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婳道:“其实,娘娘想说的是臣妾若明智一些的话,便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么?”
叶嫤萱道:“是。身处后宫,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你任性。殷儿他不需要一个谋害他父亲的母亲。”
“可是皇后娘娘,当初可是皇上要杀了殷儿?殷儿他本无错,错的是他的父皇罢了。”沈栀婳悲戚道,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下来。
叶嫤萱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泪水,道:“是,一切的错误都是皇上,但错误已经发生了,便非人力可以挽回,殷儿不该知道如此肮脏的‘真相’,栀婳,你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今天不过是你探望偶感风寒的叶荣华,恰好遇到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宫女,意图对叶荣华痛下杀手,而贵妃妹妹你为了救叶荣华而被伤了手腕。仅此而已,本宫已经宣了太医来了,待会儿本宫便让太医替你包扎‘伤口’。”
沈栀婳瞪大了眼睛,苦笑道:“皇后娘娘,你安排的还真是周全,臣妾是要多谢皇后娘娘如此为臣妾打算了么?”
叶嫤萱道:“若你要感谢本宫,便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的在长信宫养伤,你能顾好自己的身子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回报了。”
说完,叶嫤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不过尽是讽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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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
“你是说,叶荣华安然无恙?”秦若曦忍不住震惊,问道。
“是,奴婢听说娴吟宫有宫女对叶荣华图谋不轨,是贵妃娘娘不顾生命安全救了叶荣华,贵妃娘娘还伤了手腕,如今在长信宫卧床静养。”芷月道。
“怎么可能?依照沈栀婳那个性子,不怒急攻心的杀了叶绾霏就不错了,还救她?”
“奴婢也不明白,而且皇后娘娘已经亲自料理了这件事,禀告了皇上,皇上也是信了的,皇上感念贵妃对叶荣华的救命之恩,赏赐源源不断的往长信宫送去呢。”
秦若曦明白了,原来是皇后从中作梗,只不过,她倒是好奇了,皇后跟沈栀婳说了什么,竟让沈栀婳放过了叶绾霏这个仇人?
秦若曦本来想一次性解决掉皇后的臂膀叶荣华和与她并驾齐驱的贵妃,计划落了空自然是不舒服,不过也对她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有一件事情倒是值得她关心的,“芷月,慎刑司的念春可有消息了。”
“奴婢刚刚打探到消息,说念春把刘贵太妃身边的浣纱姑姑供了出来。”芷月道。
秦若曦自是震惊不已,她可是知道谋害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事情可是陆岚经手的,想不到最后背了锅的居然是贵太妃身边的浣纱?
浣纱可是贵太妃身边的心腹,这贵太妃会舍得让自己平白没了这个心腹?
说到底,她是小看了这个两面三刀的陆婕妤了。
第92章 四弦一声如裂帛
贵太妃身边的浣纱被带走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后宫。
刘元珺心里也是恨着陆岚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恭顺不已的陆婕妤居然背后捅了她一刀,还让她不得不舍出自己得力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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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珺早早的便到了太后的圣宁宫来了。
“太后娘娘啊,臣妾也不知道浣纱她犯了什么事,皇后娘娘竟然派人把浣纱抓进了慎刑司。太后你是知道的,浣纱她伺候了臣妾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她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啊……太后娘娘……”刘元珺抹着泪,悲戚的道。
“贵太妃,哀家听殷兰说,你身边的浣纱被念春供出谋害公主,哀家也是不太相信,但事关哀家的孙女儿,哀家也是不能够姑息的。”太后面带几分为难的道。
刘元珺状似惊讶的道:“太后……怎么会?浣纱她怎么可能去谋害什么公主,臣妾以为浣纱她一定是被陷害的。太后娘娘,您去和皇后娘娘说说情,让浣纱回来吧……”
刘元珺突然跪了下来,朝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你也知道臣妾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求过谁,但臣妾今天求您,救救浣纱吧!”
就在太后为难不已的时候,外面的黄门唱和道:“皇后娘娘到!”
叶嫤萱一身月白色暗花云锦裙,踩着珍珠软底鞋从殿内进来。
余光看了跪在地上的贵太妃一眼,福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安康!”
