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还要说话,皇长子从偏殿走出来,插在皇上和沈嘉鱼之间,向皇上磕头见过礼,又道:“父皇上回交代的事儿子有些不明,父皇能否为儿子解惑?”
皇上虽然只有三子,但对这个体弱多病又出身低微的长子也不甚在意,沉声斥道:“你的师傅呢?你怎么不去问他们?”
皇长子是跟夫妻俩同时出发赶来行围的,只比两口子早到了一两天,沈嘉鱼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冒出来,但他出现显然是为自己解了围,她抓住机会正要告辞,皇上却不打算让她走的这般轻松:“沈夫人等等。”
他仍旧温和笑道:“夫人何必推脱?难道不想为朕写吗?”
皇长子微微拧了拧眉,还要说话,那边晏归澜已经手持一柄长弓从后边的殿宇里走了出来,他淡淡道:“圣人让臣找的龙舌弓,臣已经找到了,圣人还有何吩咐?”
皇上见他出来,知道现在再留不得沈嘉鱼,只笑笑道:“宝弓配人杰,朕一直想把这柄龙舌弓赠与清斯,它如今就赏给你吧。”他又看了眼沈嘉鱼:“虎岭日头正晒,世子带夫人回去吧。”
晏归澜欠身应了个是,沈嘉鱼忙跟在他身后走了。她才出行宫,正要跟晏归澜分享分享今天的见闻,没想到皇长子这时追了出来:“世子,夫人,等等。”
沈嘉鱼愣了下,皇长子已经递了一方帕子到她眼前:“夫人的绢子掉了,还请夫人收好。”
她可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把绢子弄掉了,她正要细问,低头看见绢子的样式,脸色骤然变了,她沉默了半晌,才伸手接过:“多谢殿下。”
晏归澜面色一戾,当着她的面到底没说什么,拉着沉默不语地沈嘉鱼上了马车,等马车走到一半,他才对她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问清楚了就回来。”
沈嘉鱼正看着绢子沉思,他又在她肩上拍了拍:“放宽心,别胡思乱想。”她点了点头。
晏归澜直接调转马头去寻皇长子了,皇长子似乎在特意等他,他变了个人一般,脸上的怯弱瑟缩褪去,眼底只剩明达通透,仿佛十三岁的少年身体里住着一个二三十岁的大人,整个人显得颇是早慧,他平静地招呼一声:“世子来了?”
晏归澜眯了眯眼,下了马车:“殿下用郑氏夫人的消息引诱我夫人这么久,目的不就是引我过来?”他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皇长子:“殿下想说什么就说吧,以后若是再有故弄玄虚的举动,后果殿下自己掂量清楚。”
皇长子再如何早慧,面对这般威势也有些慌乱,他不由退后一步,然后才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去江南道之前,我不慎误听了父皇和逸城的谈话,是逸城说郑氏夫人可能还没死,他在京里发现了郑氏夫人的踪迹,我知道自己身边都是父皇派来的人,因此不敢直说,只得几番暗示,让世子和夫人来主动找我。”
晏归澜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殿下似乎和郑氏夫人并无什么干系吧?居然会为郑氏夫人冒这般风险,费这样的心力?”
皇长子神色有些奇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初听郑氏夫人的死讯,我绝望的几乎昏厥过去…”他顿了下,神色凄迷:“世子恐怕不知道,我的生母和郑氏夫人有几分远房亲戚干系,我生母当初被父皇刺死,尸身扔入乱葬岗,我几乎求遍了能求的人,却没人愿为我母妃寻一块正常点的墓地,只有郑氏夫人应了我,这才使得我母妃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晏归澜静默看他,他似乎难得一吐心声,低低道:“后来我又见过郑氏夫人四五次,她是我见过的第一善良勇敢之人,有些像我的母亲…我…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我自己没什么能耐,所以才费了这般周章把事情告诉你们。”
晏归澜看了眼他眼底的奇异神色,又看着他十三岁的少年脸,神色不由有些古怪,毕竟这世上还真有十几岁少年娶大他十岁二十岁妇人的事儿…他吐纳了口气,才压住脑洞,淡淡道:“只是如此?”
