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潇朝凝心躬身,“这些日子来,幸得三公主的照佛,我才能免受诸多苦难,在外人看来,三公主蛮横不堪,可我和梨园的人都知道,三公主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私下里从不会刁难我们,更不会强求我们做过分之事,
可晚渔和云瀚在都城受尽了折磨,他们不能再留在都城,还恕云潇无礼,在此与三公主先做辞行。”
凝心双唇抿紧,透过江云潇,目光紧盯着江云瀚。
“大哥,你和小不点先回马车,我有些话要与三公主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不与凝心说清楚,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第190章 我们快走吧
江云潇将凝心拉到一处僻静地。
“凝心,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发生。”
“满嘴谎话的骗子!”
“你便当我是骗子吧。”
凝心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指甲嵌进肉里,用身体的疼痛掩住心中的痛苦。
“你十七的那年,说过将来要做大将军,立功领赏,向我父皇求娶我,你说你自幼就心悦于我,即便我蛮横不讲理,你仍是纵我,所以我想尽办法救下你兄长,买下梨园,世人皆骂我放浪,我都不在乎,只希望你有朝一日从宫中脱罪而出!”
“年少时的混账话,公主便当作什么也没听过罢,我多谢公主救下兄长,但此恩我怕是只能来世再报。”
“混账话?好一个混账话,我却一直记着……”
凝心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喷泄而出。
江云瀚仍是一脸的冷漠,“公主应是知道,现在的我,身子残破,配不上公主,又岂敢奢求于公主有半点粘连?”
“若是我说,我介意你的残破呢?”
凝心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偏过身子躲开。
“公主只是没看到我每日过得有多狼狈,所以才会无谓地说自己不介意。”
“公主可曾想象过,我控制不住自己下身时,随时随地都会排出肮脏之物,我的身上永远会带着一阵恶臭,洗不掉也遮盖不掉。”
“如我这般身子残破之人,此生不敢奢求太多,唯愿与兄长、妹妹相伴,渡过此生。”
“求公主成全。”
凝心不知自己是如何听他说完的这些话,只知道自己心里抽痛得厉害。
难道她就不知江云瀚身上发生的变化么?
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等了这么久,早已不在乎他的身子是否残破。
只要他是他,是曾教她挥剑舞刀的少年,她都愿意与他相守。
偏偏她忽略了一点。
江云瀚也曾是个傲气凌人的少年,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失去最后一点点自尊。
自他挥刀自宫的那一刻,他们便注定不是一路人。
江云瀚的傲,凝心骨子里也有。
她的身份和地位,让她没办法抛弃一切,完全低头。
“罢了,本宫也不是非你不可!但你要给本宫记住今日,是本宫嫌弃你,而非你甩开本宫!”
江云瀚绷了这么久的脸,此刻终算是缓和下来。
但唇边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苦楚,“愿公主日后觅得良人,恩爱白首,互不相疑。”
凝心冷哼一声,“本宫自会如此!”
说完,凝心擦过他身边大步离开。
江云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略有些失神。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出了破庙,江晚渔和江云潇就在马车外等着他。
“云瀚,祁屹的jsg手下来报,秋咛出来了,现在安顿在将军府,不过……”
见江云潇顿住声,江云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的右手手指全被皇后的人夹断了,右手废掉了。”
江云瀚眉眼间闪过一抹异色,“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回去罢”
江晚渔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挽过他的手,“二哥哥,你与凝心公主发生了什么?”
江云瀚沉默着摇了摇头,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开,“以后莫要这般靠近我。”
她不解,“为何?二哥哥与凝心公主不合,可是连我这个妹妹也不认?”
“并非如此,我……如今是个残缺之人,身子不由自己,总会散发臭味,我怕会弄脏你。”
江云瀚垂下眼睫,以掩去眼底的落寞。
他自幼是和这个妹妹最亲近的,虽平日里也吵吵闹闹,但感情一直很好。
从宫中出来,他身子再也变不回过去,而妹妹和大哥仍是从前的模样。
说他不在乎是假的,可事已成定局,他只有尽力避免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省得被人嫌弃。
“二哥哥!”
