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婳跟着刘德全步入内殿,一股沁人的檀香萦绕鼻尖,才微微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了。”刘德全恭敬复命道。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沈栀婳福身道,语气还算得上温和有礼。
顾辞渊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贵妃免礼吧。”
叶嫤萱倒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虽然面色看上去精致无虞,但眼睛的红肿和鼻尖的发红确实骗不了人的,定是在长信宫里哭过了。
叶嫤萱温声道:“贵妃,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沈栀婳见皇后还能如此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看到皇上仍旧沉着一张脸,心里便是微微发酸,他怎么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沈栀婳默不作声的在右下首坐下,半晌,没有听到皇上开口,便有些不耐的问道:“皇上找臣妾来所为何事?如今臣妾来了,皇上倒是一言不发了?”
沈栀婳乍一抬头便与皇上的目光撞个正着,沈栀婳有些无措的敛下目光,便听得皇上道:“这些天可有人给你递了什么消息,才让贵妃你如此火急火燎的往冷宫里跑?”
沈栀婳惊讶道:“皇上,你怎么知道?难道……”
沈栀婳心里如今是炸开了花,今早皇后便是如此质问她的,她当时忙着伤心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或许皇帝皇后一早就知道,没有赐死林雪梅本来就是皇上的意思,自己带人去冷宫里面动了林雪梅,岂不是与皇上的意愿相驳了?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才会如此生气?
“皇帝和娘娘早就知道么?”沈栀婳问道。
顾辞渊淡声道:“是,朕一早便打算用林雪梅引出背后指使的人,所以才暂且留了林雪梅一条命,谁知道贵妃你竟然带人到冷宫里去对林雪梅滥用私刑,贵妃,你知道若是林雪梅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便又要断了!”
沈栀婳现在心里很是愧疚,眼里也流露着悔意,沈栀婳绞着帕子道:“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当时臣妾接到密函,密函上说林雪兰肚里的孩子并非皇上的,且林氏姐妹都背叛了皇上,与他人暗结珠胎,臣妾一时情急才会……”
叶嫤萱叹了口气,道:“幸而林氏现在无事,其他的说再多也是无用的了,栀婳,本宫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何人给你送了密函,栀婳,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别人的别有用心吗?”
沈栀婳道:“皇上,娘娘,臣妾是在昨晚接到密函的,至于送密函的人臣妾也不得而知,因为那封密函是通过一只羽毛箭飞入臣妾的长信宫的,当时臣妾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把箭射到臣妾的长信宫里来,但臣妾走近看才发现上面有着一份密函,臣妾一时好奇便打开来看,看完之后臣妾自是震怒不已,但当时天色已晚,臣妾便歇了带人去捉拿林雪梅,便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去惩治了那个贱妇,至于后面的事,皇上和娘娘都知道了。”
叶嫤萱带着几分无奈道:“你当真没有怀疑过这封密函是假的么?”
沈栀婳看了一眼皇后,低下头有几分弱势的道:“本来林雪兰怀孕的时候,臣妾便没由来的不喜她,接到密函后臣妾便觉着原林氏两姐妹就是个祸害精,再说一封在晚上突然而至的密函,怎会是空穴来风?”
叶嫤萱知道这是幕后之人的计策,利用了贵妃的急躁单纯罢了,见沈栀婳垂头丧气的模样叶嫤萱便道:“这事说到底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为了皇上着想,贵妃,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只是以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做什么事之前,总要先想想它的代价,再决定要不要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沈栀婳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
沈栀婳又看向皇上,问道:“皇上,您还在怪臣妾的莽撞行为么?臣妾已经知道错了……”
顾辞渊却不想像皇后那般和颜悦色的教导,这贵妃一向是个不记疼的人。
顾辞渊便沉着脸色道:“贵妃既是有错便不可不罚,便回你的长信宫静心抄写《道德经》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事到如今,沈栀婳心里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呢,自是乖顺应道:“是,臣妾一定好好抄写《道德经》,在长信宫里好好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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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婳出了正殿后,走在坤宁宫的院子里里时,和刚刚来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心境了,虽然依旧愧疚但却是轻松了许多。
突然,一阵银铃般娇美悦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沈栀婳朝声源处看去,是顾娆带着顾娇往这边这来,看这样子,是要去正殿给皇上皇后请安的。
顾娆自是看到了沈栀婳,虽然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贵妃,这倒不是顾娆针对贵妃一人,而是凡是和母后分夺父皇的宠爱的妃嫔她都是不喜,心里虽然嫌恶着她们,但顾娆依旧笑着朝贵妃走去。
“这不是沈娘娘么?儿臣给沈娘娘请安。”顾娆微微福道,娇嫩的声音也甚是温和。
顾娇也随着姐姐朝沈栀婳一福,乖巧的唤着“沈娘娘。”
沈栀婳笑着道:“好久未见大公主了,大公主越发可人了,就连二公主也伶俐极了,先下公主可是要去正殿给皇上和娘娘请安?”
