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人垂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会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的。”
叶嫤萱不想多于梅贵人言语,便看向了纪嫔,纪嫔再有四个月不到就要生产了,心中微微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纪嫔,你最近身子可还好?”叶嫤萱关心道。
纪嫔原本是默默的听着众妃你一眼我一语的,她对她们的话一点不感兴趣,只想着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然后为盼兮报仇。
纪嫔微微扬起一抹笑容,道:“臣妾很好,谢娘娘关心,今早肚子里的孩子还踢臣妾了呢?臣妾想来他该是一个活泼的性子罢。”
叶嫤萱也笑道:“性子活泼些也是极好的,本宫其实也盼着太子的性子能鲜活些便好了。”
叶绾霏接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稳重些也是极好的,太子殿下也是下面几位皇子的榜样啊。”
叶绾霏的言下之意自是夸赞太子沉稳大气,可堪重任不失一国储君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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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面的顾黎自然听到了母后说的话,他原先也是喜欢和弟弟们玩闹的,但父皇既然立了他为太子,他就必须要有挑起作为一个储君的担子,况且他三岁便开了蒙,母后虽然嘴里不说但他知道母后对自己的期望很高,他怎么忍心让母后失望。
顾黎身旁的顾娆自然发现了他眼中的失落,以及寂寥,遂道:“黎儿,在想什么?你是为刚才母后的话而失神了吧?母后她是希望黎儿你在埋头苦读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母后是关心着你呢。”
第44章 牙床角簟藕花香
顾黎自然知道母后对他的关怀之情,是他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出不来了,既渴求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却又不断地逃离母亲对他的关爱,他怕他自己沉溺,他同时也怕她失望,有时候他便对她的关心之情时而不见,因为顾黎清楚,比起一个乖巧听话的贴心的儿子,母亲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太子,不仅可以保护她,也可以庇护弟妹,庇护镇国公府和瑞亲王府。
顾黎微笑道:“皇姐说的话我记住了,多谢皇姐。”
顾娆笑笑,她又何曾不知道黎儿这个太子当的很苦很累,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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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叶嫤萱便打发了众妃各回各宫。
刚刚歇息了一刻钟,喝了一盏花茶,就见贞德从外面进来了,微微福了一身道:“娘娘,老王妃和瑞亲王妃来了。”
现任瑞亲王妃是她的舅母,舅舅瑞亲王的元妻。
已故的瑞亲王是叶嫤萱的外祖父顾君山,前瑞亲王是先帝的亲叔叔,顾君山因为平定战乱有功,便使瑞亲王的爵位能够世袭罔替,成了大夏仅有的三位铁帽子王之一。
至于老王妃便是外祖父的正妻,叶嫤萱的嫡亲外祖母了。
老王妃出身将门,王氏满门皆是忠烈,老王妃自小便有着精忠报国的,随为女儿身,却是一身男儿乞丐,当年的边关叛乱便是老王妃陪着已故的顾君山平定的,当年的瑞王妃在整个大夏都是闻名的,是大夏的巾帼英雄,深受君王的尊重和百姓的爱戴。
叶嫤萱起身,语气难掩喜悦,道:“快请老王妃和瑞亲王妃进来。”
贞德连带着贞婉二人自是恭恭敬敬的请了老王妃王氏和瑞亲王妃陈氏进来。
老王妃一身深褐色的朝服,虽然已经六十几岁了,但仍然是精神奕奕的,面色看着也并不苍老。
扶着老王妃的陈氏是个体态丰腴的美丽妇人,姿态优雅大方,高贵典雅。
陈氏搀着老王妃给叶嫤萱行礼,虽然礼不可废,但叶嫤萱是万万不能让外祖母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对着她行什么跪拜之礼,叶嫤萱便拉着王氏的手道:“外祖母,您快别多礼了,您向嫤萱行大礼,岂不是折煞嫤萱吗?”
