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大步走向傅新桃:“傅小娘子还好吗?”
傅新桃听陆逊语气急切,又是这么个问题,心下奇怪。
她不解道:“陆大人怎么这么问?”
陆逊脚下一顿,认真打量两眼傅新桃,确认她在宫里应未被为难,便意识到自己武断。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方才听说傅小娘子被请进宫帮宝阳公主看诊。”
傅新桃明白过来。
只是,细想想刚刚陆逊的反应以及宝阳公主那些话,她不自觉抿了一下唇。
因为她被请过去帮宝阳公主看诊,便觉得她可能出事么?
陆大人会否对宝阳公主有一些偏见?
却不太清楚发生过什么事。
也许有其他因由,总不能因此而擅专责怪陆大人。
诸种想法在心底转一转,傅新桃含笑开口:“确实是因为宝阳公主身体欠恙,皇后娘娘才派蔡公公来傅家请我入宫去为殿下看诊的。殿下性子和软,因而一切都顺顺利利。”
“陆大人,公主殿下不曾为难我。”
她把话说得含蓄,“且十分愿意相信我的医术。”
宝阳公主不是为了刁难傅新桃才非要让她进宫看诊的?回想起赵淑媛种种任性举动,陆逊心底颇有些意外,紧拧的眉松开,只道:“傅小娘子无事便好。”
傅新桃笑一笑,客客气气:“多谢陆大人关心。”
确认过她平安的陆逊没有多留,很快抱拳告辞,骑马而去。
萧衍早已从马背上下来,此时负手立在傅新桃的面前。
见她眼底好奇朝自己看过来,他眉眼不动,淡淡出声:“怎么了?”
傅新桃咬了下唇,往前迈得一步,压低声音:“陆大人和宝阳公主是怎么回事?我今天虽第一次见宝阳公主,但不觉得宝阳公主是不讲理的人,却不知陆大人为何怕我被为难。”
萧衍问:“宝阳公主同你提起过他么?”
傅新桃点一点头,他又说:“便是这么一回事。”
“嗯?”反应不及的傅新桃懵了懵,随即明白过来萧衍话里的意思。她轻轻叹气,知道这些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低声道,“过得一阵子还得进宫,太子殿下说,让我这些日子多往宫里走一走。”
萧衍眉眼沉沉:“你见过太子殿下了?”
“正巧太子殿下到碧霄宫探病。”傅新桃眨眨眼,“是有什么问题吗?”
萧衍看一看她:“没有。”
两个人话说到此处,傅新桃身后传来徐氏的声音:“年年回来了。”
年年是傅新桃的小名。
十七年前的一个大年初一,她呱呱坠地,从此拥有了这个小名。
小时候,她和萧衍一块儿去钓鱼,每每收获颇丰。
萧衍常常看着她傻乎乎费劲提着装满肥鱼的木桶,笑道:“年年又有鱼了。”
多冷的笑话。
傅新桃却总是被逗得笑得肚子疼,要多捧场有多捧场。
然而这样的笑话,后来再从萧衍口中听不见。
他是再也没有说过了。
傅新桃回身望见自个娘亲,快步迎上去:“娘!”
徐氏拉着傅新桃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确认她无事方笑道:“回来就好。”
萧衍缓步上前,和徐氏打招呼。
一心惦记女儿是否安好,徐氏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却当即热情说:“衍哥儿也在的呢。今天家里做了木莲豆腐,是你往日喜欢的,要不要进来吃一些?”