皇长子神色恢复如常:“只是如此。”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世子,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郑氏夫人落到我父皇手里是什么下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父皇出手之前找到她。”
晏归澜觉得此事还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但还是颔首:“若岳母尚在人世,我和妇人自会把她接回家里安置。”
皇长子得了他的准话,神色终于松了松,他这时候才表现的像一个小孩子,冲他笑了笑,确定左右无人才回了行宫。
晏归澜回去的路上把他说的话反复过了几遍,心里已有了主意,他才走近院子,就见沈嘉鱼的几个小姐妹来寻她说话,几个女郎围在一起说的兴高采烈。
每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泄愤的方式不同,像沈嘉鱼,她就喜欢和人吹吹牛解压,譬如现在…
“…哎,当初我本来不想嫁给世子的,结果他抱着我的大腿哭着喊着要求娶我,我实在没辙啊,所以就答应了…其实世子要说多好也没有,也就是脸蛋俊美点,武功高强点,家财多了点,对我好了点,还不如我一个人快活呢。”
晏归澜:“…”
“哦,洞房那夜啊,当然是我龙精虎猛,世子跪地求饶了!”
晏归澜:“…”
第85章
皇上在行宫的园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园子里起了凉风,他才终于有了反应,低头喃喃道:“若是派出秀营的精锐,不知能否取了晏归澜的性命?”他没等身边的内侍回答,就重重咳了两声,先摇了头:“他自己的功夫深不可测不说,身边的几个护卫也各个身手绝顶,何况他敢来跟朕行围,自然是有所准备的,罢了。”
这几个月来他的身子每况日下,若他死了,江山只怕都得易主,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贸然对晏归澜等人动手。
逸城先是颔首附和,又低声道:“圣人,晏归澜纵然再厉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这回行围也不过就带了百余护卫,您暗杀他是不成,但这次行围您可带了近万的军马,何况离得这样近,晏大都督的兵马就算想驰援都来不及,难道还怕取不了他的命吗?”
皇上其实也有强下手的意思,闻言赞许地看了逸城一眼,又装模作样地问道:“晏归澜心思深沉,在明面上一向是以德立威,不管内里有多大的野心,面上总归是朝里的股肱之臣,朕就算想对他下手一时也寻不出由头来,若弄的百姓激愤,江山危矣。”什么叫又当又立,看这位便知道了。
逸城想了想:“那不妨让局面先乱起来,圣人再派兵浑水摸鱼。”他低声道:“若是行围中混进了刺客,圣人您自然是要调兵搜查捉拿的,倘这时候晏大都督死了,您大可推到刺客头上。”
这主意正合了皇上的心意,他颔首:“你即刻去办。”
……
晏归澜总算是知道他有不男之症的谣传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笑又无奈地瞧了沈嘉鱼一眼,他悠然走过去,一手搭在沈嘉鱼肩上,笑吟吟问她:“夫人在和人说什么呢?竟这般高兴?”
沈嘉鱼一见正主就怂了,但几个至交好友都在,她更不好意思认怂,硬着头皮道:“就…说些女人家的闲话,世子不好听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屋吧。”
好在晏归澜在人前还算给她面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好啊,夫人慢聊,我进屋给夫人大人剥个橘子。”
沈嘉鱼做贼心虚地目送他一路进了屋,几个小姐妹自少不了一番称赞羡慕,她笑呵呵地把小伙伴们打发回去,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望着他俊美深邃的眉眼:“世子啊…”
晏归澜还真在不紧不慢地剥着个橘子,闻言晲了她一眼:“夫人千万别这么叫,夫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某愧不敢当。”
果然是记仇了…沈嘉鱼干笑道:“我方才喝了点甜酒,谁喝了酒不说几句大话啊!”
晏归澜把一瓣橘子塞到她嘴里:“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的怎么能是大话呢?”他慢条斯理地挑开她衣裳的系带,一手已经从中衣探了进去:“夫人既然龙精虎猛,今晚上就让我好好跪地求饶一番,如何?”
沈嘉鱼脸都绿了:“你还听见了什么?”
晏归澜摩挲着她的腰窝:“都是些大实话,夫人慌张什么。”
她忙推了推他的手:“诶,你克制一下,咱们在虎岭,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呢!这可不是自己家里。”
晏归澜一边逗弄她,一边调侃:“我克制一下倒没什么,主要是夫人龙精虎猛,克制久了难受,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该满足你。”
那尖尖一点被他拿捏住,沈嘉鱼两条腿都软了,她努力推开他,把话头带回正事上来:“你方才问出什么了吗?”
