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合别哥是大蒙人,来这里游商,射箭却是一把好手。春日围猎场上,她见识过他的箭法。后来和金人交手,合别哥更是一箭将敌帅射伤,方才解了襄阳危难。自那时起,她便生了钦慕。谁知道这木头罐子,根本不领情,躲了她大半年了。
她自拿起来筷子,也学着对面他兄长的模样,给他夹肉吃。
合别哥见得碗里的肉,皱了皱眉,只又夹了回去。“这个我不爱吃,我等着一会儿烤羊腿。你自己吃。”
轻鹤生气,可方才又被那多吓了一吓,声音只乖巧,却又几分埋怨:“你可不就是嫌弃我。”
合别哥借着机会挑明了:“不嫌弃,只是,也没得私情!”
“你!”轻鹤拿他无法,也只将那口肉塞进自己嘴里,囫囵咽了下去。
凌宋儿只将二人这事情看在眼里。若合别哥不愿意,倒也罢了。她直拉着蒙哥儿袖子,“这儿有烤羊腿?”
蒙哥儿垂眸望着她,见得她嘴边沾着的芝麻,抬手忙她抹了,“方才问小二,说是有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点来给你尝尝。”
凌宋儿笑着,“该也是那多和合别哥想吃。”
蒙哥儿颔首,夹着鱼肉到她碗里,方才见得她捧起来他的酒碗偷酒喝。他忙夺了回来,“还要儿子不要?”
当着众人的面儿,凌宋儿一脸羞红。合别哥反应快,“别尔根有了?”
那多也是一脸惊喜,“赫尔真,可真是的?”
昂沁直举起来酒杯,“恭喜赫尔真了!”
凌宋儿:“……”
蒙哥儿台下拉着她手,忙解释着,“还…没有。只是她身子还不太好,喝不得酒。”
合别哥大笑:“我懂!我们都懂!”
“木南不是有说法吗?没过三个月说不得。我们且等着便好了!”
那多端起酒碗过来,小声跟蒙哥儿碰杯,“恭喜赫尔真了!”
昂沁也一同过来,“公主该给赫尔真生个小巴特。”
蒙哥儿倒也顺其自然,端着酒碗和他们喝酒,“同喜…同喜…”
凌宋儿一旁看得扶额,三个月后她若没得好消息,这可怎么办?
“公主?”轻鹤到底听明白了几分。
“早阵子来了个和硕公主。今日又来了个公主。”她却仔细想了想,多有听闻长公主和驸马回来省亲,正从西夏回去大蒙。“你们…该不会…是长公主和大驸马?”
她兀地站了起来,“等等,长公主和亲大蒙,嫁的是大蒙战神赫尔真!”
“你是赫尔真!”
轻鹤声音大,满楼子来吃酒的人都听着了。
合别哥边捂着耳朵,边拉了拉旁边的人,“行了行了,全襄阳你最聪明了。小点儿声行么?”
轻鹤满脸惊喜,却望着合别哥:“你兄长是赫尔真!”
“是了是了。”合别哥拉着她衣袖,“你快坐下。”
轻鹤忽寻来了新目标似的,“定是这月初一和祖母上香灵验了,我竟是能见到赫尔真。”
“对了对了,你的故事我都听过。襄阳城里,都传成话本子了。巫羌草原上一战,铁骑踏平金狗营帐。出岫山一战,出其不意偷袭后方粮草,斩断金狗去路。定北城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将那完颜修的老巢都给端了!”
四周投来新的目光,蒙哥儿无奈叹气,只觉今日这顿饭,自是吃不好了。凌宋儿一旁听着,怎的那些故事她全没听过,原来定北城那般,被这儿的人传成了这样。
轻鹤却一把又站了起来,直走来蒙哥儿眼前一把跪了下去,“我白轻鹤今日定要拜赫尔真为师!”
“我爹爹是襄阳城守白暮年。和金狗打了好多年的仗了,胜负只是参半,不似赫尔真,百战不殆。我若学成了,也能帮我爹杀敌,将金狗赶得离我们木南远远的。”
蒙哥儿还未答应。却是一旁吃饭的百姓们起了哄,“大小姐真是仗义!”
“赫尔真答应吧!”
