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笑,“正是。”
有宫女捧了金盆上前来,众贵妇纷纷将金银钗投入水中,为小皇孙添盆。众人说着吉祥话,喜笑颜开,将方才那场不和谐给遮盖了过去。
待到开席时,有女官过来在太子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太子妃那么稳重的人都免不了瞬间一僵才恢复了过来。
待得散席时,阮元菡迫不及待地走了。有女官过来请瑶华留步。
瑶华也知道今天自己说那样的话,恐怕惹了太子妃不悦。有这个机会能跟太子妃解释一二,也是好的。
可是太子妃见她时,激动地抓住瑶华的手,“今日多亏了你警醒,要不然,我儿恐就要被阮家那个贱人害了。”
瑶华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但顿时明白了过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
太子妃的母亲也走了进来,“崔夫人,今日多谢你了。唉,你当时提醒我时,我还没反应过来。谁能知道阮家那个丫头心思居然那么歹毒。”
“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不知道?”太子妃的母亲一愣,“我还以为是崔大人提前得到了消息。”
瑶华摇头,“我只是觉得阮元菡神色不对,话中有话。而且,山阳郡主当时的神情也不对劲,仿佛等着看好戏似的。所以我防止万一,才斗胆出言打岔。”
太子妃和她的母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太子妃拉着她坐下,“方才我得到消息,说是边境外族突然起兵进犯,已经快打到汝州地界了。”
瑶华是真正的大吃一惊。
太子妃的母亲这会儿仍又惊又怒,心口直跳,“阮家那丫头说什么福星、灾星的,只怕是早得了消息,就是刻意想在皇孙的满月酒上闹上这么一出,给孩子冠上一个灾星的名号。这等心思,何其歹毒!”
在皇室之中,要是有个什么命格奇特,跟灾星晦气什么沾上边的,能有什么好前途。尤其是这孩子生得艰难,满月要是再碰上了大动荡,以阮皇后的手段,给孩子弄出个什么命格有损国运的名声一点都不难。日后,这孩子的结果,出家修行都是好的。
阮元菡这简直是往太子妃心头捅刀子。
可瑶华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
她觉得这事不对。
如今崔晋庭已经进了枢密院,掌管的又是在京房,汝州那一带也归属于在京房治辖,可以说此事崔晋庭应该是最先接到消息才是。但今晨崔晋庭送她来东宫之时,都未得到消息。
阮元菡身为一个女子,赴宴的梳妆打扮便要好半日。但是她抵达东宫的时间跟自己差不多了多少。
她是如何知晓的,又是何时知晓的?
若说从前,此等重大军务,阮相自然会知道。可如今的马方平恨不能一棍子将阮家全部打死,便是知会阮中书令,也只会在朝会。
这个时间不对。
再有,山阳郡主的表现,恐怕也早就猜到阮元菡的目的了。那么山阳郡主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瑶华,瑶华。”太子妃见她想得出神,“你怎么了?”
瑶华回神,“娘娘,此事恐怕蹊跷。我想去见我家大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点头,“正是。崔大人如今在枢密院任职,恐怕也要为此事头疼不已。”
何止是头疼不已,若此事跟阮家或者山阳郡主一派的势力有关,那只怕是要命的差事。
瑶华告辞,出了宫门,便让海安去寻崔晋庭。
海安找了一圈,回来禀报,“大人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回枢密院了。”
瑶华的心提了起来,“罗明,你立刻赶往枢密院。告诉大人,此事恐怕跟阮相和淮安王都有关系,让他千万要小心提防。”
罗明即可掉转马头,前往了枢密院。
瑶华一时之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坐在马车中沉思。
但此次来袭,若真的是阮家在背后捣鬼,军情紧急之下,崔晋庭又是刚刚在汝州、陈州一带归来,这个领军的任务,委派到崔晋庭的身上,倒不是不可能。
但崔晋庭想要推脱也不难,朝中又不是只他一个武将。上次还是因为官家想抬他起来,所以才用他剿匪。这次是边防的事情,自然可以派其他人去。
但若是崔晋庭可以选择去或是不去,那么又各有什么利弊?
崔晋庭若是不去,汝州查案一事,恐怕因为这场边境之战,就无法再查下去了。除了崔晋庭,不管派出哪个将领,肯定首要任务是驱除外敌。
可崔晋庭若是去了,于京中又有什么妨碍呢?
阮太师据说已经卧病在床,阮相被降为中书令之后,也收敛了许多,便是阮皇后和黎王,都貌似夹起了尾巴做人。
瑶华想到这里,突然发现,不管是谁,恐怕都会觉得崔晋庭走这一趟才是最合适的。
谁都觉得,那么是不是阮家和山阳郡主也是这么想的?
瑶华望向窗外。明朗的天空,因为隔着车窗上的薄纱帘子,似明还暗,让人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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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难为
崔晋庭到了亥时才回来。进了内室,见瑶华已经替他整理好了许多衣物用品,正在仔细地归整。
他忍不住叹了一气,走到了瑶华的身后,抱住了她。
瑶华将手里整理好的包袱打了个结,放到箱子里,“吃了没有?”
