她每每回到娘家,总能探听到些秘辛,便道:“如今长安城里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若是姓凌,又在东宫任职,那必是很亲近的宗室。要是知道名字就好办了,可以托人打听打听。”

  反正没有盐,卤也好,太子近侍很不错,日后太子一旦登基,人家少说位列公侯。

  在座的几位阿兄发笑,“咱们家幸好只有三位女郎,否则可要愁死人了。”

  居上也很不愿意大家围绕她的婚事讨论不休,忙给左右的妹妹们夹菜,“玉龟,你吃这个……玥奴,要汤饼么?”

  这时李夫人慢悠悠说起,“我昨日去西市,遇上千牛将军的夫人,同我提起了二娘。”

  正吃汤饼的居幽听母亲点了自己的名,纳罕地抬起眼来。

  众人都望向李夫人,顾夫人问:“怎么?要说合亲事吗?”

  李夫人笑道:“倒也不是挑明了说合亲事,只是说起京兆尹的长子,说那小郎君聪明好学,为人宽厚什么的。”

  居幽不太乐意,对她母亲道:“阿娘,我年纪还小。”

  她母亲却道:“十六岁,不小了。”

  “可大庸朝起女子都晚婚,阿姐不是须满十八岁才嫁入东宫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事,杨夫人见她不高兴,就也没有再多言。

  第二日居上让人把东西全搬上了马车,一路赶往修真坊。这次可以直到坊内了,车马停在门前,居上隔着坊墙招呼:“存意!存意!”

  两个月没见的高存意,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潦倒,至少人看上去很整洁,不过清瘦了不少。听见有人叫他,匆忙从屋里出来,一见是她,顿时高兴不已,忙到门前接过包袱,笑着说:“长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居上挎起两个包袱进门,边走边道,“原本早来看你了,可惜那天刚出坊门就被逮住了,外面看管很严,后来轻易不敢来。这次也是事先向左卫率府报备了,才能这样大摇大摆进来。”放下包袱后又回身打量他,“你没有好好吃饭吗?还是他们在吃食上克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高存意摇了摇头,苦笑道:“关在这种地方,就算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居上只得安慰他,“事已至此,就看开些吧,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否则伤了身体,还得让他们派医官来诊脉……药这种东西,少吃为妙。”

  因为你不知道人家会在那黑乎乎的汤汁里动什么手脚,先帝就是这么无缘无故没的。高存意知道她关心他,心里便升起融融暖意来。且自己被禁足在这地方,除了那些送饭的卒子,一个人也见不着。今日她来看他,仙子从天而降一般,怎么不让他高兴。

  于是接过居上从包袱里掏出来的东西放下,把她的手合进掌心,温存追问:“这段时间你在外面好不好?可有人因为咱们的关系为难你?”

  居上抽出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吧,至多提亲绕开我,没有人刻意为难我。”

  高存意听了,满面愧疚,“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何必受这委屈。”说着趋身,抱住了她。

  软软的姑娘,拥在怀里能驱散心头的阴霾。

  他把脸埋在她肩头,喃喃说:“殊胜,我心里苦……太苦了……”

  搬运东西刚迈进门的药藤见他们这样,顿住了步子。

  外面天顶上响起了隆隆的雷声,要下大雨了。

第15章 囚。

  居上有些不自在,其实早前高存意有时候也爱做些亲昵的小动作,最后一般都因挨揍不了了之。现在他成了这样,自己也不忍心苛责他,便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难,可再难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如今大历刚开国,凌家对你监管甚严,等过段时间朝纲稳固了,自然就松懈了,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把你接出去。”

  高存意不说话,身子微微颤抖,看得出确实很悲伤。

  居上尴尬地回头,见药藤站在门前,忙向她使眼色。药藤会意了,挎着包袱招呼:“小娘子,食盒送进来了。殿下还未用午饭吧,先吃些垫垫肚子。”

  屋里有了第三人,高存意的伤怀无以为继,只好松开了双臂。

  居上脱了身,忙做出轻快的样子来,爽朗唤高存意:“我带了通花软牛肠来,还有冷蟾儿羹,已经放凉了,正好能吃。”

