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嗯?”
冬葵抿抿唇,“不是咱的东西,莫要穿,穿了烫皮,你也脱了吧。”亏得她说得出来,柳蕴无奈地给她和自己换上了粗布麻衣。
这会儿她穿着粗布麻衣,细皮嫩肉的,红唇微抿,酒窝动人,问杜三娘时面上茫然之色落在柳蕴眼里可爱非常,一双杏眼飞快地朝门口瞥过来,见是柳蕴回来,忙地起了身,“读完书了?”
天未亮时,柳蕴起床,惊动了隔壁的她,她披着衣服不让柳蕴出去,柳蕴哄她,“我找宋平水读书。”
多年前,他倒也这么做过,冬葵由此不疑有他,眼巴巴地望着他消失在大门口。
不过一会儿,冬葵已到了柳蕴跟前,柳蕴抚了抚她的脑袋,“去街上卖字。”
冬葵兴奋:“我也要去!”
柳蕴拒绝不得,他记得他头次上街卖字,冬葵确然跟着的,两人遂收拾东西到了街上。
老街破败,并无多少行人,恰如当年怀化县的那条旧街,柳蕴已着人按记忆里的模样做了调整。
是以,冬葵一路走来,并没有修正什么,两人在一家胭脂铺对面站定,铺开摊子等人来买。
冬葵被柳蕴按在小凳子上坐好,她托着腮定定地望着胭脂铺里的客人,目露羡慕,身旁柳蕴按了按她的小脑袋,目光瞥向了街头。
被他这么淡淡一望,原本徘徊不定的崔家父子当机立断,指使家仆抄起家伙,“看到大人没?给我使劲儿地砸!”
家仆煞白着脸,“老爷,砸了,我们还有命吧?”
“啰嗦什么,快上!”
一群家仆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那架势很快引来一群行人驻足观望,崔家父子还立在街头。
崔宣平踌躇不定,“大人让我们做戏哄夫人开心,夫人开心了,我们便会没事吧?”
崔时桥:“大人爱妻之心,朝中无人能及!”
“儿啊,收起你仰慕的神色,考虑一下我们的狗命?”
“……”
冬葵正幻想着等自己有了银钱,定要去胭脂铺里去,余光瞥见一群彪形大汉疾步过来,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朝铺子砸了下来,“柳蕴,可算认出你了!”
冬葵被惊,还未起身已被柳蕴搂在了怀里,大掌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身子,她顿了顿,扭身一转,露出一张挂着泪珠儿的小脸,“你们莫不是瞎了?十里八乡,谁能长我夫君这么个模样,这么个好模样,不该一眼就识得出?”
柳蕴压了压唇角。
那群家仆本就是壮着胆子来的,猛一被骂,动作顿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刚才背好的话,“生得好顶个屁用,还不是穷得叮当响?”
冬葵的目光鄙夷地扫过大汉脸上,“那你还不如个屁!”
人群轰得笑出了声,赶来救场的崔家父子听了个话尾儿,崔宣平呐呐道,“这么个情况,狗命肯定保得住了。”
崔时桥透过缝隙,只瞧见一张芙蓉似的小脸,眉似远黛,轻而易举晃了他的眼。
“儿啊,该我们上场了!”
衣角被扯,崔时桥极快地垂下眸子,定了定心,才晓得高喊一声,“里面可是柳蕴?”
人群分开一条道儿,崔家父子领着另外一群家仆过来,装作闹事的家仆大骂几声,终于能飞快逃了。
崔宣平装模作样地打招呼,装模作样地夸了一通柳蕴如何高才,冬葵躲在柳蕴身后听得心里美滋滋,尤其是看见崔宣平拿出一锭锭银子买字,眼睛唰一下亮了。
崔时桥偷偷瞥来一眼,只一眼,再不敢多看,拿了柳蕴写好的字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才出街头,朝中同僚纷纷奔来,“大人卖字了?”
崔宣平哈哈大笑,“大人哄夫人玩,只卖这一副!”扬了扬手中的字,一群同僚如恶狼。
崔宣平睥睨众人∶“求我呀!”