太后摆了摆手,道:“皇后不必多礼了。你身子如今虚弱着,快到母后身边坐下。”
“是。”叶嫤萱在太后身旁落座后,好像才看到贵太妃似的,惊讶问道:“这不是贵太妃么?好端端的怎么跪在地上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贵太妃快起来吧,如今皇后都来了,有什么话你便当着皇后的面儿说吧。”
太后顾及着早年贵太妃对她的恩惠,自是不忍拒绝她,但皇后不同了,皇后没受过贵太妃的恩,自然不会有她那么多的顾及。
刘元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被宫女扶了起来,她又泫然欲泣的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
叶嫤萱淡淡开口,道:“贵太妃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不妨说出来?如果是想跟浣纱姑姑求情的话,恕本宫不能答应。”
刘元珺本欲开口,结果被皇后的话给生生堵住了。忍住心中的不快,还是道:“皇后娘娘,不错,我是想给浣纱求情,毕竟浣纱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万万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嫤萱道:“看来贵太妃很是了解身边的浣纱姑姑啊,不过……”
刘元珺被叶嫤萱盯得心中蔓延出一丝心慌,她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皇后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叶嫤萱笑了笑,道:“不过贵太妃您善良仁慈,这浣纱奸诈狡猾,您被这欺主的奴才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贵太妃您也不必自责,您迟早会看清浣纱的真面目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贵太妃啊……皇后说的不错,你也别劳心劳力的操心这背主的贱婢了,冬日雪滑,好好的在宫里养着才是。”
叶嫤萱道:“想必和贵太妃说了一会儿话,母后也累了吧?儿臣给母后熬了一些进补的药膳,现在也让贞德带来了,不如母后先去暖阁用一些,贵太妃这里儿臣来劝慰可好?”
太后道:“萱儿你有心了,母后自是受了你的好意,那母后先去暖阁了,贵太妃这里你好好说说,但也要顾着身子。”太后说着便吩咐殷兰再去给皇后拿了两个汤婆子。
叶嫤萱含笑应下,目送太后进了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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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贵太妃请坐,说到您身边的浣纱姑姑,本宫免不得要多说几句。”叶嫤萱温声道。
贵太妃勉强笑了笑道:“皇后请说。”
“您也知道,谋害皇嗣可是大罪,赐死罪魁祸首都是轻的了,本宫也是拿念春的九族威胁她供出了浣纱,浣纱如今已是有罪之身,罪该万死,只不过本宫怕的便是牵连了贵太妃您,所以,为浣纱求情的话贵太妃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被有心人听见了拿来大作文章,贵太妃和母后情同姐妹,顺王爷更是颇得皇上重用,本宫希望贵太妃和顺王爷一切安好,自是不想这等污秽事情影响到贵太妃,贵太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叶嫤萱耐心的开口道。
刘元珺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神情温柔的皇后,她说的话仿佛句句在理,每一句话都在为她打算,但她总觉得她绵里藏针,隐隐之间透着讽刺之意。
刘元珺以帕掩面,几分惊讶几分赞同的道:“皇后说的是,倒是哀家欠考虑了,不过到底浣纱也是伺候哀家的老人了,哀家也不忍看到她去送死,唉……”
叶嫤萱勾唇笑道:“贵太妃不用担心,昨个儿夜晚浣纱便畏罪自尽了,皇上虽然震怒,但念在服侍您多年了,到底只是诛三族,贵太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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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嫤萱出圣宁宫的时候已经将近午膳的时间了,本来太后想留她用午膳,但叶嫤萱婉拒了,她更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
叶嫤萱想起前几次去暖阁探望自己的女儿,娇儿沉默少言,茶饭不思,着实令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不已。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来了。”娇儿身旁伺候的人叶嫤萱重新换了一批,如今贴身照顾娇儿的是叶嫤萱很是信任的海棠。
坐在拨步床呆呆的顾娇才算有了一点反应,不过,顾娇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娇儿,母后来看你了。”叶嫤萱温柔的声音在暖阁响起。
顾娇起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叶嫤萱忙扶起了她,摸了摸娇儿的发髻,柔声道:“怎的如此多礼?这几次母后来看望你,你倒是与母后讲起礼数来了?母后记得娇儿以前可是……”
娇儿垂首恭敬道:“以前是娇儿不懂事,枉顾了礼数,娇儿身为皇室的公主,自然得遵守规矩,您虽是娇儿的母亲,但也是大夏的皇后,娇儿合该对母后毕恭毕敬才是。”
叶嫤萱听到女儿这么说,心疼不已,她不希望她的娇儿变得这样死气沉沉,变得这样“懂规矩”,她的娇儿应该是朝气快乐的,永远做她的小公主。都是她这个母后,没有保护好娇儿……叶嫤萱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把面前的女儿拥入怀中,她道:“娇儿,母后不需要你的毕恭毕敬,母后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母后希望娇儿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永远都是……”
顾娇笑了,她也拥着嫤萱,有几分残忍的道:“母后,回不到以前了,以前的娇儿她活泼开朗,但是她傻,娇儿不愿意做那个被母后保护在羽翼下的小公主了,娇儿已经长大了,娇儿应该感谢这次意外,她让娇儿明白,生活在皇宫,一味的天真无邪便是一种致命,儿臣以后也不会在任性了,以后……会乖乖的学□□该学习的一切,向……姐姐看齐的。”
叶嫤萱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她的懂事,她的成长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她应该高兴么?高兴女儿再也不会天真开朗了,还是高兴她已经开始明白这充满阴谋腌臜的荣耀?叶嫤萱她想勾起一抹笑意爱怜的去摸摸女儿的小脸,但她很累,清冷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衣襟上。
突然,一双软软的小手轻轻的为她拭去泪水,“母后别哭了,娇儿要心疼的,无论娇儿以后变成什么样,请母后一定要一直爱着娇儿好吗?”