老王妃有几分严肃的道:“您是皇后娘娘,外祖母行的是君臣之礼,谈什么折不折煞的。”
叶嫤萱笑道:“既是外祖母认嫤萱为皇后,皇后免了外祖母的跪拜大礼,外祖母可要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才是。”
王氏拗不过她,听着她的歪理,失笑的点了点嫤萱的眉心,爽朗道:“行了,以后外祖母便依了娘娘的意思,况且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将来怕也是走不动咯。”
叶嫤萱给陈氏赐了座,又扶着老王妃坐下,笑道:“外祖母年轻时随着祖父南征北战的,身子硬朗着呢。”
叶嫤萱让贞淑上了茶,便道:“外祖母和舅母尝尝我宫里的普洱茶,普洱茶暖胃的,外祖母和舅母舟车劳顿,正好去去寒意。”
陈氏恭顺笑道:“谢娘娘赐茶。”陈氏和叶嫤萱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瑞亲王是昭顺郡主的亲弟弟,她嫁进瑞亲王府的时候叶嫤萱已经有七八岁了,她不过比她大了十岁而已,自是不敢也不好意思在嫤萱面前摆什么长辈的谱子,更何况那时,瑞亲王府所有的人都说昭顺郡主的大姑娘将要是要嫁到皇家去了,前程似锦,每次叶嫤萱随着昭顺郡主来瑞亲王府时,她都是敬着她们母女的,后来,叶嫤萱不仅嫁入了皇家,还成了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她更是为当时的恭诚以待而觉着幸运。
王氏亲抿一口,道:“娘娘宫里的茶是极好的,如果外祖母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贞淑那丫头的手艺吧?”
叶嫤萱柔声笑道:“外祖母记性真好,正是嫤萱身边的贞淑亲手泡的茶。”
以往王氏来坤宁宫拜见皇后时,便喝的是贞淑亲手泡的茶,贞淑泡茶的手艺确是宫女里边一流的。
叶嫤萱便唤道:“贞淑,上前来见过老王妃。”
贞淑便恭敬上前朝着老王妃一拜:“奴婢贞淑见过老王妃。”
王氏便叫贞淑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慈爱笑道:“真是个清丽柔美的丫头,好丫头,你快起来罢。”
贞淑缓缓起身后,便恭敬的立在了一旁,也不因为老王妃的夸赞就沾沾自喜了,眉眼之间都是柔顺之态。
王氏笑道:“娘娘,我是记得你服侍你的四个大丫头出了贞静是从镇国公府出来的,其余的三个丫头便是从太子府里才跟着娘娘你的?”
叶嫤萱点头,自小母亲便把她当作皇子妃来培养的,毕竟叶氏大族自大夏开国以来,王妃,皇妃的自是不在少数,在她前面也是出过三位皇后,而她正好是叶氏的嫡系的长女,多半是要嫁入皇家的。母亲怕她和自小伺候她的侍女们太过亲近,养成柔和软绵的性子便不好了,所以直到出嫁之前,她身边并没有很固定也很亲厚的侍女,而贞静也是经过母亲悉心调,教之后才放心让贞静陪她嫁入端王府。
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她冷静,淡然的性格,除却对心心念念的夫君和子女们,她从来不会过多的外露自己的情绪,恰好便会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而这种“完美”的确是她身为皇后所需要的面具。
叶嫤萱道:“是了,贞淑她三个丫头当年还是皇上拨到我房里伺候我的,索性皇上慧眼,三人都聪慧机敏,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
其实当年贞婉贞静贞淑三人刚来她的房里伺候时,她也是起过疑心的,甚至还寒心的以为是皇上派她们三个来监视自己的,来试探她的忠心的,幸而后来她们三人没让她失望,皇上也没有让她失望,倒让叶嫤萱觉着自己疑心到底是过重了些,把皇上的好心和关怀当作了监视她的耳目,贞婉贞静贞淑三人武功皆是不错,尤其是贞婉,保护她自是绰绰有余了。
老王妃含笑,又和叶嫤萱唠嗑了几句家常,便说起了天象之说那件事,道:“我在宫外听闻了宫里传来的“荧惑守心”的天象之说,什么兰贵人肚里的孩子是什么妖孽转世,出生了便会克着皇上,娘娘,这事儿可是真的?”