  高存意便在桌旁坐下,看她们把盅碗放到他面前。

  “这里必定不会供你好吃好喝,所以我这回带了好些肉食。昨日我父亲款待友人宰杀过厅羊①,我悄悄命人存了一块腿肉,今日带来给你尝尝。”居上解开了肉块外包裹的红绸,往他面前一放,简直像上供一样,各色食物排了个满满当当,一面欢喜地说,“快吃,多吃些,身体才强壮。”

  高存意大概因为长久没有吃到丰盛的饭食了,比起上回的百无聊赖,这次胃口显然好了许多。但当过太子的人,举止还如以往一样优雅,居上看他慢慢用饭,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舍。鼻腔里的酸涩来得太快,几乎要冲撞了眼睛,忙转身走开了,走到槛内向外看,看大雨浇注着地面,黄泥垄上滚滚泥浆横流,一直流向坊墙下的小沟渠里去。

  天好暗,锅底般倒扣着,低低压在眉上。闪电给云层镶上了金边,一片青紫的光线过后,缓慢而沉重地带来了滚滚的雷声。间或也有疾雷,脆裂般炸在头顶上,这样的雷最是吓人,居上把药藤从门前拽回来,小声恫吓:“你头上戴着簪子,还敢上前去,不怕引雷?没听说中尚署令家的夫人回娘家,途径郊野的时候被雷劈中了,险些丧命?”

  药藤吓得当即拔下了发簪,手忙脚乱摸自己的耳坠,“松石的,应当不要紧吧?”

  居上看她的样子直发笑,药藤怔了下,又嗔起来,“小娘子可是在吓唬我?”

  居上说没有,“我说真的。”

  药藤又不免感慨:“那位尚署令夫人也怪倒霉的,被雷劈中了,还让人背后说嘴,说她平时没修德行。”

  反正雷不劈良善人,反之被劈中,必定是坏事干多了,愚人眼中非黑即白的世界就是这样。

  居上回头看了高存意一眼,以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这回吃罢了饭食,自己还知道收拾,愈发让她觉得可怜。

  药藤见了忙上前接手,笑着说:“这里交给婢子,咱们还带了麦饮来,殿下与小娘子观雨说话吧。”

  居上往杯中注了饮子,拉他一同坐在窗前,不慌不忙地慢啜,一面看外面豪雨连天。

  高存意低头喝了一口,怅惘道:“我以前曾设想过雨天和你坐在窗前饮茶,却没想到不是在东宫,是在这囚笼里。不管怎么样,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第二天睁开眼,大庸还在,先帝还在。”

  居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能说的话都说了,失去家国的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抚平的。

  还是转变一下话题吧,她说:“我结交了两位新朝的将军,以后来看你就容易些了。现在天正热,你所需的东西不多,等到天转凉了,我再给你送些被褥衣裳来……对了,还有炭,也要多备一些才好。”

  他听了,脸上浮起一点愁色,“我还要在这里关押多久呢,今年入冬也出不去。”

  居上张了张嘴,说不能,是不是会让他很失望?可真话确实不好听,他这样的身份,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宽恕,就算大赦天下,他也不在被赦免的范围内。

  “再等等,或许有转机。”居上勉强笑了笑。

  恰在这时,眼梢忽然瞥见一个身影,正冒着大雨快速往这里来。起先她以为是戍守的武侯,来催促她们离开,然而仔细一看,那人穿着黑色的绸衣,被淋的水鸡一样,在她迟疑时很快潜进了室内。

  高存意也发现了,大惑不解地站起身,那人很快单膝向他跪拜,“殿下,卑职是鲁王驾下参军,奉大王之命,前来接应殿下。”

  高存意很意外,转头望向居上,居上也吃了一惊,心道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鲁王要救人,挑在这个时候?

  所谓的鲁王,就是如今的鄜王高存殷,人已经被贬到鄜州去了,却还惦念着复国,劫出太子。

  居上心里很慌,透过窗户朝外看,外面除了泼天大雨,没有其他异样,遂纳罕地询问:“就你一人,打算怎么把殿下救出去?”

