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立刻走掉了。这时，墨白也抱着温青若苏绣披风走了进来。温青若奇怪道：“我衣柜里的东西不是只有彩霞和彩月知道，怎么你也拿出来？”
墨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是彩月给我拿出来的。”
温青若还想再问，顾珏却接过了披风给她穿上：“你管他从哪里拿的，穿好了咱们出去吃酒。”
温青若脸色微红，看着顾珏细心地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心里的话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夫君，你喜欢小孩吗？”
顾珏手指一顿。继而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询问的神情：“怎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数都有孩子了。我不知道李太医的药何时会见效，其实我很想……”
顾珏却按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指，低声安慰道：“别担心。太医的药没有那么快见效的，而且，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温青若眼睛一亮：“真的？”
顾珏笑了起来：“当然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顾珏这话，多多少少有安慰的成分在，但是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顾珏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他们自从成婚以来，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穿好了衣服，两人就坐上马车出了门。两人到了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已经是下午，顾珏带着温青若到了一个安静的雅间，两个人边吃酒边聊天，这酒楼里的菜色确实新奇，虽然不比玉景园里的精致，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直到入了夜，两人才挽着手下楼，一起走到了街上。本来想要坐马车回去，但是顾珏却提议到：“若儿，不如我们走回去吧，顺便看看风景。”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京城里的夜景呢！”
顾珏很自然的让温青若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在街上缓慢的走着。温青若四处看着，不自觉地又挨着顾珏近了一些：“京城的夜景真好看。”
顾珏淡淡道：“这有什么，你要是喜欢的话，春夏两季晚上，我就经常带你出来。”
温青若惊讶道：“这不好吧，我可是国师夫人，天天往出跑，人家笑话我怎么办？”
顾珏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别人怎么看你，有什么重要的，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温青若抚摸这顾珏精壮的手臂，两人一路往回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卖蜜饯的摊位前。温青若看到了蜜饯樱桃和话梅，忽然想吃了。就拽着顾珏的衣袖往前走，又选了其他几样，摊主正在称东西的时候，温青若的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位小姐，你挡着我的路了。”
温青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男人就顺着她闪出来的位置走了上来，他似乎已经上了年纪，眼角有些细纹。但是身量却很高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温青若的心里却涌上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在看到男人的五官时，温青若彻底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五官，温青若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自己的娘亲。那男人对她笑了一下，说道：“小姐，我们见过吗？”
温青若刚想回话，顾珏的手却挡在了她的眼睛上。他冷冷地话音在耳边响起，却是冲着那个男人的：“她是我的夫人，不是什么小姐，你看不出来吗？”
白明山笑了起来。他的眼光却始终都放在温青若身上。半晌之后，他又说道：“我和这位，夫人，一见如故，似乎很有缘分呢！”
温青若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在大街上这样直视一个陌生男人，似乎是太过无礼了。她没有掰开顾珏的手，只是慢慢靠着，借着力气走到了他身后。
白明山看到如此，也不再纠缠，潇洒地转身离开了。顾珏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始终盯着他，好像要杀人了。
直到白明山的身影再也不见，顾珏才放开了摁在温青若眼睛上的手。温青若反应过来，马上开始道歉：“夫君，我只是看他，有些眼熟。”
顾珏宽容地笑了一下。他拉着温青若走到自己面前，细心地给她戴好披风上的帽子，说道：“没关系，看着眼熟的人谁都有。”
温青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过她觉得，顾珏的心里或许还是生气的。所以她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握住了股觉得手，小声问道：“夫君，你没有生气吧，要是生气的话，我哄哄你。”
顾珏眼角一弯，又开始逗她：“你打算怎么哄我？”
温青若问：“我让你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哄你？”
顾珏凑到温青若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温青若听完之后，立刻羞恼地推了他一把：“你要不要脸！这可是在大街上。”
顾珏把温青若拽的离自己近了一些，问道：“最近吃上李太医给你开的药，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离玉景园已经越来越近了。温青若还是奇怪，而且她近来养成了习惯，有什么事情从来不瞒着顾珏的，所以就直接告诉他：“不过夫君，我真的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我看着好眼熟，他长得跟我娘有点像。”
顾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还能清楚的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子吗？”
是啊，她娘亲已经过世快一年了。虽然从前温青若经常梦到她，可是自从嫁给顾珏之后却不是了。她梦到娘亲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温青若并没有觉得遗憾，但是刚刚顾珏这么一说，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忘记娘亲的面貌了。
所以她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真的，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快忘记了。”
顾珏回道：“所以啊，你都快忘了你娘长什么样儿了，怎么会看出来有什么人跟她像呢？”
