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第一名排到了第七,今天的第一是个皇室旁支出身的叫霍培的年轻人。
坐在正中间的霍淩得知这个结果,忍不住瞥了一边淡定自若的低声和叶贵太妃吵架的太上皇一眼,不等若有所觉的太上皇看过来,霍淩先意有所指的“啧”了一声以后,收回了视线。
今年会出现这样的结果,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往年那些勇猛的青年们水分有多大。
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全场逡巡而过,霍淩单手撑住了额头,“行吧,既然是这样的结果……”在某些人揣测不安注视下,他轻勾起了唇,“那就按照朕最初所言的来吧。”
“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看向跪在面前的霍培,霍淩一边将对其眼熟的原因归咎在血缘上,一边神色平静的问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随着霍淩将注意力放在霍培的身上,场中不少大臣和勋贵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谁知道皇帝陛下一个不经意的举措就揭了他们多年维持的脸面,甚至还将他们基于默契维持的“今年你第一明年我来”的局面直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敢惹啊,不敢惹。
许多人垂下眼帘遮住眸底复杂的情绪,将小心思藏得越发深了,深得说不定连自己都忘记的地步。
真的没有读心术但每次都能踩中人心口的霍淩一无所觉,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随着他的注视而渐渐胀红了一张脸的霍培身上。
未免对方提出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的要求,从不给自己挖坑的霍淩早在最初就给自己留下了余地,所以他此刻甚至还能在对方脸红得都要跪不稳的时候,饶有兴致的再次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说出来,让朕考虑考虑。”
还跪在地上的霍培双手握成了拳头,红得像血一样的颜色一路从脸颊蔓延到了脖子根,被霍淩注视的他在对方问出第三遍的时候,霍培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提出了要求,“请陛下给臣和长宁县主做媒。”无论是她是否还记得,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敢鼓起勇气表明心意,哪怕连“请陛下赐婚”这五个字都不敢说,但这已经是他多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一次。
坐在叶贵太妃下首有些走神的长宁县主先是一愣,随后皱眉朝霍培看了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了一朵桃花。
身份尴尬,母家无力,除了县主这个身份还有点用之外,长宁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娶的地方。
仿佛察觉到了长宁县主看过来的视线,跪在地上的霍培背脊突然一垮,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一般,但霍培却一直没有收回自己刚刚说出的要求。
“只是做媒?”惊讶于霍培提出的要求,霍淩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不赐婚?”
“是。”
霍培的声音低得仿佛从唇缝间泄露出来一般,然而耳聪目明的霍淩仍旧听清楚了对方的回答。
下意识的歪头看了一边突然用手帕挡住脸的长宁县主,再歪头看一眼面前说完该说的话就失去勇气的霍培,霍淩突然左拳砸向了右掌,风马牛不及的说了句,“朕想起来你是谁了。”他居然还对这个小家伙有印象,果然是因为被一个比自己大的人喊“五爷爷”的缘故吗?
摸了摸下巴,霍淩突然生出慈爱之心,忍不住慈祥的看了霍培一眼,看得对方原本已经弯了脊梁突然一直。
忽略周围人茫然而又不解的目光,霍淩直接朝哪怕不自在也没敢离场就怕被定了终身的长宁县主看去,“长宁,你怎么看?”
拿下遮住脸的帕子,努力压下脸上薄红的长宁下意识的眨了下眼,“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从不瞎掺和别人的感情之事。”哪怕亲近如叶晓,他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催一下婚,霍淩才不会干这种讨人嫌的事情,压下想看戏的想法,他义正言辞的对长宁县主说道,“你的人生该交由你自己决定,哪怕是皇叔我也不会擅自干涉。”
“想好了,那就告诉朕你的答案是什么。”故意拖长了声音,霍淩话中带着只有长宁县主才明白的意味深长,“决定好了,就别后悔。”
长宁县主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满脑子都是“决定好了就别后悔”这句话,神色恍惚的陷入了沉默。
时间好像只过去了一瞬,又好像过去了许久,当静静等待答案的霍培都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长宁县主恢复原本的娴静优雅,声音缓缓对霍淩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陛下,侄女暂时不想嫁人。”
随着霍培的目光变得暗淡无光,霍淩也收回了视线,“行。”
他朝霍培拍了下掌,朝对方轻咧了下嘴,不懂话中有话的霍淩直接当着长宁县主的面,给霍培出了主意,“虽然长宁拒绝了你,但如果你有本事让她改变主意的话,到时候来跟朕求一道赐婚圣旨也是可以的。”
“不过,不能枉顾他人的意愿,给别人添麻烦。”
霍培目光突然一亮,“是!”