……
第93章
蒙哥儿却是简单几个字, “我不收徒弟。”
众人一片唏嘘。白轻鹤却是当着大家的面儿被拿了面子,换做是其他人,她早就暴跳了。只见得蒙哥儿脸上定定, 一旁凌宋儿也望着她叹息了声。白轻鹤只好立了起来。
“无妨, 赫尔真自是不会轻易收徒的。我自跟着你学便是!我不回去城守府了, 从今日今时起,赫尔真去哪儿去我便跟去哪儿。”
合别哥忙来拉着人, “你自要跟着人, 赫尔真答应了吗?”
白轻鹤却是甩开袖子来,“反正你也不想与我成亲,我跟着谁和你什么关系。你且莫来劝我,谁劝也不管用。”她说完,又吩咐了一旁婢子和家丁,“你们也都回去吧。告诉我阿爹, 我才不去跟那姓许的相亲。让他死了这条心。”
婢子扯着她袖口,“小姐, 你一个人走。老爷定会担心的, 还是让阿南跟着你罢。”
“我的话你可是听不明白了。说了不用。”白轻鹤只将一干家丁和那婢子往外头赶。随之又去了案台便坐下, 笑呵呵望着蒙哥儿, “我自还等着吃烤羊腿儿呢!”
凌宋儿见一旁蒙哥儿不语, 桌上气氛一时间也僵得很。直问着白轻鹤, “我可记得襄阳城守今年打了两场胜仗,将金人都逼退了去。”
白轻鹤却是皱眉道,“是没错。可朝廷自己求了和, 还将韩公的人头送上给了金人。方才打回来的城池都退了回去,简直不要太败士气。”
她说完却又几分欣喜,“不过,害了韩公的史相也伏了法,日后该要能安心守城了!”
烤羊腿上了桌。蒙哥儿自怀中拿出匕首,给凌宋儿片了一盘儿羊肉。那多却是尝了口,叹了叹,“这木南的羊,可没有的我们大蒙的香。”
凌宋儿直笑了笑,白轻鹤却感叹,“我若跟着赫尔真去大蒙,也要尝尝那儿的羊肉。”
合别哥无奈摇头,“此去大蒙,翻山越岭,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在家陪着白公,守着襄阳找个好人嫁了才好。”
“……”白轻鹤听得他让自己嫁人,却是几分恼了他,“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蒙哥儿却是道,“合别哥说的没错,跟着我们却是不方便。我们辞行回去军营,那里都是男人更是不方便。”
白轻鹤却是道,“公主不也是女子么?跟赫尔真一道儿去军营,也没什么不方便?”
蒙哥儿眉间微蹙,方才看了一眼旁边凌宋儿,“她本也不该来的,到底是坏了军中规矩。”
“……”凌宋儿几分委屈,“你说着轻鹤姑娘呢,怎的拿我来开刀。我若不跟着你,回去汗营,定也是水深火热的。你若放心,便让人送我回去罢。”
蒙哥儿直来安抚,“我自是要亲自看好你,汗营却是不好回去。”
饭菜继续吃,白轻鹤却也不依不饶。蒙哥儿便也几分心急要走了,等得大家都吃好,方才让那多去付了账。白轻鹤早从过道一跃,便落去了楼下马背上,凌宋儿方才几分吃惊,这女子功夫原是这般了得。
被蒙哥儿扶着下了楼,却见得楼下推推嚷嚷已然为了一圈侍卫打扮的人。为首一人,蓄须稳重,见得马上白轻鹤,直走了过去连人带马拦了下来。“你胡闹什么?跟我回家。”
“爹爹,我好不容易寻得赫尔真了,跟他去战场上闯闯,等年后回来,在和你一同守城。定保襄阳城不破。”她虽是这么说着,白暮年却丝毫未买账。看了看一旁合别哥。
“你指使她的?”
合别哥一脸茫然,忙摆手,“谁能指使得了白大小姐…城守大人误会。”
白暮年叹了口气,又喊了便让白轻鹤下马。无果。只好使了身后侍卫,“将大小姐的马牵回去,人也给我带回去。人请不动,就用抬的。我先回去府里等着,谁将人带回来,赏银百两。”
白轻鹤这才慌了神,“爹爹你怎这般蛮横?”
