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过来贺喜,因他怕被赵修海问起这事,便有些畏畏缩缩的,只匆匆照了面,就离了堂屋,在院里闲逛。
他内心极度渴望见到张芝麻,可惜,他将边边角角都找了一个遍,也没能见到人,心里愈发失落。
正垂头丧气间,王牛托着一盘子干果从厨房里出来了。
高笼鹅眼睛一亮,将他拽到了角落里。
“你别喊,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家主子的好兄弟。”
“哦。”
“我问你,你家那个貌美的小娘子去哪里了?今日怎么不见?”
“你是说我家奶奶吗?自然是在后院里待客!”
高笼鹅伸出手指头将王牛的额头弹得崩崩响,“谁问她了?我说的是那个貌美的小娘子,嗯,最好看的那个!”
王牛恍然大悟,“哦,你说得是我家表小姐吧?”
“表,表小姐啊?她是你家表小姐啊!”高笼鹅讶然,随即心里又是大喜,太好了,真是一举两得,若果真结了婚,不但有了小娇妻,连赵修海这样的大舅哥都有了。
“那,那今日怎的不见这位表小姐?”高笼鹅忍不住问道。
王牛搔搔头,这原因也不好直说,只能含糊过去,“许是身体不适吧?”
高笼鹅却大惊,“身体不适?病了?严重不严重?可曾请了大夫?说是合生堂的苏大夫……”
王牛赶紧打断他的话,“请了,请了,正是这位合生堂的苏大夫。对了,我这里还有差事在身,客人您请自便!”
说完,这王牛儿一溜烟跑了。
高笼鹅追赶不及,只好作罢。
在院里踟蹰了许久,到底还是担心,高笼鹅只好回了堂屋,觑着赵修海有了松口气的功夫,连忙把他扯进内室里去了。
“大舅哥,你且什么都不要问我,我只能跟你保证,宅子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如果仍旧寻不到好的,便是令我寻块地盖间新的也使得。届时,我那小娘子愿意盖在哪里,我便盖去哪里!”
怕是赵修海质问宅子的事情,高笼鹅干脆自己先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好堵住他的嘴。
赵修海却一头雾水,“大什么?”
高笼鹅仍旧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也莫要担心我父母的意见,只要有孙子抱,他们保证不会管东管西。”
赵修海摇摇头,“不是不是,高兄弟你且先打住,刚才你说大什么?”
高笼鹅黑脸一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大舅哥啊!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大舅哥。”
赵修海伸手罩在他的脸上,“癔症了吧?你想喊我一声大舅哥,我却没有妹子配给你!”
说到这里,赵修海内心一顿,泛出许多痛苦来,曾经也是有的,只可惜几年前就没了。
“怎么就没有!你莫要诓我!如今令表妹就住在家里,待我们日后成了婚,你可不就是我的大舅哥吗?”
高笼鹅一说到令表妹仨字,赵修海便想到了文馨身上,毕竟她才是他货真价实的表妹。
虽说两人发生了许多龃龉,但一来未曾和离,二来未曾休弃,这人一上来就大剌剌叫自己舅哥,还要娶自己的夫人,忍了又忍,到底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动手,赵修海只能冷声怼了回去,来表达自己的立场,“鄙人没有发嫁自己夫人的念头,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那春秋大梦,可以结束了!”
高笼鹅也蒙了,“不对啊,我那小娘子啥时候成你夫人了?上次你还说她是个寡妇,今儿就成你夫人了?”
“咋就成你夫人了呢?”
“你这禽兽,你何时收用了她?你说啊!”
越说越火,高笼鹅牛眼一瞪,就要发作,“好你个赵修海,长得人五人六的,却原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原来是个败类,算我高笼鹅瞎了眼,竟然与你做了兄弟!”
嘴里说着话,高笼鹅就已经攥起钵大的拳头,照着赵修海的面门就怼了过去。
好在赵修海机警,忙得一闪,险险避过了。
“你还敢躲?你这……”高笼鹅怒意难消,仍旧不肯收手。
“够了!莫在胡闹!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赵修海一把擎住了对方的胳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高笼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撕拉”一声扯断了自己的袍袖,然后兜头罩在赵修海的脸上,“你我兄弟情谊就此结束,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告辞!”
言罢,高笼鹅卷着满身的怒气气冲冲就往外走了。
赵修海也很是郁闷,呵,你要娶我的夫人,还咒我早死,我这厢还没说什么,你先割袍断义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走便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哼!
高笼鹅三步并两步的往外走,走到门外时,却因一个不小心,将一位弱质纤纤的美貌女郎撞到在地。
那女子惊叫一声,摔倒在地。立刻有三五人焦急着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将她扶了起来。
“盼儿,你没事吧?”一位妇人问道,又转头怒斥高笼鹅,“你这莽汉,行路恁得着急,赶着投胎是吗?”
那女郎抬起头来,面容到与张芝麻有五分相似,正是香兰心心念念想了许久的原书女主甄盼儿!