  那参军调转视线望过来,“坊院之外有人接应,坊内巡视的武侯也被我放倒了。小娘子的车夫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过会儿请殿下屈尊藏于小娘子车下,卑职换上殿下的衣服,留在草庐内蒙蔽武侯。”

  居上“啊”了声,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竟成了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当即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事先知会我?你们这么做,会害死我们辛家的。”

  结果那参军扑通就向她跪下了,“小娘子,这是为了复国大业啊!请小娘子放心,你们顺利出了坊院,这里一时半刻不会被人发现。我只要称病不见人,撑过三五日,到时候人去楼空,他们绝不会怀疑到小娘子身上。”

  居上简直服了这些猪脑袋,“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坊院内看守不严?可以随意蒙混过关?就没想过人家正张着网兜等你们入瓮?”

  关于那个高存殷,居上早就认识,说实话有勇无谋,一看就不能办大事。

  最可恨是把她算计进去了,她不过单纯来送个牢饭,怎么就变成了劫狱的一环?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倘或搅合进去,自己就要成为辛家的千古罪人了。

  可满腔热血的参军不管那许多,“我们仔细商量过,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安排。若是正大光明来抢人,城中禁卫人多势众,实在没有半分胜算。因此我们看准了这个时机,趁着小娘子来探望,借小娘子之手,把太子殿下偷换出去。小娘子是殿下枕边人,难道还能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居上听他一通胡诌,脑子都打结了,“等等,我几时成了太子枕边人了?我与他是朋友没错,可这等大事,你们怎么能这样莽撞就定夺了?”

  然后参军和高存意都眼巴巴望向她,参军问:“小娘子是不想救太子殿下?”

  高存意那傻货也问:“殊胜,你不想让我离开这里?”

  居上张口结舌,“我不是不想让你离开这里……”

  药藤也来帮腔,“是鲁王的计划太扯淡。”

  结果参军一个眼神,就吓得药藤闭上了嘴,最后阴恻恻对居上道:“小娘子若是不答应,那卑职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婢女,让太子殿下冒充她。这样人数正好,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药藤舌根都麻了,惶然看向居上,居上气得大骂:“我好意来探望,你们却想害我灭族?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你们两个装扮成我和药藤吧。”

  然后那参军果然抽出刀来,一下抵在药藤的脖子上,“看来小娘子是不信我的刀开过刃啊。”

  药藤顿时鸡猫子鬼叫,当然那叫声被雨声淹没了。

  居上恨得跺脚,对高存意道:“你是有意算计我吗?你不怕经过武侯铺的时候,我揭发你?”

  高存意忙道:“没有,五郎的计划,我事先并不知情。”

  参军却朝她一笑,“人在小娘子车上,就算你去揭发,也难辞其咎。所以小娘子还是按着我们的计划行事吧,只要人安全出了修真坊,以后的事就不和小娘子相干了。”

  真是说得好轻巧,他们似乎不明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

  可参军的刀锋压着药藤的脖子,眼看要割破皮肉了,居上只得无可奈何妥协,“你先放开她。”

  参军倒也守信,收回了刀,复又道:“小娘子与太子殿下交情颇深,总不忍心看着太子殿下被囚禁到无用的那一日,再死于姓凌的刀下吧。”

  居上心道我虽然胆大机灵重情重义,但我也没有张狂到敢于推翻新朝的地步。他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又担心万一惹恼了他们,反咬一口说早就与辛家勾结,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不顾旧情才能自保,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就打算出卖高存意了。

  参军又在催促:“快趁着大雨出去,坊门上的武侯就算查验,也会碍于雨大草草了事的。”

  于是互换衣裳,准备搏一搏。马车就停在院门口,太子只要紧贴马车车底,车轮的两根车轴正可以容他借力。

  一切设想得很好,好得近乎没有破绽,居上和药藤不情不愿撑着伞往院门上去,可谁知一开门,门外黑鸦鸦全是东宫的翊卫。那方脸的金府率脸色阴沉,不由分说抬手一挥,“把人给我全押回去!”

  这算是第二次了,居上和药藤主仆又落进了金照影手里。这次与上回不同,没有她讨饶的余地,她想解释高存意只是送她们到门上的理由也不成立,毕竟屋里还有个准备李代桃僵的活招牌,她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人犯没有躲雨的权利,五个人被押出修真坊,一口气送进了左卫率府官衙。

  东宫的人显然给这次行动抄了底,那些守在坊院外接应的人也都落网了,众人蔫头耷脑,满脸晦气。

  居上和药藤因为是女子,湿衣服贴在身上不好看,金照影大发慈悲容她们进去换了身干爽的牢服。两个人对看看,胸口一个大大的“囚”字,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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