一年轻同僚∶“爹!”
崔时桥∶“……”
起开,我没有这么大的弟弟!
第9章
众人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就为分得柳蕴一个字,更有甚者喊道:“我出万两,不求一字,把头一笔分我就成!”
“我要那一撇!”
“我要第二横!”
“滚!”崔宣平笑骂。
众人纷纷露出狰狞的笑,七手八脚地架着崔氏父子离开了城西老街,“莫恼,我们慢慢商量。”
不远处,柳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由着他们胡闹去了,视线一转,冬葵欢喜地捧着银子爱不释手,“夫君好厉害!”
柳蕴眉峰一拢,“赚得银钱,便是厉害?”
“不厉害么?那些家里富的大家都赞他们厉害呢。”冬葵的眼神比什么时候都明亮,“夫君不这么认为?”
许久都没传来柳蕴的答话,冬葵满心疑惑,偷瞄着夫君沉静的侧脸,没胆子再问了,收好银子在旁帮着收拾烂摊子。
胭脂铺里走出来两个姑娘,穿着鲜嫩的裙裳,娉婷似荷,步履袅袅,轻言细语唤丫鬟扶着她们上轿。
轿子远去。
冬葵的目光迟迟收不回来,她轻咬着唇,喊了一声柳蕴,柳蕴迟了好一会儿才躬身贴过来,听她低喃,“夫君,适才我不该骂人吧?”
别的姑娘多好呀,温温柔柔,颇有礼节,哪像自己哭花了脸也要骂一骂,在众人面前可不是让夫君失了面子?
下巴忽地被勾住,她被迫扬起脸颊,眸光一抬,但见柳蕴松了手指,而后轻轻在她脑门上点了点,“你应该问骂得怎么样?”
冬葵眨眼:“骂……骂得怎么样?”
“骂得好。”
“哎?真的?”
“我可曾诓过你?”
“不曾。”
柳蕴提起步子,却没往家走,而是牵着冬葵到了对面胭脂铺,“作为骂得好的奖励,给你买胭脂。”
冬葵欢喜,眼神亮晶晶的,须臾,亮光淡了许多,“我不太想要这个。”
当年也是这么一副场景,柳蕴卖字赚了钱,见她眼巴巴望着胭脂铺,非要给她买一盒,她却连连摇头。
此刻也是,日光正盛,冬葵小脑袋一摇,“外面热得很,我们还是快些回家的好。”
柳蕴负手弯腰,哼了一声,“柳冬葵,你敢瞒我了?”目光含着威压,逼得冬葵老老实实回,“也不起不想要,只是乡试临近,夫君要专心备考,不可出来卖字了,这些银子我们得省着点花,再者夫君这么厉害,定能高中,我们还要准备进京的盘缠。”
小妻子考虑的比他都多,不给奖励,实在心疼。柳蕴低低地愉悦地笑了一声,“说得在理,可是……”拦腰抱起冬葵进了铺子,“为你买东西,乃是为夫的责任。”
等从铺子里出来,冬葵面上红晕还在,手里紧紧攥着胭脂盒子,任由柳蕴牵着进了米铺买了米。
两人与卖冰糖葫芦的擦肩而过。
等冬葵意识回了笼,一脚迈进家门,左手胭脂,右手冰糖葫芦,惊呼一声,“夫君,我花了好多钱!”