“好。”
“那母后不要难过了,您肚子里还有小皇弟,您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顾娇关心的道。
“好。”叶嫤萱应下。
“母后还未用膳吧?御膳房刚刚送了午膳来,娇儿陪母后用一些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颜颜自己写着写着也觉得皇上真是太渣了……呜呜
第93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大业九年的春天很快就到来了,冰雪荣华,新枝发芽出绿,而大夏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很快就到来了。
大夏三年一次选秀,上一次的选秀皇帝以国事繁忙无暇后宫给拒绝了,这次的选秀便如期进行。
叶嫤萱遵从太医的嘱咐,便以身子不便,需静心养胎为由,把这次选秀的事宜交到了秦、沈两位贵妃手里。
既然有新人入宫,叶嫤萱也十分体贴的为诸妃请旨,皇帝自是应允,大封六宫。
沈贵妃和秦贵妃二人自是不用晋封,颜宛清呆在昭仪位置上也很久了,便晋封为正二品妃位,叶绾霏和江璇也都是府里的出来的老人了,分别晋为贵嫔和婕妤。
其余林薇晋为从二品淑仪,陆岚为从二品修仪,因为三公主的事,皇帝心有愧疚,便晋了她做九嫔之首的昭仪,至于安如双便由贵人晋为了正五品嫔位。
到殿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按照祖制的最低标准,这次选了八位新人入宫。
其中家族权势最大的便是窦将军之女窦明月,窦家和镇国公府算得上是姻亲关系,若论起来这窦氏女也可称皇后一声“姑姑”,不过叶嫤萱没打算抬举这位“侄女儿”,只给了一个正三品贵嫔的位份,让她居住在娴吟宫。
其次是衡阳大长公主的孙女盛婉,给了一个从二品的修媛位份,赐住雅风宫。
浙江省总督之女甄兰熏,内阁学士之女程丹媛和宋副将之女宋知意具封为正五品嫔位。甄兰熏赐住昭阳宫,程丹媛赐住毓秀宫,宋知意赐住永宁宫。
襄阳伯父的嫡长女冯若兰封为从四品顺仪,赐住建章宫。
而其中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女也入了选,殿试的时候入了皇上的眼,便赐了香囊,叶嫤萱给了她一个从七品选侍的位份,把她分在了纪殊词所在的华阳宫,纪殊词为人尚算宽和,不至于备受欺负。
还有一位便是凉州知州的女儿温湄,是雍王举荐的,便给了她一个正六品贵人的位份,把她安排在了沈栀婳的长信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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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 五月初
坤宁宫 偏殿
皇后还在寝殿整理妆容,诸妃便坐在偏殿之中聊天喝茶。
自从四月初新妃进宫,坤宁宫便多了八张年轻俏丽的新面孔,以颜宛清为首的这些早年伺候的妃嫔自是不甚失意。
颜宛清余光扫过温贵人娇美的小脸,笑道:“据说昨个儿是温妹妹侍的寝,这承了宠的妹妹就是不一样,皮肤姿色都要娇艳了几分。”
程丹媛附和道:“可不是么……臣妾和温妹妹是一同进宫的,偏温妹妹运气好,都连着侍寝三日了,更令臣妾佩服的是,温妹妹晚上承了宠,早上还能准时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真是温顺善德了。”
温湄娇笑道:“颜妃娘娘和程姐姐可别笑话臣妾,本来皇上想着让臣妾多休息一会儿的,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本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自然要恭恭敬敬的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才不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爱重。”
沈栀婳挑眉,她怎么觉得这些妃嫔一届不如一届了呢,她嘲道:“温贵人可真是看中自个儿,爱重一次用在贵人身上可真是自以为是,小小侍妾还妄想做主母一飞冲天么!”
沈栀婳不留情面的给温湄扣了一个大帽子,温湄自然不敢应下来,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屈膝道:“沈贵妃娘娘冤枉臣妾了,臣妾不敢,臣妾绝对没有僭越之心,求贵妃娘娘明鉴!”
沈栀婳根本不理会温湄,冷哼一声。
秦若曦见沈栀婳盛气凌人的样子,笑道:“姐姐这是作甚,何苦为难一个新进宫的贵人,难道是姐姐和这温贵人同住昭阳宫,皇上去了温贵人那里,姐姐吃味儿了吧?”
沈栀婳眼也没抬的道:“本宫管教一个小小的贵人秦贵妃你都要管了么?难道本宫没有这个权利?”
秦若曦道:“姐姐自然有,不过沈姐姐自然也有错的时候,妹妹我与姐姐你同为贵妃,当然有提醒之责。”
沈栀婳瞥了叶绾霏一眼,叶绾霏会意便道:“秦姐姐随和沈姐姐同为贵妃,但到底不如沈姐姐有经验,要说提醒……臣妾想也是沈姐姐提醒秦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