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容自己再疼惜他两天吧。”颜长倾牵着崔九儿向桌旁走去,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暗暗道。
晚膳过后,颜长倾要回清风苑,崔九儿立刻却说吃得有些多了,要出去消消食,顺便送夫子回清风苑,颜长倾笑笑便依了他。
在去清风苑的路上,崔九儿发现今天的夜色特别的美,漫天繁星,点点星光悬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上,似一副梦幻的图画。
见崔九儿一脸兴奋喜爱之情,颜长倾朝他轻笑了下,然后突然一伸手,便揽起了崔九儿的腰身,带着他飞身跃了起来。
崔九儿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发现颜长倾带着他飞跃在半空中,立时便兴奋起来,他咯咯笑着问道:“夫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第28章 痴话藏心意
颜长倾没有答话,却是带着他又是几个纵身,一会儿便落到了一处屋顶之上。崔九儿站稳了身子,抬眼一看,发现此处地势甚高,视野犹为开阔,正是崔国公府的最高处,正殿上方。
从这么高的地方仰望星空,更显得星光璀璨,浩瀚无空。崔九儿开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倾长倾见他一高兴就没了形,怕他摔着,便扯着他坐在了屋顶的平坦处。
“夫子,我从来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星星,真是太美了!”崔九儿看了好一会儿星星,然后回过头看着颜长倾道。
颜长倾一低眉,便发现崔九儿正看着自己,两只眼内光芒闪耀,似夜空的那些星儿被揉进了他的眼内,璀璨明亮得惊人。
“真是个小孩子。”颜长倾笑着道,口气里有一丝宠溺。
“夫子,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再过两年,我都要行及冠礼了。”崔九儿嘟着嘴道。
“好啦!你不是小孩子,等过两年行了及冠礼,便可以娶妻生子了”颜长倾随口哄他道。
崔九儿一听要娶妻生子,便更加不高兴了,瞪圆了一双眼睛道:“我不要娶妻,也不要生子。夫子都还没有娶妻生子,我为什么要娶妻生子?”
看着崔九儿瞪着眼睛,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又听他说“不要娶妻,也不要生子”的话,颜长倾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喜不自胜的感觉。
他一伸手,便将崔九儿带着到自己的怀里,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九儿不要娶妻也不要生子,难道就不怕以后寂寞孤单吗?”颜长倾问道,嗓音低沉,带着一点嘶哑。
“嗯,九儿确实害怕孤单和寂寞,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夫子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崔九儿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成了呢喃之音。
颜长倾却是听清了他的声音,心头涌过一阵阵暖意。他一低头,便将下巴抵在了崔九儿的头顶发上。然后笑道:“又说小孩子的痴话了,我过几日便要回江南了,如何能一直陪着你?”
颜长倾说完之后,却发现崔九儿久久没有回应自己的话,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崔九儿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一动不动,呼吸匀长,长睫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投影,他竟是睡着了!