今天早上的事情顾娆也略有耳闻,这贵妃的蠢钝可见一斑,先看见贵妃双目红肿,必定是被父皇训斥躲在长信宫里哭了的,如今还能笑盈盈的跟她说话,还真的是难为贵妃了。
顾娆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道:“是呢,儿臣带着娇儿正要去正殿给父皇母后请安,怎么,沈娘娘是想与儿臣同去么?”
沈栀婳道:“沈娘娘刚刚才从殿里出来呢,如今正要回长信宫,二位公主快进去吧,莫要误了请安的时辰。”
沈栀婳说完便侧身给顾娆顾娇让了道。
顾娆颔首,道:“沈娘娘说的是,那儿臣就和妹妹先进去了,沈娘娘你也慢走。”
待到沈栀婳走远了,顾娆才收起自己的笑容,回头望见沈栀婳的身影,眼里是嫌恶以及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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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夜深如水,寒冷的夜风吹的冷宫的枯枝沙沙作响。
常年失修的木门也被冷风吹的来回撞击。
林雪梅蜷缩在床上一角,又薄又湿的被子根本无法抵御寒风的寝室,原本破了皮的脸颊在冷风的席卷下便更加刺痛了,她整个都是难受发晕的。
突然,林雪梅的心口钝痛不已,像是蚂蚁在一点一点啃噬自己的肌肤,一股鲜热而又血腥的液体从她的鼻孔嘴角滑落,林雪梅想挣扎着起来,但根本使不上一点劲儿,只有胸口的疼痛慢慢的席卷全身。
林雪梅她想要叫喊出生,喉咙里面竟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几番挣扎下来,林雪梅跌落在地,想要抬手,却终是无力极了,最终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死前,她仿佛看到了雍王爷身边的“梁栋”,他似乎慌张不已,但因着生命的流逝,林雪梅根本看不起他的表情,只明白了,雍王爷当真如此薄情,她可真的是……不甘啊!
第55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晨曦未晓,整个皇宫还笼罩在一片乌黑之中。
坤宁宫的寝殿里还燃着暖和的红萝炭,殿内熏着檀香,仍是一片祥和温暖之景。
寝殿的龙凤呈祥的雕花床上,嫤萱蜷着身子躺在顾辞渊的怀中,温柔静谧的睡颜昭示着昨晚的美好,秀长的青丝凌乱的伏在顾辞渊的弯臂上,空气里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露的味道。
顾辞渊已经醒了一会儿了,此刻的他用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描摹嫤萱美好的脸颊,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嘴角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只见嫤萱红唇娇美,在淡灰色的光线里散发着诱人的鲜红,让顾辞渊忍不住想要采撷芳美。
顾辞渊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靠近嫤萱的娇唇,鼻尖尽情的吮吸着她高雅的体香,而后紧紧贴住她鲜亮的红唇,一股浓厚的醇香敢便慢慢漫足心尖,侵蚀着渴望已久的欢愉。
忽而,在顾辞渊陶醉在其间时,嫤萱的眼帘如同蝴蝶一般扑朔两下,两只眼睛缓缓睁开,猝不及防的看见近在咫尺的皇上,下意识的推开了顾辞渊,脱口而道:“皇上,这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
叶嫤萱此刻的红唇微湿,淡淡发肿,更显娇艳不已。再加上睡眼惺忪的模样,和浅红的双颊,像一株耀然绽放的玫瑰花,让顾辞渊倾心不已。
顾辞渊挑起嫤萱的下颚,随着顾辞渊的动作,嫤萱身子便倾向了顾辞渊的胸膛,两个人的距离便更近了。
“萱儿,你说我在干什么呢,唔,萱儿可真的美到朕的心坎上去了。”顾辞渊笑道。嘴唇再次凑到嫤萱的娇唇前。
叶嫤萱看皇上如此不正经的样子,脸颊越发滚烫,一双丹凤眼也染上了妩媚的风情。
嫤萱低声唤道:“皇上……”
顾辞渊哑声道:“朕在呢……萱儿。”顾辞渊扣住嫤萱的脑袋,想要再次吻上娇艳欲滴的红唇时。
寝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顾辞渊眉头微皱,心里生出了一股不满烦躁的情绪。
叶嫤萱趁顾辞渊微微一怔的时候,轻轻推开了他,向床的内侧移动了两下,跟顾辞渊拉开了距离。
顾辞渊懊恼不已,用手挠了挠发梢,多了一股年轻时候的味道。
叶嫤萱不禁莞尔一笑,但心里也感到奇怪,天色还早,还未到起身的时候,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帝后休息呢?
很快,珠帘外传来贞淑的声音,“皇上,娘娘,您们醒了么?”
叶嫤萱与顾辞渊对视一眼,便道:“贞淑,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你进来说话罢。”
贞淑得到皇后的允许后,便拨开了寝殿的珠帘。
朝寝帐里的帝后福了一礼后道:“皇上,娘娘,冷宫里的林氏娘子没了。”
顾辞渊和叶嫤萱两人听后自是震惊不已,明明已经加派了侍卫严加看管,为何林雪梅还是丢了性命?