因为没能满足霍培的要求,就连决定都交给了长宁县主来下,慈祥的“五爷爷”霍淩有些心虚,于是将自己今日一箭射死的雄鹿分了条鹿腿给对方,还顺便让对方升职当了个五品武官。
赏银?
不存在的。
小气吧啦的皇帝陛下打发了今日的第一名,并用众多臣子和女眷提供的彩头奖赏了剩下的几名以后,霍淩带头前往了狩场旁边的皇庄,踏入为庆祝太上皇的万寿而精心布置的宴会场。
篝火点起来,歌舞跳起来,被逮到的作弊人士膀子光起来,气氛便直接热闹了起来。
因为宴会场布置得特殊,男眷女眷并没有分席。
灯火与篝火照亮了宴会场,也直接模糊了太上皇的表情变化,在不少所谓的聪明人因为这场形似北疆人风格的宴会而多想的时候,习惯了霍淩行事的太上皇却知道他只是刚好想吃烤肉而已。
想到就去做,如果能顺便达成几个无关紧要的目的也可以。
顺着这样的逻辑去思考,作为无关紧要的目的的太上皇直接就洞悉了霍淩的想法。
在霍淩举杯祝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时候,想起今日前十名有七个生面孔这件事的太上皇抿了下唇,咽下所有话里有话的敲打,霍检转而对霍淩扬起了欣慰(?)的笑,连说了三个好的同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霍淩同霍检之间的互动可谓是其乐融融,在别人因为两人之间的“父子情深”而感动的时候,霍淩哪怕颈子后面的毛都竖了起来,也仍旧能够若无其事的阻止一边的叶贵太妃试图去摸黑豹“白雪”。
“母妃,你就放过它,也放过自己吧。”摸了摸背脊都弓了起来的黑豹,满脸无奈的霍淩扯回了叶贵太妃还想伸过来的手,“何必互相伤害呢?”
“你不懂。”
叶贵太妃朝霍淩翻了个白眼,锲而不舍的继续朝黑豹伸手,在黑豹伸出来爪子的时候突然缩手,等对方收回爪子的时候又伸出手。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是谁逗谁玩。
未免不可控的发生人兽斗的情况,有些无奈的霍淩在叶贵太妃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轻拍了下黑豹的脑袋,而得到无声吩咐的黑豹朝叶贵太妃咧了咧嘴以后,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光影的变换之间无声的消失在了宴会场。
见不到黑豹身影的叶贵太妃拖长了声音,“霍淩。”
霍淩听而不闻,扭头继续与太上皇霍检一同向众人展示什么叫“父慈子孝”,并在太上皇话赶话的问出“儿子你准备送我什么”的时候,带着突然想起来的表情,送上了“千里江山图”。
太上皇霍检原本准备看好戏的表情,随着“千里江山图”的展开而消失。
重峦叠嶂、幽岩深谷、鸟鸣春涧、流溪飞泉……都是他看到过与没看到过的景色,一笔一笔的勾画出了他心中所想的大周江山。
浓墨重彩之间,尽是豪情壮志。
霍检看着这长达三丈有余的群山冈峦和江河湖水,手指摸到有公孙洵名字的红印之处,送礼被送到心坎上的太上皇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好一个‘千里江山图’。”
看在霍淩这礼送得让他满意的份上,霍检决定忽略自家儿子没花钱也没怎么花心思就搞定一切的这一点,却没有忽略这幅《千里江山图》的作者。
然而当霍检问及公孙洵的时候,霍淩带着一脸“跟我没关系”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回道,“哦,他最近闭门谢客,所以冬狩没来。”至于是不是因为被他坑得脑壳疼而决定“闭关”,反正他不知道。
所有酝酿出的情绪被霍淩的“平静”打破,太上皇同样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得近乎面无表情的让人收起了《千里江山图》。
就连随着霍淩拿出《千里江山图》而被默认进行的献礼环节,东西再怎么的珍贵都没能调动太上皇霍检的情绪,直到自己将自己坑成经历司经历( 从五品)的郑阳文站了出来。
“这是我们郑家船队从海外带回来的火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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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霍淩真的不想搞事
没有听宫嶷劝的郑阳文坑到了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却从都督佥事(正二品)变为经历司经历( 从五品),差点被一撸到底的他终于吸取教训,坚定不移的与郑家嫡枝拉开了关系不说,同时还坚持不懈的寻找着能够抱上霍淩大腿的机会。
可惜满朝文武,目前成功抱上霍淩大腿的也就只有一个李公明和宫嶷。
始终找不到机会的郑阳文只能自己创造时机,结果却得来了一次接一次的失败。一直在努力的郑阳文直到借着同宫嶷的交情参与了冬狩,都还没能让霍淩对他的脸拥有印象。
于是,郑阳文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太上皇。
“海外”与“火统”这两个关键词吸引了太上皇的注意,然而当霍检抬起眸来准备让郑阳文走近一点的时候,站在原地的郑阳文虽然面向着他,却满脸恭敬的朝霍淩介绍着火统的来历。
——这到底是给他献礼,还是给霍淩那蠢小子献?