傅新桃扭头去看萧衍。
一时间,她想到他之前数年在边关,恐怕很难吃得上这些东西。
何况回府萧衍多半又得一个人用膳。
傅新桃故意甜甜笑:“衍哥哥,一起吃晚饭啊。”
徐氏也笑:“今晚便在我们家吃饭罢,难得婶婶下厨,衍哥儿赏个光。”
长辈这般开口,萧衍再难拒绝。
他此时唯有应承下来,颔首道:“叨扰了。”
·
徐氏下厨,做的都是傅新桃爱吃的菜式,摆上满满的一桌。
用过晚膳以后,丫鬟婆子撤下碗碟,将傅新桃心心念念的木莲豆腐端上来。
木莲豆腐一向是夏天吃得多一些。
冰镇过的木莲豆腐浇上红糖水,便是入口清凉香甜,十分解暑。
现下仍是春天,容易受不住那份凉,徐氏没有叫底下的人将做好的木莲豆腐拿去冰镇,免得不小心吃坏肚子。但味道仍是极好的,尤其萧衍已许多年不曾尝过这般滋味,他吃得认真。
傅新桃坐在萧衍的左手边。
一碗木莲豆腐下肚,今天吃得极为满足的她缓一缓,和爹娘说起宫里的事。
熟悉的温软声音响在萧衍的耳边,他不动声色却字字句句听得仔细。
傅新桃也不把他当外人,并不刻意避讳。
“我从蔡公公那儿打听到,说是荣王妃对皇后娘娘提起我,皇后娘娘才派蔡公公来接我进宫去为宝阳公主看诊的。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即便我医术不佳,治不好宝阳公主的病症,皇后娘娘也不至于降罪于我……”
总不可能是为了抬举她,所以在吕皇后的面前提起她。
想不明白,傅新桃甚至不禁怀疑:“会不会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
萧衍已敏锐觉察到其中的问题。
他心里有些猜测,只是现下尚未确认,不便多言。
傅诚亦不认为荣王妃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带着多少善意。
那么,多半有所目的。
凝神沉思片刻,他叮嘱女儿道:“无论是何原因,既要为宝阳公主治病便要用心,不可敷衍,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为父会多留心的。”
傅新桃更在意的却是别的:“这些事会不会给爹爹带来麻烦?”
“年年不必自责。”傅诚宽慰女儿,“一家之主,合该为妻儿遮风挡雨。”
傅新桃勉力一笑:“好在宝阳公主愿意让我帮她看诊。”
“我必定尽心尽力,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谈及这些,气氛总不那么轻松。
萧衍等到傅新桃把今天在宫里的事说得七七八八,才起身告辞。
离开傅家回到萧府,他招来心腹缇骑,交待下去一点事情。
之后,萧衍在书房等到子时,终于等到人回来了。
一幅画卷在他的面前展开。
画上身穿粉色宫装的少女亭亭玉立,手里捏着一枝桃花,乌发雪肤、笑容甜美,乍一眼看过去,与傅新桃有几分相像。但画卷上的这个人显然不是傅新桃。
“宫女雪晴,大约五年前忽然间急病去了。”
“在此之前宫里有些她的传言,都与太子殿下有关。”
萧衍视线从画卷上移开:“什么传言?”
几息静默,缇骑回答萧衍的问题:“太子殿下对宫女雪晴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jpg
中午好,准时更新的第六天,嘿嘿嘿(*/ω\*)
第8章 再遇
夜已深,一场忽来的春雨无声无息。
赵祐景站在摇光阁顶层外廊下,压着眉眼盯住茫茫夜色,一动不动,任由细细密密的雨丝扑面。
晴风吹暖枝头雪,露华香沁庭中月。
被他教会念这一句诗的人,恍惚间已经去了那么久了。
但谁预想得到,傅家小娘子竟同她长得如此相像。
赵祐景回忆起白天的那一张脸,一双清澈眼眸盛着满满当当的灵动可爱。
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念头闪过,赵祐景微微仰头望向漆黑天幕,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小太监福安此时恭恭敬敬站在两步外,心里不是不着急。
太子殿下已经一言不发在这个地方站得近一个时辰,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殿下……”眼瞧着雨势渐大,怕赵祐景受凉的福安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语气轻柔说,“殿下,已经子时了,外头这场雨似乎下得又大了一些,您当心身子。”
赵祐景依旧沉默。
他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灯火,半晌声音低哑道:“已经五年了。”
福安浑身一震,不敢接话。
赵祐景嘴边泛起冷笑:“五年了,你们以为孤全都忘了,是不是?”
“殿下息怒!”
一众宫人连同福安顷刻间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赵祐景只是觉得无趣。
他懒懒转过身,抬脚往前,越过一众宫人,阔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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