“九儿,九儿,别在这睡,会着凉。”他轻轻唤他道。
崔九儿“嗯哼”了一声,却是伸手揪住了颜长倾的衣襟,一会儿便睡得更加香甜了。
颜长倾无法,只好起了身,抱起了崔九儿飞身下了屋顶。然后抱着他回了月华园。
进得月华园的院子,迎面便遇见了正出来找寻崔九儿的小眉儿和小鹂儿。
“颜先生,公子他怎么了?”小眉儿上前问道。
“嘘,他睡着了。”颜长倾示意小眉儿噤声。
小眉儿和小鹂儿一听,赶紧前面带路,将颜长倾带至崔九儿的寝室之内。
进得寝室,小眉儿掀开了幔帐,颜长倾弯腰将崔九儿放到了床榻之上,小鹂儿忙上前为他去了鞋子,又为他盖上了锦被。
小眉儿和小鹂儿欠身行礼离去了,颜长倾还静立在屋内,他看着幔帐内此刻显得有些娇小瘦弱的身形,在屋内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脚步,静悄悄的出了屋子。
每二日一大早,颜长倾用过早膳后没见崔九儿,便问小鱼儿,回说是公子一大早就带着小虎和小鹂去了千叶山庄。颜长倾听完便一直闷闷地,午膳也只用了一点点。
千叶山庄,云璎公主的别院内,此刻人声沸腾,一片热闹非凡的景像。千叶山庄坐落在离京城七八里路的千叶山。千叶山风景秀美,山峦叠翠,千叶山庄更是修建得宛如玉宇琼楼,美妙绝伦。
崔九儿的马车在山脚下刚停了下来,便有公主府的侍从前来迎接。此外往山顶千叶山庄尚有一段山路,自山脚至山顶修了一条近千步的台阶。
攀爬这些台阶,对于娇生惯养的皇室及世家子弟来说,无疑是件极为劳累的事情,因此,公主便早早安排下来,派了侍从领着轿夫候在山脚下专门迎接他们。
“九公子,请上肩舆。”一领头的侍从指着停在路边的肩舆道。
崔九儿抬眼一看,肩舆旁恭敬侍立着两个轿夫,站在前面的那个,年仅十七八岁,一脸菜色。
“这可是崔国公府的崔九公子,你们俩可是小心伺候着,不能有一点闪失!”那侍从对两个轿夫倨傲地道。
两轿夫忙点头称是,小鹂儿扶着崔九儿上了肩舆,轿夫弯腰起身,便抬着肩舆往台阶上去了,小虎和小鹂儿紧随其后。
山上空气清新,满目苍翠,崔九儿坐在肩舆上环顾一周,心想这里果然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他又将目光转向走在前面的轿夫身上,那个少年肩背拱起,显然是在用尽全力。
崔九儿又将目光投向他的肩头,蓦然发现他的粗布衣已然被磨破了,从残破的缺口处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肩头也被磨破出血了。
“停。”崔九儿喊了一声。
两个轿夫赶紧停住了脚步,小鹂儿也赶紧上前几台问道:“九公子,您怎么了?可是骄子颠着哪里不适?”
两个轿夫闻言均都心中一惊,心想听说崔国公府的九公子是个一碰就碎的娇公子,今日看来,果不其然,这坐在肩舆还能颠着了?可若是九公子真是被颠着了,他们这差事可就办砸了,这样一来府里管事的可饶不了他们俩。
“不是颠着了,本公子见着台阶蜿蜒而上,觉得很有意思,想下来走一走。”崔九儿看着台阶一本正经地道。
“快点放下来,九公子要下来。”小鹂儿对着轿夫道。
放着好好的肩舆不座,却要自己走,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两个轿夫心里直犯嘀咕,可也不敢怠慢,赶紧将肩舆轻轻放了下来,后面年长的轿夫蹲下身子,将轿杆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方便崔九儿下肩舆。
“这位小哥儿,我看你年纪尚小,身体也很单薄,为何来公主府做了轿夫?”崔九儿攀着台阶,对跟着一旁抬着空肩舆的年轻人问道。
第29章 长安四公子
“回公子的话,小人是千叶山下的村民,只因公主府要在山顶举办大宴,抬肩舆的人手不足,管事的便去村上招些村人过来抬肩舆。小人便应征来作轿夫,挣得些工钱好给我娘抓药。”那年轻的小轿夫恭敬回答道。
“你娘生了什么病?可看过大夫了?”崔九儿自小失了娘亲,听这小轿夫说他娘亲生了病,更是生了恻隐之心。
“唉,老天作孽呢,夏生她娘大好人一个,苦了大半辈子,竟生了肺病,咳了好几月了!”后面年长的那轿夫一边摇头叹息,一边道。
“小鹂儿。”崔九儿看了一眼小鹂儿。
“是,公子。”小鹂儿答应一声。
小鹂儿从荷包内取出一包碎银子,递给那小轿夫道:“这位小哥,这是我家九公子给你的,回去后好好请个大夫为你娘看病吧。”