晏归澜这才正了神色,收回手帮她把衣角整平,淡淡道:“皇长子跟我说了…”他沉吟了下,把皇长子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过并未提及自己的脑洞,只说皇长子记着郑氏夫人的恩情,所以才三番五次提醒。
前些日子沈嘉鱼只是猜疑,如今真得了自己母亲还没死的准信,呆愣了好一会儿,满面狂喜,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真,真的?!这么说我阿娘真的没死?!”她蹬蹬蹬要往外跑:“我要告诉我弟!”
晏归澜虽然不想,却不得不泼她冷水:“首先,皇长子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他不是十成可信,其次,皇长子不过听了一耳朵,郑氏夫人具体的情况如何,咱们并不知道。”
沈嘉鱼滚烫的心瞬间冷了下来:“也对,你说我阿娘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了不来找我?”她想着想着脸都白了:“她会不会已经落到皇上手里了?”
晏归澜搂住她的肩:“岳母是被皇上所害,岳父在岳母死后不久便娶了定安长公主,她纵然活过来,沈府她是不能回的,你寄住的晏府皇上也盯的极紧,她更不能上门寻你,否则就是自投罗网。”他沉吟片刻:“当然,岳母应当也没有被皇上发现,不然皇上早就以此要挟了,何必大费周章?”
沈嘉鱼心里又冷又热,她返身坐回原处:“你说得对,我现在谁也不能告诉,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阿娘的处境更加危险。”她又犹豫道:“皇长子可信吗?他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亲儿子…”
晏归澜想到皇长子那奇异的眼神,心下颇是诡异…他岳母年轻时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如今也三十三四也风姿不减,但终归大了皇长子二十岁,这…他沉吟片刻:“应当不假。”
沈嘉鱼松了口气,心里的欢喜又升腾起来,晏归澜瞧她神色不对,担心她情急之下冲动做出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如今局势正乱,岳母自然不敢轻易现身,京城人口稠密,你我一时也不知岳母在何处,不过她藏的越严密越是好事。你别想太多,我派去的人已经在京里撒网打听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又逗着她转了话头:“咱们玩个好玩的。”
沈嘉鱼心里还存着这事,随口敷衍:“什么好玩的?”
晏归澜把她软嫩的手掌展开:“我写四字,你猜是哪个成语。”
沈嘉鱼心不在焉地把手伸给他:“你写吧。”
他唇角一挑,忽的把她打横抱起来抛在床上,沈嘉鱼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要玩游戏吗,怎么又干那档子事儿了!”
“嘘。”他一指点在她唇上,似笑非笑:“什么叫那档子事?粗俗。”
如今秋老虎正烈,沈嘉鱼只穿着单薄的衣裙,他三两下挑开,在玉白的肌肤上轻咬了口,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这就开始了,好好猜。”
他说完拿了一枝全新的狼毫笔,不沾滴墨,用笔锋沿着她脖颈一点点下滑,竟拿着狼毫在她身上勾画起来。
沈嘉鱼早就听闻过他书法出众,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亲身’体会,这可是真真正正地亲身体会啊!她表情都不对了:“你,你干什么!”
“猜四字成语啊。”晏归澜仍旧不紧不慢地写着字:“若是猜错了,我可是要罚的。”
狼毫比一般的毛笔硬一些,但又不会扎的人生疼,沈嘉鱼感觉到他行云流水地在自己身上勾画,那狼毫笔有意无意地掠过几处特别的地方,她身子都不由得轻颤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想他写的是什么成语!
不知过了多久,晏归澜才终于收回手:“写好了,给你三次机会来猜。”
沈嘉鱼哪里能猜出来?干脆闭上眼装死,他不轻不重地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下:“若是不说,我可就直接罚了。”
沈嘉鱼见装死不成,只得睁开眼,瞎猜道:“福如东海?”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敲了敲她脑袋:“让你猜成语又不是让你祝寿。”
沈嘉鱼只得继续瞎编:“那…驾鹤西去。”
晏归澜:“…我怎么会在你身上写这么不吉利的词?”