情绪难得被调动起来的霍检目光一闪,原本挺起来的身子直接靠回到了金丝楠木椅,他静静的望着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霍淩和……滔滔不绝的郑阳文。
此时的郑阳文还不知道他想要抱上大腿的嘴脸过于露/骨,已经引起了太上皇的不喜,仍旧极尽所能的发挥着自己的口才,生怕引不起霍淩对“火统”的注意,更怕跟霍淩互动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能给对方留下印象。
郑阳文所言的郑家船队,严格来说跟郑太后的“郑”没有任何关系。郑家船队的主事人是郑阳文的侄子,和郑阳文有血脉关系,但同郑家嫡枝之间却早已经出了五服。
为了搭上跟郑家嫡枝的关系,并能够在外以都城郑家的名头行事,郑家船队每年的收入至少要送给嫡枝三成,但当郑阳文成为都督佥事以后,给郑家的三成就变为了一成。结果谁料到不过是帮郑家嫡枝坑一下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霍淩,郑阳文就差点把自己坑成白身不算,甚至还使得嫡枝伤筋动骨,连拿郑家船队的一成收益都有可能噎得慌。
大起大落以后,郑阳文需要找机会再次爬上去,郑家船队也需要一个得力的靠山。
夹杂了利益和血脉的关系成为了牢不可破的合作基础,九死一生回来的郑家船队带回了火统,首先就递给了郑阳文,而不是郑家。
歪靠在椅子中的霍淩一边听着郑阳文天花乱坠的讲述,一边把玩着经过检查以后递上来的火统,待得将能拆的部件都拆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装不回去的霍淩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边的叶晓,“叶晓,你看看。”看看是不是他想的那样,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将它装回去。
“诺。”
看着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东西在叶晓手中拼了起来,霍淩随口让小安子给口干舌燥的郑阳文奉了杯茶。
“谢陛下圣恩!”
郑阳文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安子递过来的茶,恨不得将手中这杯茶供起来,诚惶诚恐的都不敢喝一口。
这副露/骨无比的谄/媚模样,别说不要脸的李公明看着就觉得牙酸,就连分了点注意过来的霍淩看到郑阳文这番作态,都忍不住按了下差点就抽搐起来的嘴角,“行,朕记住你的名字了。”
至于事后会不会忘记,那就要看他的记忆愿意给郑阳文几分面子。
这样想着的霍淩漫不经心的收回注意力,结果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就对上了一边的太上皇静静望过来的视线。
“父皇?”满脸茫然的霍淩在霍检的注视下,心下有些慌张,“我应该还没有坑您什么……吧?”
父皇的目光这么奇怪,为什么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难道是坑多父皇以后就习惯了对方如刀一般的目光了?
莫名心虚的霍淩将满脑子的奇怪疑惑压回深处,试图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接叶晓拼回来的火统。
太上皇没有出声阻止霍淩,也没有就霍淩刚刚那一声“还”做出什么反应,霍检只是在对方转回头的那一瞬间冷哼了一声,然后将视线从霍淩身上缓缓扫过一边试图将手中茶盏端到天荒地老的郑阳文,紧接着再次冷哼了一声。
突然头皮发麻的霍淩还没什么反应,一边摸不到黑豹只能玩自己手指缓解痒意的叶贵太妃先翻了个白眼,“你是猪吗?哼过来哼过去的?”
叶贵太妃成功的转移了太上皇对霍淩的仇恨值,心中只有叶贵太妃的霍检苏辙张脸转过来,面无表情的又一次同叶贵太妃吵了起来。
“我是猪的话,曾经跟猪一张床的你是什么?”
“谢谢,我从没跟你一张床过。”同样面无表情的叶贵太妃声音带着独属于她的冷冽,“不是你在床下,就是床塌了,没有第三种可能。”反正在她这里,没有第三种可能。
两人吵架的时候即使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却仍旧有人听到叶贵太妃和太上皇这番对话,一个二个的恨不得自己聋了耳朵,不是将头深深的埋下去,就是装作自己已经和周围的装饰品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