“这,公子,这……”那小轿夫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夏生啊,九公子是个心善之人啊,还不谢过九公子!”一旁年长的的轿夫赶紧扯着小轿夫道。
小轿夫这时才反应过来,双膝一弯就要在坚硬的台阶上跪下来,崔九儿对小虎使个眼色,小虎立刻迈步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你不用谢我,我见你是个孝顺的,便想帮你尽了这份孝心。”崔九儿浅笑了一下,说完便回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崔国公府的夫人早逝,崔国公此后未再娶妻,连妾室也未曾有一个,这在京城传为佳话,妇孺皆知,小轿夫显然也听人说过。
“九公子,您……”看着崔九公子向上攀爬的身影,小轿夫有些哽咽了。
崔九儿一路疾行,才爬了一半便有些气喘吁吁了,小鹂儿见状便劝他停下来歇一歇,夏生和那年长的轿夫也请求他上肩舆。
“我就不信,我崔九儿堂堂一个男儿,还走不上这一段台阶去!”崔九儿却是犯了倔强,硬要自已走上去。
“多日不见,崔九公子竟生了一副男儿气概,真是可喜可贺!”
崔九儿的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听得一阵温润的说话声响了起来。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崔九儿心中一喜,赶紧抬眼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台阶,正走上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一个,身着雪青回云暗纹锦衣,墨发高挽,生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气质很是儒雅飘逸。
“见过奕王殿下。”崔九儿行揖礼道。
“才多少日子没见,小九竟与我这般生疏,连声奕哥哥都不叫了?”来人正是皇四子奕王殿下。他见崔九儿恭敬行礼口称“殿下”,便扬起嘴角有些不满地轻笑道。
“听说巴蜀之地甚是苦寒,没想到奕哥哥去了半载仍是这般神清气爽!”崔九儿打趣道。
奕王纵身一跃,便至了崔九儿身边,他伸出手,很自然的牵住了崔九儿的手,然后又笑着道:“皇姐要大费周章为我设宴,我原是要推辞的,可是她说要请小九一块来,我便欣然同意了。巴蜀虽是苦了些,可是一想到回京就要见到小九,我一下子就神清气爽起来了!”
“奕哥哥惯会拿我取笑,我看你是想着英国公府的云小姐,才火急火撩的赶回京了吧。”崔九儿笑得灿烂道。
英国公府的云小姐爱慕奕王殿下,对奕王痴心一片,更是许下诺言此生非奕王不嫁,这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听得崔九儿拿云小姐打趣他,奕王眉一挑,伸手就弹在崔九儿的额上,口中笑道:“这张嘴还是爱胡说,等崔国公这次凯旋归来,我一定请他为你找个厉害的小媳妇,好好管管你!”
“奕哥哥,你这样就忒不厚道了!”崔九儿嚷道。
奕王闻言哈哈大手,手上一用力,崔九儿便被他带着快速的跨上一级级地台阶,只往山顶而去。
“小九,奕王殿下,等一等我!”台阶下又传来一阵喘着粗气地叫唤声。
崔九儿回头一看,原来是林修远,他丢下了身后抬肩舆的轿夫,正手脚并用的一边向上攀爬,一边扯着嗓子叫唤。
“修远,才几天不见,你竟这般弱不禁风了!”崔九儿回身喊道。
“小九你竟不知道吗?我刚回京便听说太子哥哥送了林世子一打美女,他如何还能生龙活虎?”奕王憋着笑道。
“一打美女?”崔九儿尖叫道。
“小九,你别听奕王殿下的,太子殿下送来的那些美女,我一个也没动,都送到我母妃的园子里去了,不信,你下次自己去王府上去看。”林修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修远,你跟我解释这个干嘛?最难消受美人恩,修远哥哥你就好好享受吧!”崔九儿哈哈笑着道。
“小九,我们走吧,让林世子在后面慢慢赶。”奕王也轻笑一声,然后扶住崔九儿的胳膊,携着他更快地向山上奔去。
“小九,我是真的没动她们!”林修远扯着嗓子有些气急败坏了。
千叶山庄大门口,侍立在门口的侍从们,远远便看见奕王殿下带着崔九公子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世子。为首的公主府大总管赶紧高声扬道:“奕王殿下到,林世子、崔九公子到!”