温青若挽着顾珏的手臂，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她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出去吃酒吗？”
顾珏道：“当然可以。”不过他看温青若的表情，似乎还是有点心事，就再次补充道：“说起来，刚才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知道，前些年我去过一次塞外，我留宿了一家客栈，那个老板娘，长得特别像大嫂，我看到她，差点都认错了，还以为大嫂跑到塞外为难我，吓得我立刻换了一家客栈。”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了别的事情：“你说你去过塞外？去了多久啊！”
顾珏抬起头，似乎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三年吧，我不到十一岁就去了塞外了。快到十五岁的时候才回来。”
温青若听得瞠目结舌。快十一岁就去了塞外，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而且塞外的情况那么恶劣，他是怎么忍过三年的。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好奇心都摁了下去，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她从来也不喜欢剖开别人的伤口。但是听着顾珏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接茬道：“你家的大嫂子是真的难缠，我哪次去请安都要吃她的排头，我还不能回嘴，怕人家说我不恭敬。”
顾珏淡淡道：“下次你就顶嘴，反正怎么顺心怎么来，我在他心里已经是破锅一个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5章
晚上，温青若睡熟之后，顾珏再一次起身离开了。不过这一次她睡得很熟，并没有被自己吵醒。顾珏披着大氅出了门，走到园外。他的大麾底下藏了一把匕首，那是顾珏最趁手的武器了。
玉景园外是一片梧桐树林。还是温青若主张栽种的。她说等到这些梧桐长高变粗之后，就可以在下面读书，乘凉，也是一桩美事。顾珏心里想着，要是可以跟温青若一起看书闲谈，那确实不错。不过现在，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成长中的梧桐树了。顾珏快步走过几株细细的树苗，最后找到了在不远处等待他的男人。
顾珏看了看他，冷笑道：“果然，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可以找到我。”
白明山双手附在背后，嘲讽道：“我也没想到，我只是想我的外甥女，想要跟她说几句话，顾大人都不允许，看来是真的不把白某当朋友了。”
顾珏咬着牙，似乎是真的被他说的话激怒了。他几步走到白明山面前，然后从大麾里伸出白皙的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顾珏是习武之人，这一耳光下去，白明山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顾珏站在原地，抖了抖自己发麻的手掌，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而且，你我根本不算朋友。”
白明山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有些生气地说道：“顾大人，你这巴掌打在我脸上也就罢了，可别哪天也打到若儿脸上。”
顾珏寒声说道：“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和云南王搅和在一起，不在若儿面前说话，跟她说些我不让你说的话，我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你不老实的话，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白明山转了个身，看着玉景园新漆的墙和被扫的一尘不染的台阶，说道：“我从前觉得，顾大人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顾大人倒是真开始过起日子来了。”
顾珏反唇相讥：“要是你们不作妖，我的日子还能过的更安心些。”
白明山在四周转了一圈，说道：“你以为我想到京城里来？前任门主跟云南王是故交，他在去世之前留下了遗愿，我也没有办法不听。碎星门远在塞外，来一次京城，我们要损失多少人力物力，大人知道吗？”
顾珏紧了紧大氅，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守信之人。”
白明山笑道：“顾大人，虽然我知道你的秘密，但是你何必对我如此敌意呢？我们可不是敌人。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件顾大人感兴趣的事情。”
顾珏剑眉一挑，似乎来了兴致：“哦？什么事情？说来我听听？”
白明山揉了揉自己的脸：“可是我我的脸肿了，说不清楚话，而且，这里也太冷了。”
顾珏从怀里扔出来一瓶药。他转了身，在白明山面前引路：“走，到园里说，我还可以给你沏一杯热茶。”
两人到了园内的一处屋内坐下。顾珏亲自掌了灯，看着白明山在镜前换药。他忍不住讽刺道：“你是女人吗？这么在意脸？”
白明山却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冷嘲热讽，根本没有生气：“我这张脸，可是迷倒了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白明山把药膏抹在脸上，闻着熟悉的香味，忽然说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给过我这种药。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成为结拜兄弟了。”
“不记得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就快点说吧。”顾珏默默端起一杯茶水。
白明山也走了过来，坐到顾珏对面。顾珏想到刚才的话，忽然露出一个有些恶毒的笑：“说起来，你说你这张脸迷倒了不知多少男男女女，也包括郑玄吗？”
“郑玄喜欢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想喝茶就滚蛋。”
白明山用手支着下巴，在烛火下，他鬓边的那些白星和眼角的细纹却都不见了，俨然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样貌。他说道：“云南王前些日子死了一个女儿，你知道吗？”
“知道。”
“我派人去查了一下，那个女孩是云南王的嫡女，从小金尊玉贵着长大的，听说云南王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一样，后来荣王为了逼说出云南王派人进京的目的，就把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抓了起来，可是云南王却跟本毫无表示，就连把她女儿手脚都剁了下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后他女儿被活活折磨致死，云南王竟然还吃了这个哑巴亏，自己上表对皇帝说，她女儿是暴病而死，你说，这种连亲生女儿都不在乎的人，他还会在乎什么？而且，他知道皇帝不会给她做主，连表都没上。”
顾珏听完了白明山说的这些话，神色却越发严肃起来。他缓慢地说道：“这种连亲生女儿都不在乎的人，大约只有最核心的利益和他自己的生命可以触及到他。影响到他。不过，既然出了这种事情，荣王殿下为何不亲自告诉我，反而要你去查？”
白明山回道：“这个看法，我同意。至于荣王为何没有亲口告诉你，而是要我查出来，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办好吧。”
