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以母亲的做派,这里该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回殿下的话,尽数该死。另,殿宇也该付之一炬。”
林烟闻言,还是有些微的惊诧,定睛瞧了李明辉良久。
*
果真还是个年纪轻的女儿家,哪比得上长公主的当年。不过,这倒也怪不得这位心软,毕竟不知内情。
“殿下不必心软,里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是清白的。尽数都是陈家的人,左相在宫里的安排,早十年前便开始了。”这一切陛下早早便有查察。
早些年并未处置,是因着左相心系与长公主的情分;当断时未断到最后,是根本无法处置了。
殿内的人一一缚手押解至殿外。唯一一个没有缚手妇人此刻还是妆容俏丽,一袭芙蓉色的鸢尾袍,裙裾颇长。林烟目光随了她一路,心道,这就是怡妃本人。
怡妃姣好的面容上,怒气十分明显,瞧着李明辉就是一记责问,“哟,李总领这是做什么呢!本宫的地方你也敢带着这等狐媚子来胡闹?陛下莫非就是,被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气病的吧!”
怡妃哪里还有畏惧之感。贺帝病重的消息早就被她知晓了,内卫哪里诸多的隐瞒有什么意义,不止她知晓了,她的左相也早早就知晓了。都是回天无力的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本宫劝你,早些带着你这些个内卫走狗滚出去,再给本宫磕几个头,此事可了。”
李明辉道:“怡妃娘娘这话说的过早了,您今日活不成。”
“口出狂言,何人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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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妃的辱骂之声,在林烟摘下面纱之后便止了。眼前人的眉眼,同十几年前那一位令人生惧的根本就是同样的。
不!就是她,是那个死了都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是她!
那见鬼的模样,与此前花容作比实在相差的大。一屁股的瘫坐在地,“长公主……长公主!啊!长公主!”
林烟乐的见她如此慌张惧怕的模样。这同别人不一样,怡妃这模样,何止心虚,不知当年在母亲失踪一事上“帮衬”了多少。
林烟走近,直至走到里怡妃三步之外,这才停下,“本宫就是他的靠山,怎么?在怡妃眼中,本宫不够格吗?”
怡妃双手后撑着地,急急朝后头挪步,急于远离眼前这人。
动作之大,叫身侧的婢子都退后了几步,躲避着。
“艺儿!艺儿!快来护着本宫,本宫都不过她,她又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都被丞相送出去了,她该去死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就是你!你回来做什么啊,回来做什么……这宫里的所有都应是我的,丞相也是我的……”
“可人人都喜欢你啊,人人都是这般……你有何好喜欢的?!你同丞相定情,最后却要抛下他,嫁给房山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恶心货色,凭什么……”
林烟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这人的胡言乱语是很杂乱,若她没有读过母亲的手札,恐也是将她的话当作疯话。可很不幸,她为人子女,正好看过。
前因后果,都已通了。
转身,李明辉随了上来。
林烟伸手,同他讨要一物,“借佩剑一用。”
“殿下小心。”李明辉拔出佩剑,递予了她。人走到侧边儿,一手也及时制住了那叫艺儿的婢子。
这婢子也是稀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妄想从怀中掏出匕首来,行行刺之事。
愚昧至极。
……
这一遭李明辉对这靖娆长公主的血脉,有了心知。血脉传承之事,当真玄妙。
一脉下来的女子,几近一样的相貌,骨子里相差无几的性子,如何解释。
只一句,此女甚肖其母。
只见她负手执剑,将配剑牢牢握住。随后蹲在身子问道:“你害我时,他知不知晓?他在其中有做了多少事情?”
这一问,是为着让她母亲好好的看着、好好的听着,这些人亲口说出的话。为他陈康滨安排的再多有什么用处,最后将自己母亲的命都送到别人手中的,也是他。
果真,怡妃狂笑一番,末了了才道:“靖娆啊靖娆,你几近做了这天下的主子,可还是没料到吧。最后对你下药之人,是丞相!是他啊,你听清楚了吗!哈哈哈哈,我也不算输……因为你!也算不得赢家!”
……
“人这一辈子,以输赢来论,你累不累?”