江晚渔嗔怒,不轻不重锤了下他的手臂,“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还当不当我是你妹妹?你等着,我这就去爹娘墓前说道说道,说你欺负我!”
她拔腿就要往破庙里走,江云瀚忙拉住她的手。
“小祖宗,我怕了你行么?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小事就要和爹娘告状!”
“哼,办法不在乎新,有用就行!”
“你就仗着爹娘宠你吧。”
“二哥哥也宠我。”
江云瀚对这个妹妹真是没辙,他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臭味会让她难受,她倒好,非要靠近他。
还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妹妹。
“算我怕了你。”江云瀚彻底妥协。
江晚渔得意地朝江云潇挤了挤眼睛,“快回去啦,大哥还要去公主府收拾行囊呢,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
“好好好。”
……
她在将军府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包袱都没能装满。
但房间里堆着很多祁屹买给她的补药,她根本吃不完。
如今她要离开,没法儿将这些东西带走,她便打包起来,送到主院给杨月棠。
说起杨月棠,她长期都躲在厢房,不愿出房门一步,她在都城无父无母,祁屹这个兄长也是依靠不来。
她只能用躲在厢房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祁屹不会难为她,只要她在将军府一日,他看在阿爹的面儿上,也会保全她。
江晚渔将补药送到厢房,秋菊忙出来接过补药。
秋菊虽没了一只手,但她单只手也能将大包药材提起。
“江姑娘,小姐在里边绣团扇。”
“好。”
她径直走到杨月棠面前,杨月棠勾好最后一道针才抬起头。
“江姑娘,恭喜江家洗清冤屈,姑娘得以恢复自由身,今儿怎的有空来看我?”
“玉笙居里放着很多药材,我吃不完,都是些稀罕物,丢了怪可惜,便送来给你。”
杨月棠稍稍欠身,“多谢江姑娘的好意了,但我知那些儿补药都是阿哥给姑娘买的,若是我收下被阿哥看到去,他定是会生气。”
“不必担心,我很快就要和兄长离开都城了。”
“离开都城?”杨月棠不敢置信瞪大双眼,“江家已无罪,江姑娘也脱了贱籍,以江姑娘在阿哥心中的地位,还有与五公主的交情,完全能做阿哥的宠妾,将军府泼天富贵,姑娘都不要?”
她真不知道江姑娘是如何想的,换做是她,她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将军府。
此处不愁吃穿,金银财宝享受不完,还有一个如此宠爱她的男人,为何还要走?
“倚靠他人,并非长久之计,何况妾即是奴,走不得正门穿不得红衣,我重获自由之身,为何还要再给他做奴?”
“可阿哥和旁人不同,他对江姑娘真心真意,定不会像别的男人一般!”
江晚渔觉得两人的看法不同,没必要再多说下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也是,江姑娘有权利决定去留。”
杨月棠收下她的好意,她再无旁的事情,便离开了厢房。
回到玉笙居,她与双溪、青雨一同收拾行囊,就等着三日后,凝心公主府上的马车,送他们去襄永。
从此离开都城。
三个姑娘的行囊并不多,三两下就能收拾好。
她把爹爹埋在尚书府池底的账簿,以及真正的买官账拿了出来,只等祁屹回府,将一切都交给他。
思来想去,爹爹之所以将账簿藏于池底,不想被人发现,应是等待有朝一日,将账簿交给某个人。
而爹爹和江家人生前一直在寻找夏裕,这些账簿,十有八九就是给夏裕之物。
夏裕既是祁屹的胞弟,转交给祁屹,最适合不过。
至于从旌畴庙偷出来的账簿,一直都在她的手上,上交给朝廷的那些,又是她描绘出来的假账簿。
朝廷的人和皇上定是比凌伊阳精明得多,她必须要做得更像,他们才会相信,她给出的假账簿是真账簿。
正如她所料,她的用纸和描绘,做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骗过了皇上和朝廷之人的眼睛。
而今,她大仇已报,想保护的人也都在她的身边,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已无关紧要。
她不想再与朝廷、皇室之人有牵扯,离开都城才能重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