沈嘉鱼绞尽脑汁,忽然福至心灵:“龙精虎猛!”一定是这个了!
“有些近了。”他低低笑了声,贴在她耳边道:“外强中干。”
这词明显是嘲讽她…她一下怒了,挑刺:“和龙精虎猛哪里近了?!”
晏归澜悠然道:“龙精虎猛里外都颇是威猛能耐,外强中干只强在表面,也算是对了一半吧。”
还能这么解释的…沈嘉鱼认输了,心怀侥幸地看他一眼:“那…惩罚能不能也减一半?”
“好啊。”晏归澜轻笑了声,没等她松口气,就道:“本来是要七次的,现在减到四次好了。“
沈嘉鱼:“呸!”
她为了捍卫自己的腰子,眼睛东瞄西瞄地转了话头:“说正事说正事,皇上今天还提到我阿娘了呢,话里话外我总觉着他在暗示什么。”
晏归澜握住她的手:“哦?”
沈嘉鱼原本被撩拨浮动的心思也沉了下来,把皇上的话复述了一遍,晏归澜讥诮一笑:“例行试探而已,不用理他,不过他这般试探,也恰巧说明了岳母不在他手上。”他又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沈嘉鱼想到皇上今儿的话,神色有些复杂,她犹豫片刻,抬眸问道:“世子,你是否有御极之心?”
当今皇上虽说阴狠毒辣毛病多多,但在女色上却称得上克制了,可即使如此,他的后宫佳丽也没断过,晏归澜如果一朝问鼎,哪怕只是为了制衡之道,三宫六院肯定也少不了。她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要去搂抱亲吻别的女人,心里就难受得紧。
晏归澜撩起垂落的黑发,撑起身子看着她:“为何问这个?”
第86章
自古以来想要御极问鼎的能臣不知有多少,可真正登极成功的也就史书上的寥寥几个,这事儿有多艰险可想而知。沈嘉鱼一边烦心以后的三宫六院,一边又心生惭愧,他都要干这等要命的大事了,自己居然还纠结着妻妾的问题,实在是太没眼界了。
她纠结了会儿,慢慢摇头:“没什么,皇上今天拿这事儿明里暗里地提点,我想到了就问你一句。”
她脸上实在是藏不住事,晏归澜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的复杂神色,伸手摩挲着她的后颈,沉吟道:“乖宝,我自十四岁便开始入仕,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我甚至可以说一句,对于家国天下,我比皇上操心的还多,皇上也是因此忌惮我的。”
他微顿了下:“你觉着,我甘愿居于皇上之下,一辈子受他猜忌算计吗?”
沈嘉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她忙握住他的手:“我也舍不得看你对皇上那样的下作之人称臣,只有登极,你才能真正的站在巅峰上,让所有人都仰视你。”这话句句真心,她想了下,真心觉得前途艰险,她想什么三宫六院的事实在太早了,便把心思强压下去。
晏归澜咬了咬她的耳尖,垂眸瞧着她神色:“乖宝疼我。”
沈嘉鱼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撇撇嘴道:“虽然你我成亲的时候你已非完璧,但谁让我和你成亲了呢,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她这句话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导致晏归澜都不知该从何处问起了,他静默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重复:“已非完璧?”他见沈嘉鱼点了点头,又从咬牙硬是挤出个字来:“我?”
沈嘉鱼认真琢磨了一下:“你不喜欢这个词,那换一个?白璧微瑕?”
晏归澜把她翻过身按在床上,不理会她的吱哇乱叫,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下:“胡言乱语,今日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解她的裤子,沈嘉鱼拼死捍卫亵裤,涨红了脸跟他争辩:“本来就是!赤狸狗胆包天到敢算计我就不说了,还有青狸文狸那几个,各个如花似玉眼高于顶的,我想帮她们说亲,她们连家里的管事都看不上,你敢说你没受用过?!”
晏归澜趁她不注意便顶了进去,口气颇是不善:“没有,除你之外,我没收用过其他女人。”
他对女色一向平平,前些年忙的脚不沾地,更没那份心思了。再加上皇上没少施用美人计,他便存了小心,把身边的下人常随全换成男子或者三四十有家有口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