林烟后转念一想,许是她这辈子都活的毫无自主,连个为自己而活的机会都没有,谈何累不累呢。
母亲,你若在的话,你若没信那个男子,黎国便不会有现在吧……
林烟念着旁事,手上的剑却没停下,转了剑锋,下一刻就送进了怡妃的皮肉中。
冰冷的剑器穿过她的小腹,热血淌过剑锋,又在其上被劈成两半,撒了一地。
“你……”怡妃反应过来,抓住剑锋,喘着最后的粗气道。
很是奇怪,林烟这手都不曾颤抖过,霎时间就取走了她的性命。
“总是要为自己的妄念,负责的……”
*
主子死了之后,艺儿等人就明显的惧怕和慌乱起来。
宫装齐整,怡妃宫中的宫女做派,倒是与柳凊那丫头相似,林烟如此想道。
艺儿在李明辉手下,身子一动也不动。原因不是畏惧,而是李明辉手上前头没收住手劲儿,内力使出来重重捏了艺儿的肩胛骨。此刻,她的骨头断裂,疼痛难当。哪里动弹的了。
“哪一只手要了凊儿的命?”林烟未将李明辉的佩剑抽出来,而是近处有拔了内卫的一把佩剑。
剑锋点在艺儿的右手之上,林烟忽道:“罢了,本宫问你做什么……这两只手都是要不得的。”
李明辉皱眉,“殿下,还是卑职来罢,莫要伤了殿下的身子。”
这位今日转变太大了些,他瞧着心惊。就怕如莫干先生所言,这位的身子和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出了差池。
取人性命之事,她已做了一回。接二连三的来恐怕就不大好了。
林烟也不坚持,随口道:“如此就劳烦李总领了。这处的处置,本宫就不盯着了,就按……先前所言,办罢。”
弃了剑,耳边便剩下剑器陡然落地的声响。林烟转身,婢子随着,往峡靖殿方向走的毫不犹豫。
……
*
裙裾及地,不久就消失在李明辉视线中。
这位,今日怕是累了。
执起地下的剑,李明辉随即挥动,就取下了艺儿的双臂。
她那叫声有些渗人,在宫里出现最是不妥。之后,喉管也就被切开了,死前同她的主子躺在了一处……
那位给了这个令,想来也就是想好了明日的事情。今日宫中起火,且无旨意宣出,就算危急之兆,以陛下遇刺论之。即刻便可下令封宫,阳城戒严。
若无诏使御史入,则最多三日之后,不论上体是否安之,御史百官皆要早朝,入内朝,查察真相,此为规矩。
李明辉同林烟说起火烧殿宇时,林烟对此并无疑异。可想而知,她知晓这条。
这把火一燃起来,她握得了主动之权。也得了万千迷障,明日之艰近在咫尺了。
李明辉不敢离林烟身侧太久,见内卫除尽了殿内的人,他道:“按殿下的意思,将这处烧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上课,没有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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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林烟回了住处,回到峡靖殿自己的寝殿之中,心神回复。良久的失神之后,她垂眸看着自己如今的双手。
她今日杀了人。亲手将一人的命取走了,可她没有觉得心悸,没有觉着不妥,没有觉得歉疚难安。反倒是,觉得今日终于为了母亲做了一件事……
杀了人的手还没有以清水净过,脏的很。
李明辉不消片刻的功夫,办好了事儿,便来了峡靖殿复命。瞧着林烟在,宫婢帮着给她挽着袍服,她正双手放在净盆里净手。远处看着,是看不出什么,待李明辉走近,便可发现林烟的一双手不大好看。
换句话来言说,这一双手与她这副模样是不相配的。
手虽是白净的,可上面长出的新指甲十分的夺人眼。这是……受了刑?
近服侍的婢子名为折儿,送了帕子予林烟擦手,后又接过后头端来的白瓷碗来。里间盛的是林烟每日的汤药。
“殿下,先将药喝了罢。”
林烟闻声侧目,视线落在白瓷碗的汤药上,随后又瞧了瞧折儿。
折儿被她瞧着,闪了闪目光,随之哑声,“殿下……殿下的安胎药还是柳凊姐姐吩咐奴婢亲手煎的,殿下先喝药罢……不若,柳凊姐姐也会不放心的。”
往常这汤药,皆是柳凊送到她面前,几句笑话一讲,盯着她饮下了才算完。
“好……”林烟应道。这药是得好好的喝,听话的喝,不为自己,只为孩子,为了舅舅,为了可好生应对那人。
从回到峡靖殿那时起,腹中的抽疼一点点明显起来。好在能忍,便撑到了现在。
若她没有算错日子,今日孩子便满三个月了。
许是她自己的身子底子不好,如今的腹上还一丝丝的痕迹都瞧不出来。除去孕中该有的症状,每日害喜的表现等等,几乎察觉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这世间,还没有来得及出现这个孩子的痕迹。
那他,现在可知晓了将为人父的消息么?
他现下在哪里,可有受伤,可有想着自己么?
思来想去,也是徒增烦扰。林烟有一事笃定非常:这便是,詹瑎如果看了那份信件,结合近来的情势,他不会将自己一个人丢在阳城的。他定会回来陪着自己的。
夜里的天色一如往常,月朗便星稀,皇宫中大火燃了一夜。巧在峡靖殿离得其余地方较远,那一股子浓烟散在天际,倒是没飘到峡靖殿这头来。
今夜注定难眠。迟些时候,她得去御书房那头守着舅舅,此刻便劳烦着她的便宜师父看顾了。
“李总领,你说,皇城可还能撑过三日?”
李明辉视线还在林烟指尖,“殿下说呢,殿下自己心里的判断想来更准确一些。”
林烟道,“本宫认为……不能。”
怕是撑不过明日。
李明辉顿了顿,直道:“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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