顾珏看着他，狐疑道：“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跟这个云南王交往密切吗？现在怎么了？不打算再跟他继续合作下去了吗？”
白明山摆了摆手：“这种人，跟他合作，不就是与虎谋皮？我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而且，跟云南王的旧情，是老门主留下的，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去反对他，留他个情面也就完了。”
顾珏回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白明山眯起眼睛，靠近了顾珏一点，说道：“我告诉大人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大人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顾珏挑眉道：“你说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就会答应你。”
白明山道：“既然顾大人都这么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郑玄想要见若儿一面。”
顾珏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你的右脸是不是也想被打肿？”
白明山站了起来，有点慌乱地说道：“你别多想了。他只是想见若儿一面，不会做什么的。你要知道，郑玄是碎星门的少主，我不能不多给他些面子，他的要求，我也不能次次都不答应吧。”
顾珏抬起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能劝劝他，让他不要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这件事情，我办不到，你换个要求吧，哪怕你要三万两雪花银我也会送给你。”
白明山回道：“我说雪嵩，你这气量还能不能再小些了，要是郑玄和若儿真的有什么，还轮得到你吗？而且，他真的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顾珏表情冷硬，显然还是不同意的。白明山只得再次道:“而且，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还会告诉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雪嵩，只是一件小事，若儿的为人，你应该相信。而且，难道你不也想着，等到云南王认罪之后，你和若儿好过上安生的日子吗？”
顾珏没有回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珏才说道：“只是见一面？”
白明山马上答应下来：“只是见一面，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情况发生。”
顾珏重新又把那杯残茶端起来：“你的人格还真不值钱。”
白明山看到顾珏放缓了神色，就说道：“说起来，咱们两个是同辈，若儿是我的外甥女，那也就是你的外甥女，你娶了自己下一辈的小姑娘，满京城里的人不会说你，老牛吃嫩草吗？”
顾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老牛，若儿倒是嫩草。当初不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老头子非要抢着我的头卖了一辈，我有什么办法？”
白明山“啧啧”两声，继续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找人护着若儿还有我妹妹，她们两个或许早就遇到危险了，哪有你今天美人在怀的幸运，你不感谢我，还敢骂我是老头子？”
这话把顾珏逗笑了。不过，他还是警觉地问道：“说起来，那个郑玄不会还对我家若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白明山又重新上了一遍药，脸颊的红肿消失了。他诚实地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雪嵩，你下次能不能别再跟我动手了，我可是碎星门的门主，你让我顶着张肿脸，让我怎么回去见我的属下？”
顾珏想了一会儿，用手支着下巴，轻声说道：“不好意思。你跟云南王一起入京，而且现在抓到的很多细作，又是你们碎星门的手艺，我难免会在意些，而且，你老是在若儿眼前晃，我心里看着烦，所以心里难免不快活。要是下手重了，你也别见怪。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想把碎星门交给那个郑玄吗？”
第56章
白明山抱着双臂：“最近高手是越来越少了。郑玄的武功，你是知道的，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出十个如他一般的高手，你跟他交过手，这个你知道。”
顾珏反驳道：“我并不是说他武功不好，只是要想做的门主，只有武功，只怕不够吧。才学和胆识也是真正需要的。”说罢，他又扫了白明山一眼：“当初你以一己之力，逼迫老门主传位与你，只要要有如同你一般的才学和胆识，才能做的碎星门的门主，郑玄，不过就是个武夫，把碎星门交到他的手里，你以后能放心？”
白明山坐了下来，那张一直带着明亮笑容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愁苦的神色：“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从一开始也不是这样。人啊，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而面临这些选择的时候，又会经历很多的痛苦和挣扎。有的泥潭，只有自己一脚踏进去，才会成长。不然，别人就算说再多，也是没用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珏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了。他看着窗外的丝丝亮光，说道：“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回去陪若儿。”
白明山也没有多留，直接转身离开。顾珏返回暖香阁，在外面把身子坐暖了之后，才脱了大氅躺在床上，伸出手小心的拥抱温青若。看着她恬静的睡脸，顾珏忍不住用口型说了一句：“对不住。”
不过正在安眠中的温青若却并没有听到这话。似乎是在睡梦之中感觉到了自己夫君的体温，她不自禁地凑过来，紧挨着自己，香甜的睡着。顾珏也伸手搂住她，但那对薄唇却紧抿了起来。这些天，他对温青若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还好，这些事情，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天，这日早起，顾府那边传话来说安陵太君的病好了，这些日子也能起床了，因为有点想念温青若，就让她过去看看。这个婆母确实不是个多事的，如今这么多天才有这一个吩咐，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温青若自然欣然接受，吃过早饭就往顾府去了。
谁知道当一进门，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安陵太君十分严肃的坐在花厅中间，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左右两边，一人一个，最重要的是，花厅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穿黄色棉布衣裙的女子。虽然算不上是绝色，照着自己的外貌也有不小的差距，但端地也算是五官清秀了。
温青若摁住心中有些翻涌的情绪，面色如常地行礼坐下，问道：“婆母的病好了吗？最近事多，没能在婆母身边侍奉汤药，是儿媳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