第41章 做学问嘛,需得耐得住枯燥
高笼鹅登时便呆住了,牛眼不错地盯着甄盼儿看,嘴里讷讷道:“对,对不起。小生实属无意,实属无意。”
甄母见状,更不肯原谅,遂伸手指了他的鼻子,“你这登徒子,无端端撞人不说,还如此浪荡……”
甄盼儿被这如有实质的眼神一盯,也早已红了脸,但她不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徒惹事端,因此只能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算了,娘。莫要在别人家门前吵嚷了,我并无大碍,且放他走吧。”甄盼儿抓着甄母的衣襟,小声说道。
李叔也少不得上前替高笼鹅说项,“好叫甄奶奶知道,高公子有秀才功名在身,往日里最是知礼守礼,今日约莫是有急事在身,才不小心冲撞了甄小姐,依奴才看来,并非有意而为。还望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主家已经备好茶水点心,您不若先进屋歇歇。”
甄母犹自愤慨,想再牢骚两句,但见自家女儿一再暗暗摇头,也只好作罢。
“哼,这样的人也能得了功名?可见是文曲星也有打盹的时候。罢了,看在我女儿面上,暂且不与你计较,以后若再有冒犯,老身绝不轻饶,哼!走吧,我们回家!”
听甄奶奶说要回家,李叔到有些急了,今天大大小小也算个喜气的日子,闹到客人生气不登门,却委实难看,“别价啊!甄奶奶,您来都来了,何必急着回去?况家里姑太太和奶奶也都等着。”
甄奶奶对李叔到底还和颜悦色几分,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总得回去重新换了衣服挽了头发,不然怕是要失礼的。”
甄盼儿刚才那一摔,难免污了衣裳,想要回去重新换一身,也在情理之中。
李叔放下心来,连忙点头,“那您一会儿还来。”
“嗯,你且禀告你们奶奶一声,我们去去就来。”
说完,几人簇拥着甄家母女迅速地走远了。
而高笼鹅一天中经历许多糟心事,况刚才撞人过错在自己,因此更无心纠缠,见对方走了,自己也便牵了马,垂头丧气地走了。
说起来,甄家与赵家并非本家,也非亲戚,而是赵家新宅的邻居。
打着睦邻友好的目的,赵家给甄家派了帖子,甄家也愿意同他们结交,因此母女俩便携了礼物登门来贺,却不想会在进门时发生这样的事情。
甄盼儿这一摔让她凭空少了许多兴头,回家换过衣服后,一时犯了懒,决计不肯再出门。
甄奶奶无法,只能自己重又带了一个小丫鬟前去道贺赴宴。
可怜香兰苦盼了许久,自己的真命女主当天并未出现,害得她空欢喜一场,又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剧情。
但一想到两家是邻居,以后碰面的机会还多得很,香兰这才略感安慰,将遗憾逐渐抛到了脑后。
且说赵家宴请过后,各院的主子似是打了招呼一般,竟然没有人再作妖闹事,赵家着着实实过了一段平顺的日子。
而张芝麻也托李妈妈出门买了几刀纸并砚台与墨条等物,每日里捏着毛笔照着赵修海给她写的字练习,虽说仍旧很丑,但已经很是娴熟。
于是,她便不再满足于只写这几个字,时常盼着再多学一点。
这天,赵修海读了一阵子书后,来到院子里打起拳来,他本来也不是一副文弱书生样,打起拳来很有几分虎虎生风的架势。
张芝麻原来只敢躲在屋子里透过窗子去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暗搓搓地越挪越近,最后直接扶着廊柱直勾勾盯着看。
赵修海转身腾挪之间,自然已经打量到她的举动,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一套拳法过后,他收了势,朝张芝麻招了招手,“过来!”
张芝麻躲闪不及只能依言走到赵修海旁边,福了福身,“老爷。”
赵修海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了?”
张芝麻拨浪鼓一般摇着脑袋,“也就从您起手式那里看起吧。”
赵修海:“……”
“那你觉得爷这套拳法打得怎么样?”
“好得很!比前两年村里去的杂耍班子打得好看。”
赵修海:“……”
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赵修海瞅了她一眼,“去帮我拿条绢子来。”
张芝麻赶紧从袖中掏出来一条,递给赵修海,“我,我带了,您不介意的话……”
赵修海没接,深深地看了张芝麻一眼,张芝麻有些讪讪,“我这就去拿……”
“不用!这条很好。”
话音一落,他直接双手扶着膝盖低下头来,张芝麻举着绢子的手便有些迟疑了。
“嗯?”感觉到这丝迟疑后,赵修海抬起头来,“擦啊!”
“哦,哦哦。”张芝麻赶紧把绢子呼在赵修海脸上,七抓八挠地擦起来。
赵修海俊脸一沉,将绢子夺了过来,“你揉面呢?”
张芝麻囧了,求生欲极强的拍起了马屁,“老爷脸颊十分紧致,绝不是喧腾腾的面团能比的!”
这别具一格的夸赞让赵修海听了额角直跳,“谢谢你的夸奖!”
张芝麻听他把话说的咬牙切齿,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不好意思地伸脚踢了踢脚下的青砖。
赵修海转身往台阶上走去,走了几步后发现张芝麻没跟上来,便回头瞅了她一眼,“跟上啊。”
张芝麻只好臊眉耷眼地跟着赵修海进了书房。
进了屋,赵修海转身坐到椅子上,问她,“最近几天可有练字?”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张芝麻正发愁不知道如何提起,赵修海到主动问了,机会如此难得,张芝麻怎会放过?
她小嘴一张,“叭叭”地说起来:“好叫老爷知道,这些字芝麻都已经写熟了,虽然仍旧不如老爷写得漂亮,但也略微有了些模样。”
“有了些模样?”
“呃,起码全须全尾,绝对不再丢胳膊丢腿了。”
赵修海将一支毛笔递给她,“写个字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