柳蕴正欲回一声,只见她小嘴微启,舔了一口冰糖葫芦,杏眼一弯,唇上像敷了蜜,“好甜!”扬起手臂,踮起脚尖,费力地将冰糖葫芦递到柳蕴嘴边,“夫君咬一口。”
“我倒不想咬这个。”柳蕴转身关好了大门,后背抵住了大门,破门发出咯地一声,“你咬一口。”
冬葵以为他不爱吃,低头贝齿轻咬一口,还未下咽,头顶一片阴影聚来,下巴登时被勾起,柳蕴的唇先落了下来,而后身子被修长的双臂一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怀里。
冬葵举着糖葫芦呜呜咽咽,良久,柳蕴才放过她,她微张着红唇软了身子,整个人贴在了宽厚的怀里。
这是成亲以来,两人头次亲昵,冬葵太害羞了,东躲躲,西藏藏,竟躲了柳蕴一下午。
及至晚间,柳蕴才将她逮到怀里。
冬葵红着耳根小声请求,“不……不要亲了。”
柳蕴不应声。
冬葵偏头躲过他的唇,使出了杀手锏,“夫君,我总觉着明日该来客人了。”柳蕴果真住手。
快至深秋,夜里冷了起来,柳蕴还有事要做,哄着冬葵早早休息,还为冬葵添了一层薄被。
冬葵捏着被角:“夫君把被子给了我,夫君盖什么?”
柳蕴:“我不冷,你快睡吧。”
眼瞧着冬葵还要说话,柳蕴俯身过去,温凉的唇堵住了她剩余的话,“再不听话,我便不停了。”
吓得冬葵羞答答地飞速入睡了。
柳蕴这才得空去了隔壁,吩咐胡明志去请宋平水等人,不过一刻钟,宋平水等人乘着轿子过来了,均在下首站着,齐齐地望着坐在圈椅上的柳蕴。
“劳烦诸位深夜赶来。”柳蕴抬起手肘,令其支着扶手,五指聚拢抹过紧皱的眉峰,而撑在眉骨上,轻言淡笑,“夫人胡闹,说明日有客人来访,估计你们明日就要去她跟前演一演,今夜就权当练习一下吧。”
这等的姿态落在诸人眼中,诸人是惶恐又感激,纷纷用行动表明心志。胡明志回忆十年前登门求见柳蕴的情景,与柳蕴和宋平水记的没差别。
因薛暸死了,扮作他的刘方正十分苦恼,不知做何姿态,说何言语,所幸当日杜三娘在,她苦苦思索许久,才将那日情景一一补全。
一侧的崔时桥将所有内容记录在册,没过多久就润色完毕,呈给柳蕴过目,柳蕴一一对过,内容既不让冬葵察觉不对,还能生动许多,不由颔首,“甚好。”
崔时桥顿时信心暴涨。
众人再商议,明日那些随从,街上的看众,全让家仆充当便是,思虑周全后,众人便将戏对了一遍。末了,杜三娘皱起细细的眉,“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胡明志一拍凳子:“适才我就觉着哪里不对,我与大人在室内尚好做戏,你们到了室外,乱糟糟的,倘若明日大家胡乱站作一气,乱了场面,可要如何是好?”
“我看缺个排兵布阵的!”宋平水从座位上蹿起来,徘徊着搓了搓下巴,“谁能干这个活儿?”
“顾颐。”柳蕴抿了口茶提神,“明日我把他找来,今日暂且这样,都回吧。”
众人啊了一声,却又欲言又止,最终行礼告退了,杜三娘觉着奇怪,就寝时问,“适才大人说到顾颐,你们瞧着不太对劲儿,这是为何?”
胡明志困得慌,眯紧了双眼,“顾颐是个奇才,但先前他得罪了太后与余家,这会儿在吃牢饭呢。”
杜三娘:“……”
夜色悄然离去,曦光扑来,早朝上罢,柳蕴同幼帝提了顾颐一事,“臣需要顾颐。”
幼帝梗着脖子反抗,“可他得罪了太后,得罪了余家,当初是朕求了太后才留他一命,朕是不会再求第二遍的!”
“陛下想多了,哪里需要陛下再求?臣自有旁的法子,等下太后来了,陛下态度好些就是帮天大的忙了。”
幼帝偷偷松了口气,“那还好。”
第10章
没过多久,太后进殿,一如既往地伸手去摸幼帝的脑袋,见幼帝堪堪受了,面上大喜,坐下后笑呵呵地提起,“柳卿,宫里都在传瑾瑜回来时你会着礼部办个宫宴,你是真有此意?”
柳蕴道:“若无要紧政务,长公主回京,自当备宴恭迎。”
“可。”太后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