叶嫤萱心里微微惊讶,想不到这么快便穿到了宫外,连很少闻窗外事的外祖母都听闻了这个消息,想必整个京城已是人尽皆知了,朝中不乏古板死守礼教的官员们,想必年后过去,请求处死兰贵人肚里的孩子的奏章便会如潮水般的送到皇上的勤政殿了。
叶嫤萱勾唇淡笑,道:“外祖母,假亦真时真亦假,真假亦是不那么重要,既是言论指了兰贵人,那便是她又如何了?”
陈氏被叶嫤萱的话弄得有几分迷糊,真真假假到底是何意?那到底这兰贵人肚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个妖孽了呢?
陈氏听不明白,但老王妃倒是有几分清明了,以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既然这样平静的与她说,便肯定是知道事情的缘由了,多半这言论便是皇后所希望的,再往深一层说去了,这说不定是皇上的意思,那么这兰贵人的肚子那是真的有问题了,既是有问题,那么怎的不是个妖孽了?
王氏便再喝了一口普洱茶,道:“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真假不是最重要的,兰贵人的肚子既是怀揣不利,我也想着还是尽快解决的好,恰巧你舅舅年后上差,也是能够顺带一份折子呈到勤政殿的。”
老王妃原本今天便想着顺带知晓皇上和娘娘的心意的,才好叫瑞王顺应圣意,助一臂之力才是。
叶嫤萱颔首,道:“舅舅平日里也是宫务繁忙,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嫤萱身在宫里,不能去探望舅舅了,舅母帮我向舅舅问个安,让舅舅顺心而为便是了。”
陈氏虽然还是不大知晓皇后的意思,但也知道这天象之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里面的关系还不简单,但无论如何,顺着皇后的意思行事准是对的,陈氏便道:“娘娘的吩咐臣妇记得了,王爷昨日还念叨着娘娘呢,听了娘娘的关怀,必定是喜悦不已的。”
叶嫤萱点头,道:“如此便麻烦舅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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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嫤萱留了老王妃和瑞王妃用了饭,才让贞淑送了老王妃和瑞王妃出宫。
叶嫤萱揉了揉自己有几分酸痛的太阳穴,想到后面还有吴将军的夫人和其他从边关镇守回京的命妇,郡王妃,亲王妃要见,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贞德自是知道娘娘应付的必定疲倦,刚才光陪着老王妃用膳了,娘娘自己倒是没吃多少,贞德心疼,也只有备好新鲜的糕点水果,让娘娘待会多少用些垫垫肚子。
第45章 叶上初阳干宿雨
此后连着多日,京城都是大雪纷纷,皇宫的青瓦红墙上皆是铺着一层亮白色的厚学,虽然已快步入早春,但寒冷的天气仍旧令人感受的冬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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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自从呆在建章宫未曾出去过一步,林雪兰的身体便越发的不如意了,肚里的孩子不仅没有为她添几分圆润,反而越来越病态,消瘦的很是厉害。
让宫里的人瞧了,便会不自主的想起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关婕妤。
林雪兰自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起初的时候她便怀疑是贤妃在她的膳食里下了药,她还派遣樱桃留意过秦若曦和秦若曦身边的人,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至少表面上,贤妃的确是在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的身子。
林雪兰正疲乏的躺在塌上养神时,樱桃便急急忙忙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语气急切的道:“主儿,不好了,纪主儿落水了!”
林雪兰突然睁开眼睛,语气有些急的问,其中不乏惊喜的道:“什么?樱桃,你说什么,纪嫔掉到水里里吗?”
林雪兰便想到了刘贵太妃,刘贵太妃答应他们姐妹要帮她们解除此时的困境,这应该是刘贵太妃操纵的吧?
樱桃没有听出她们主子话里有话,便道:“是啊,昨儿天气尚且算的上明朗了,雪化了些,各宫主子们便去了坤宁宫请安,谁知回来的路上纪嫔便掉到了水里去,据宫人说,是贵妃娘娘把纪主儿推下去的。”
林雪兰嘴角含笑,这个沈栀婳着实讨厌,若是借着此事,能除去沈栀婳这个眼中钉便好了,只是,宁她疑惑的是,刘贵太妃前后策划的几件事都是冲着贵妃去的,这刘贵太妃就这么讨厌沈栀婳么?