奕王殿下与林世子、崔九公子,还有太子殿下,不仅个个身份显赫,更得生得相貌秀美,一向在京城享有美誉,更有好事者给他们个个都取了外号,除了“明之美瑜”的太子殿下,“明玉奕彩”的奕王殿下,“秀林幽远”的林世子,便是“崔家娇郎”的崔九公子。
千叶山庄大殿内挤满了前来赴宴的宾客,这会儿听说“四公子”中的三个都一起到了,禁不住心中惊奇,都争向起身涌向门口迎接。
人群中,那些世家小姐们更是激动万分,“四公子”个个身世显赫,钟秀毓秀,自然是她们心仪艳慕的对像。可是他们身份不同于常人,即使是她们这些同样出身官宦世家的,想见到一面也是不容易的事,这会儿一下能见着三个,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姐姐你快看呐,奕王殿下竟然牵着我九哥哥的手!”人群稍后一些,一位身着粉衣,生得小巧玲珑的女子扯着身旁的女子,有些着急地道。
第30章 公子风流债
“兰儿,别大惊小怪的。奕王殿下的母亲仪贵妃娘娘,与崔九公子的母亲同是江南傅家的小姐。算来奕王殿下与崔九公子是表兄弟,奕王殿下自小对这个早年失母的表弟疼爱有加。再加上九公子自小体弱,这山路崎岖颠颇,奕王殿下照顾他也是很自然的事。”
被粉衣女子扯着袖子的,是一位身着杏红衫衣的女子,生得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她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用很是淡定的口气说道。
“云小姐说得对,奕王殿下对我家九哥哥一向照顾有加。”一身的一个着鹅黄衫的女子也附合道。原来这杏红衫衣女子便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欧阳云儿,身旁边的粉衣女子是她的妹妹兰儿。
众人本来对奕王殿下牵着崔九公子的手,一副亲密的模样有些诧异,现在听了这英国公府的云小姐这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顿时一个个打消了疑问。
“叶晓依,我九哥哥何时成了你家的了?”兰儿一听红衣女子唤崔九儿为“我家九哥哥”,顿时来了气,小脸一扬就质问道。
“兰小姐,九哥哥他亲口唤我叶子妹妹,他还说要做我一辈子的九哥哥,怎么,你有意见吗?”黄衫女子不甘示弱,瞪着一双大眼睛就反驳道。
兰儿自然不肯认输,跺着脚冲到叶晓依面前,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众人一阵哗然,他们本来是来门口迎接奕王殿下,顺便一睹“三公子”的风采,谁知这两个世家小姐竟为了“崔家娇郎”的崔九公子吵了起来。一时间所有的人眼光都聚到她两人身上。
自此奕王一露面,欧阳云儿的眼光便看不见别人,她一双杏眼含情脉脉,深深的锁在奕王的脸上,根本就没发现自家的妹妹正要与人掐架。
奕王被云小姐深情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他清咳一声,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崔九儿道:“小九,那两个为你掐起来了,还不快去劝架?”
崔九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皱着脸对奕王道:“奕哥哥,这可怎么劝啊?”
“你自己惹出来的这等艳福,可不得自己受着。”奕王嘴角噙笑戏谑道。
“兰妹妹,叶子妹妹,还不过来拜见奕王殿下!”崔九儿对着人群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