崔晋庭将她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环在怀里,却没说话。
瑶华看着他一脸难掩的疲惫,问道,“什么时候走?”
崔晋庭的心里像被堵着一样,“明天一早就出发。粮草辎重随后跟上。”
瑶华笑了笑,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要小心。”
崔晋庭忍不住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你跟我一起去吧。”
瑶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会有事的。”
崔晋庭松开了她一些,凝视着她的眼睛,“若是此事真的跟阮家或者淮安王有关,那就绝不是外敌侵犯这么简单。”
他一旦离京,京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若是按照他最坏的预想,恐怕会有天翻地覆的危险。到时以他和阮家的恩怨,他们怎么会放过瑶华,一旦瑶华有个万一……
明明有一万个理由都在说服他应该出征,可崔晋庭只要想到瑶华,就无法坚定自己离开的决心。
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非昔比。你已经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京中子弟,而是要率领大军的枢密院重臣。武将出京,家眷留守,乃是惯例。更何况,我如今又有了身孕,不适宜颠簸奔波,这趟,我怕是不能随你去了。”
崔晋庭也知道能带走瑶华的可能性不大,“再不然,你去太妃那里?”
瑶华下午也考虑过这个方案,她摇摇头,“太妃那里清静太平不假,可是若我去了,只怕就不会那么太平了。我们,不能给太妃添麻烦了。”
“那,你住到薛国公家里去。”
瑶华安抚地拍了拍他,“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鹿鸣湖边等你。”
崔晋庭头一回心生悔意,“你若是没有嫁给我,此刻应该是太太平平,不必面对这些危险。”
崔晋庭凡事果断,只要不牵扯到她,甚少有如此英雄气短的时候。
瑶华鼻头一酸,险些滴下泪来,她仰着头,笑中带泪,“崔晋庭,自嫁给了你,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我从不害怕,也不曾后悔。”
崔晋庭情难自禁,猛地将她搂紧,深深地吻了下去。
耳鬓厮磨,鼻息交错,心有多甜就有多痛。
崔晋庭恨不能将面前这个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因为她,他终于有了恐惧和软肋,也因为她,他必须得越来越强大。
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瑶华低声在崔晋庭耳边说了几句话。崔晋庭有些意外,却也心头一松,长吁了一口气,不由得失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瑶华眨眨眼,“大概是总会遇到些事情,有备无患?”
崔晋庭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只有被火烫过的人,才会畏惧光明;
只有那些曾经被命运伤害的人,才会这样无时无刻地都在提防,谨慎小心,警醒约束。
这种感受,那些在闺阁中长大的金枝玉叶们,如何能够明白。
他与她,是真正的同病相怜,一对互相取暖、互相守护的人。
既然无法带瑶华走,那就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崔晋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我在京中留下了百人,分别藏在这几个地方。你牢牢记住,若是有不对,便藏起来,让人给我报信。我只要得到消息,三日之内,必定赶回京城。”
瑶华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牢牢记住,便就着烛火烧掉了,“这也是我们最坏的设想,官家未必像我们想的那么糊涂,阮家也未必能有那么厉害。你只管放心去吧,早去早回。”
夫妇二人在这即将再次分别的夜晚,并没有太多的亲昵时间。瑶华忙着替崔晋庭准备药品,崔晋庭也忙着布置一些守护在瑶华身边的人力。
直到过了子时,崔晋庭才强拉着瑶华睡下。
崔晋庭只是搂着瑶华小憩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带着吴山离开了家中。
大军出征,时间十分急促,为了鼓舞士气,官家亲自为将士们送行。
京城南门外,足有五千的骑兵和三万步兵。阳光之下,金甲耀眼,旌旗胜火,气势恢宏。
官家亲自为崔晋庭斟酒,低声道,“小子,一定要凯旋而回。”
崔晋庭笑答,“我都快当爹了,您可别再叫我小子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官家有些意外,“这是个好消息,你怎么也不早说。”
崔晋庭有些腼腆,“没几日呢,胎还没坐稳呢。我不在京中,还请您多关照她一些。”
官家拍拍他的肩膀,“你只管放心,保你回来时,她们母子毫发无损。”
“有您在,我自然是不担心她们的。只是,我不在,您一定要小心。”崔晋庭略为踟蹰,低声提醒官家,“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此事恐怕与阮家和淮安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一旦离京,您千万要小心才是。”
官家微微皱眉,“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崔晋庭看了一眼周围,“您回头让吴公公去找瑶华。”
官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那里有什么异样,尽管先斩后奏,勿需顾忌。”
崔晋庭抱拳下跪,“臣必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出发吧。”官家扶起了他。
崔晋庭再次行礼告辞,跳上了马背。矫健的身姿吸引了前来送军的所有百姓的目光,也包括站在高高城墙之上的瑶华。
崔晋庭朝着瑶华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扬鞭出征了。
瑶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甜蜜难舍,便是她生性豁达,也不免眼角微湿,情绪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