林雪兰又有些不解的问道:“纪嫔何故出了坤宁宫,她不是住在坤宁宫的东暖阁么?”
樱桃摇了摇头,道:“这奴婢也尚不得知,大抵是纪嫔想要去赏外边的雪景吧。”
林雪兰想要起身,奈何使不上力气,有些乏乱的问道:“贤妃可晓得了?”毕竟沈栀婳遭殃,后宫里受益最大的便是皇后和贤妃两个人了。
樱桃答道:“方才奴婢瞧着贤妃身边的芷月急匆匆的去了贤妃屋里,想必贤妃娘娘已经知晓了。”
林雪兰心中快意顿生,若不是她困在建章宫里出不去,她也很想去看看贵妃被皇帝厌弃,被后宫众人落井下石的模样呢。
林雪兰道:“贤妃该是出去了,我也可以放松些许时候了,虽然贤妃待我尽心,不过是权了“贤妃”之名罢了,反而让我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她,一刻都不敢放松。”
樱桃自是明白林雪兰的心思,便笑道:“主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贵妃一旦倒台,宫里便少一个碍着主儿的人了。今个儿天气不错,外面雪景好的很,不如奴婢扶娘娘去外边儿吹吹新鲜空气?”
林雪兰有些担忧的摇了摇头,道:“算了,我现在的身子还是少吹些风的好,还是在内殿好好养着罢。”
林雪兰说到这里,便感觉有些凉意,道:“樱桃,你再去添一盆碳火起来罢,我身子冷的很,也不知道今年的冬天怎么了,怎生如此寒冷?”
樱桃颔首,心里嘀咕道:不是今年冬天冷,而是主儿的身子真的每况愈下了。一点也不像太医说的“孕中困难,疲惫所致。”
樱桃出了内殿,林雪兰便想着再躺一会儿,突然,身后闪现一个人影,而后轻轻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有些惊讶的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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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太医院好几位医术高明,资历声望极高的太医们都已经聚集到此了。
此刻坤宁宫的东暖阁可谓是“热闹”非凡,此时,诸妃都已经又返回坤宁宫了。
毕竟纪嫔突然落水是她们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更让她们吃惊的是,居然是贵妃把纪嫔推下水的。
不是她们觉得贵妃不可能谋害纪嫔,而是贵妃居然这么愚蠢的谋害纪嫔便让她们认为太过匪夷所思了。
帝后二人在里间等着纪嫔的消息,隔着帘幕,便是诸妃们一齐等在外边儿了。
秦若曦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沈栀婳一脸冷漠的站在最前面,毫无推人下水的愧疚感以及心虚感。
两旁的妃嫔脸上都挂着焦急的神色,其间不乏嫉恶如仇对贵妃的鄙夷,甚至厌恶之情。只出了平日里唯一一个与贵妃交好的江荣华是关心着贵妃的,理解着贵妃此时的处境的。
“哟,贤妃妹妹你来了,众姐妹都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颜宛清稍微压低了声音说道。
颜宛清便想说的是,太医来了许久,这纪嫔也是未见好的,想来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这肚里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秦若曦虽然来得匆忙,但大致的情况她也是了解的,微微朝里间望了一眼,关盼兮用生命换来的东西,这么快就要没了吗?那关盼兮的一生又算什么了?
秦若曦想,这来来回回不真就是个笑话吗?彻彻底底的大笑话!
颜宛清缓步趋近贤妃,然后悲戚的道:“唉,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儿,厄运霉运接二连三的来,原不想巧合竟是如此的多!”
秦若曦听颜宛清这般说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颜宛清也太会见风使舵了些!着实令人爽利不起来,因道:“什么巧合不巧合的,昭仪姐姐快别着了,当今最重要的便是纪嫔妹妹的身子,其余的话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颜宛清看出了秦若曦眼底的略微不满,甚至是有些嫌恶的,心下微微惊讶,只是不知秦若曦的不满是对着她的亦或是对着蛇蝎心肠的贵妃发出的。
颜宛清便道:“臣妾一时发出的伤感之前倒是让贤妃妹妹多心了,不说也罢,宫里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儿,臣妾想着会不会是那日的天象连带着的不吉祥给了纪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