顾辞渊原本的好心情被彻底破坏,叶嫤萱自然注意到皇上阴沉的心情,帐子里的暖意也被冲散了几分。
叶嫤萱往顾辞渊那边挪动了两次,握住了他的大手,微微安抚顾辞渊,然后问道:“可知林氏是自己暴毙的还是被人杀害?”
贞淑答道:“据冷宫来的侍卫禀告,林氏是一个时辰前没了的,他们发现林氏没了后便立刻派人来坤宁宫禀告皇上和娘娘了,且侍卫们在林氏房间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好像是雍亲王府的腰牌。”
顾辞渊听贞淑说到“雍亲王府”时,脸色便更加不好了,这么说,跟林氏两姐妹有私情的便是顾辞熙了,他的五哥?
顾辞渊有股想把雍亲王碎尸万段的想法,不是为了林氏两姐妹,而是顾辞熙竟然这么大胆子敢染指他的后宫,他的目的是什么,想从林氏姐妹这里获取他的日常消息从而预谋篡夺他的皇位么?
叶嫤萱自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心里的愤怒不亚于皇上,但想到皇上马上还要上朝,叶嫤萱便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的恼恨,但皇上马上天就要亮了,您还要上朝,臣妾先遣宫女准备热水,臣妾服侍您起身。”
顾辞渊不想让皇后跟着他一起忧心,便道:“事情还未正真查明之前朕不会轻举妄动,朕知道一切已国事为重,萱儿不必太过为朕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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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后,林雪梅昨夜没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只不过大家都只知道林氏没了,却不知道她如何没了的,但昨个儿贵妃刚带人鞭打掌嘴了林雪梅,今天林雪梅就没了,不得不让她们各怀心思,猜测着林雪梅突然没了的原因。
但她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觉得林雪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废妃罢了,就算是贵妃把她打死的,说到底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但宫中生活向来无趣,有林雪梅这般笑料也足以在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增添一股乐趣。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便更加充满戏剧性。
此刻,叶嫤萱便神色淡然的听着诸妃的谈话。
“嗳,想必诸位姐妹们都听说了吧,今天早晨林氏在冷宫里没了,虽说日子不好过,可也不至于这么年纪轻轻的便去了罢。”颜宛清仰着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脸上既有同情也有不屑和无奈,这表情,这神态还真的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叶绾霏低着头,接道:“冷宫那时什么地方,一两个人没了再正常不过了,且那林氏本就是个有罪之人,没了便也没了,也不是值得惋惜的事情。”
颜宛清笑道,像是极为赞同叶绾霏刚刚说的话,道:“绾霏妹妹说的是,嗳,就是她走的太突然了,死的时候也怪可怜的,听替林氏检查身子的嬷嬷们说呐,林氏走的时候浑身是伤,一张脸更是溃烂不已,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清新可人。”
陆岚拿起帕子放在嘴前嗤笑道:“昭仪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呐,林氏都被打入冷宫了,还谈什么清新可人,左不过那张脸就算美也是无人欣赏的,且那林氏是自己身体挨不住病死的也不算冤枉她。”
卫清歌却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贵妃,道:“毕竟林氏遍体鳞伤,脸也感染了,再加上寒夜凄凉,冷宫潮湿,没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卫清歌是嫉恶如仇的人,在她心里,便是沈栀婳间接导致了林雪梅的死亡。
叶嫤萱知道卫清歌是这样的性子,但是其中不乏有对贵妃的偏见,后宫里除了江璇,也无人跟贵妃交好了,也不怪卫清歌会如此含沙射影的指责贵妃。
不过,叶嫤萱心里还是不免气闷,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叶嫤萱便更加疲惫,淡淡的扫视了她们一眼,原本想要开口的颜宛清真好对上皇后有几分疲倦带着烦躁的眼睛,颜宛清温良的笑了笑,闭了口,低下头去,内心却揣测着皇后的心思。
叶嫤萱温声道:“本宫有几分乏了,你们便跪安罢。”
众妃皆是人精,皇后温和中透露出的一股乏力她们自然是瞧得见的,便都识趣儿的告了退。
待到诸妃走后叶嫤萱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揉了揉太阳穴,叶嫤萱问道:“皇上现下在哪里?”
贞婉回道:“奴婢估摸着皇上是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呐。”
贞婉刚刚说完,刘德全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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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请皇后娘娘安!”刘德全道。
叶嫤萱问道:“皇上可有什么要吩咐本宫的?”
刘德全便到:“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勤政殿一趟,皇上如今刚刚下了早朝,便吩咐奴才来坤宁宫请娘娘了,皇上说,他在勤政殿等皇后娘娘您。”
叶嫤萱温声道:“本宫知道了,刘公公你先回去禀告皇上,本宫随后就到。”
刘德全自是颔首应道“是,”便恭敬的退出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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