“哼。”白暮年没答话,直转身走了。
一干侍卫将白轻鹤连人带马团团围住。蒙哥儿和合别哥却是松了口气。合别哥也没管人,直走去那多旁边,“走吧,回去驿站。”
蒙哥儿则将凌宋儿扶上了马车,“可还有什么想吃的?买来路上吃。”
凌宋儿手里还捧着他方才买来的桂花糕,捏着一块儿放到嘴里,含含糊糊道,“不用了,解了馋便好。”
一行马车和马缓缓从街道上驶开,徒留的白轻鹤在人群中的喊声,“合别哥,赫尔真,你们等我,我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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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襄阳城,又休息了大半日。次日一早,蒙哥儿才重新下令上路。马车行了三日,回到了擎川关口。大蒙战事告急,蒙哥儿赶着出关,便没打算多做停留。只吴期来了关口相送。他一早听闻史尔元伏法,算是为韩公报了仇,河内城百信听得长公主来,又筹了些被褥和物资,说是入了秋冬,能用得上的。
凌宋儿只一一谢过了。
一行人正往关外走,要入了西夏边境,身后却是响起马蹄之声。白衣女子踏马而来,直到跟前儿,方才落了马对蒙哥儿一拜,“赫尔真,我说服爹爹了,还好赶上你们了!”
蒙哥儿望着来人叹了声气,又看了看一旁的合别哥,“人交给你了。”
“……”合别哥一脸无辜,见蒙哥儿转背便要扶着凌宋儿上马车,“赫尔真,这不关我的事啊!”
白轻鹤乐呵了起来,咧嘴笑着,走来合别哥身边,“就是不关你事,你可别管我!”
凌宋儿却望着白轻鹤,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姑娘这么赶过来,嘴角还有一点淤青的。“轻鹤真是说服了城守才出来的?”
白轻鹤意识到嘴角的伤,伸手摸了摸,“嘶”地一声疼,回神过来又对凌宋儿道,“真是,说服了爹爹的!公主。”
听她这么说,凌宋儿也无法。抿嘴笑了笑。
“上车吧。”蒙哥儿只来扶着人。凌宋儿这才依着他,上了马车。
回到西夏城池中,蒙哥儿方才和博金河会和。一道儿用过了晚膳,蒙哥儿又拉着合别哥和昂沁一道儿,跟博金河商议军机对策。
凌宋儿方才自己回了屋子,却听得有人敲门。过来开门,见白轻鹤拿着药瓶站在门口的。“公主,我方才去军医那里拿了药膏来,可我在军中也没得别的女子相熟,便只好来找公主了。”
她说着摇了摇手中药瓶,“公主可否,帮我上个药?”
凌宋儿从她手中接过来药瓶,“进来吧。”
她直将人拉来床边上坐着,方才箱子里取了块干净的棉帕来,沾了药水,轻点在白轻鹤嘴角上。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凌宋儿方才见得她皮肤白皙细嫩,“本该是在闺房里好好养着的,怎的偏生要来打仗?”
“真是为了学成回去帮你爹爹守城,还是为和合别哥啊?”
“自是为了回去守城。公主你别乱猜,我不喜欢合别哥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我喜欢他作甚。”白轻鹤说着“嘶”了声,“疼!”
凌宋儿忙收了收手,“我也是第一回 帮别人上药,你可忍着些。”
擦好了她嘴角的伤,却见她兀自又取了外襟,露出肩头上的淤青来,“还有这儿!”
凌宋儿望着那处淤伤拧了拧眉头,“可真是说服了城守?看你这模样,像是挨了打出来的。”
“公主你不知道,我爹爹派了好些人守着我。我是从小窗里杀出来的。不然,现在还得在屋子里被他关着呢!”
凌宋儿无奈笑着,“我就知道…”
“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特别是赫尔真,我怕他赶我回去。”
凌宋儿想来蒙哥儿今日应着合别哥,方才帮着他解释,“他要赶你回去,也该是全听着合别哥的。你只讨好了人家便是。”
“啊?”白轻鹤却是几分不情不愿,“我和他都两清了,还怎么讨好啊?”
“这可是为难我了。”
上好了药,白轻鹤才从凌宋儿屋子里头出来。方才走了两步,听得身后人声。
“城守不似的那么没原则的人。说吧,怎么逃出来的?”
白轻鹤识得是合别哥的声音,转头回来,见得那人插着一双手,靠在墙上,直直望着她问话,看起来轻浮又不认真。她便也没得好声好气,“自然是靠自己逃出来的。好不容易见着了赫尔真,我定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