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江大人便对外宣称嫡长子德行不端,回了罗家,权当没有了这个儿子!”
“而后江大人在进京述职前,无意中得知江大将军从了军,且已是一个小统领,是以,便多了一个心思,任职京官后,便对外宣称有一个嫡长子江澈从了军。”
“再后来江大将军的名字愈发响亮,成了殿下的左膀右臂,随着殿下征战北周,江大人便恨不得让京城所有人都知晓,江澈是江大人的嫡长子!”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众所周知,无须再多言。
臧山在外是随了主子的冰冷如霜,多年前的真相叫他说来,更显苍凉凄楚。
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不得,他们都知江澈是江沣的嫡长子,却从未见过。
原来,背后竟还有此骇人听闻的缘由。
同时,也对江沣嗤之以鼻。
当年对自己九岁的儿子不闻不问,恨不得其死在外面,如今少年一身军功,荣华而归,倒想着去攀附了。
真真是可笑。
江沣此时整个人已瘫软在地,心里满是绝望,这件事他已在安平县封了口,怎么还会被翻出来!
贺北城眼里已有倦意,不耐的瞥了宋峤一眼:“快点处理!”
宋峤:……
不是殿下来为江大将军做主的么,怎么变成他来处理了?
宋峤看了眼江沣,顿时悟了。
殿下是嫌弃人长得丑,不愿多言。
宋峤是太子的心腹,揣摩主子心思这事向来十拿九稳。
他清了清嗓子道:“柳姨娘害死江大将军母亲罗氏在先,又对江大将军赶尽杀绝在后,此事已然不是家事,宋某明日便替江大将军写状纸送入京兆尹。”
江沣此时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京官后院出了这般大的丑事,且还闹到了京兆尹,他的乌纱帽定然不保。
如今,只有向江澈认错,让他念在父子情分上放他一马,碍于孝道,或有一线生机。
只是还不等他去向江澈认错,便听太子道:“江澈的命是孤救的,他的人自然也是孤的,若谁对此事有异议,尽可来寻孤。”
江沣一滞,殿下这是要将江澈护的滴水不漏。
绝不会让他沾上不孝二字。
“还有,他已无双亲长辈,婚事……便由孤代劳。”贺北城瞥了眼众人徐徐道:“你们,谁想与江澈结亲,来同孤议!”
“若谁再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孤绝不轻饶!”
贺北城的目光停在王玄身上,意有所指。
王玄当即吓得砰的一声跪下,不打自招。
然太子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指了指卓烽:“卓烽家里只有一位老太太,以免老人家被人蒙骗,卓烽的婚事亦由孤做主。”
众人大骇,此时哪还能不明白太子是在护短,当即跪下齐齐道:“尊令。”
而一旁刚至的太傅,却拱手劝道:“殿下政务繁忙,岂能为此事分心。”
贺北城转身颔首:“老师。”
众臣期望的看向太傅,这事若由太子做主,他们谁还敢求。
光想想要去与太子提亲,就觉得不可思议。
然太傅还没开口,便听贺北城继续道:“孤不是有个侧妃么,你们与孤的侧妃议。”
太傅一顿,后退一步闭了嘴。
众臣先是一愣,而后又稍微舒了口气,听闻侧妃只是个小姑娘,想来应是好说话的。
然,就在此时,见太子揣着手低喃一句:“长得丑的就别来了。”
众臣:……
他们是被殿下嫌弃了?
宋峤臧山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对太傅一拜:“太傅大人,殿下醉了酒,奴才先带殿下回东宫。”
太傅面色不变,微微颔首。
“免得吓人。”太子又接了句。
宋峤心一横,给臧山使了个眼色,臧山上前一把将太子抱起,飞快前往东宫。
众臣一阵凌乱。
而后不知谁轻声道了句:“传言果然不虚,太子殿下的确爱美人。”
众臣默不作声的起身陆续离宫,对太子醉酒后的反常一个字也不敢提。
提了也没人信,谁特么会信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喝醉了,会那么……可爱?
第16章 唐大小姐
三月新春,万物复苏,而太子的清竹殿内却有一整个园子都是光秃秃的树枝。
那是腊梅,风骨傲然,只在寒冬盛开。
园子的尽头,有一方篱笆小院,简单精致,为这深宫添了股人间的烟火气儿。
这便是皇宫上下皆知的地方,东宫的禁地,梅苑。
之所以称为禁地,是因太子明令禁止,不许外人踏入。
宋峤是太子心腹,掌理东宫,臧山是太子贴身侍卫,形影不离,这‘外人’二字,自然不包括他们。
初春夜风微凉,臧山快步穿梭在林间,将太子往怀里拢了拢,即便知道怀里的人内力高深,不会畏寒,但还是下意识的想替他挡下寒风。
因为他的主子太瘦了。
瘦的让人心疼。
宋峤先一步到了梅苑,臧山到时,他已收拾好床榻,烧好了茶水。
“看来两年不见,我与宋总管默契不减。”
臧山生的俊郎,轮廓分明,冷如冰霜时,让人不寒而栗,而笑起来时却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像极了邻家少年郎,单纯无害。
宋总管瞧他一眼,轻笑:“两年不见,臧侍卫变脸的功夫依旧。”
臧山挑眉,没再接话,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放在床榻,盖好软被。
贺北城已然睡熟。
太子双眼的漠然褪去,看着柔和而又羸弱。
臧山看着看着,眼眶便发了红。
“殿下这心病,不知还要多久。”
听出臧山语气里的哽咽,宋峤倒水的手微微一顿。
心病。
是啊,殿下这心病不知何时才能愈。
很多事不会因为他们刻意忽视,而消失无踪。
伺候完太子洗漱,又喂了些热水,宋峤与臧山才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二人并肩立于枯树之中,默契的仰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谁也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峤才叹了口气:“十年了,殿下还没放弃。”
臧山垂眸,扫了眼月色下满园的枯枝,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或许,旧事了解之后,殿下方能放过自己。”
宋峤不置可否。
会吗,或许会吧。
他希望会的。
“那一年,也是春天。”
本该充满朝气的季节,却染了铺天盖地的血色,整个京城,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臧山握紧双拳偏过脸,似乎不愿去回忆那场残忍的悲剧。
“苏侧妃当真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
宋峤的目光终于从弯月上挪开,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他原以为,梨苑的主子会是一个特例,却无意中听见了那场交易。
臧山皱眉:“那传闻?”
宋峤叹了口气:“自然是假。”
意料中的答案,臧山却并没有半分喜色:“我以为,殿下真的动了心。”
虽然他确实没有信过,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他希望有人能将殿下拉出深渊。
可是,谁能呢。
“世上有谁,能及唐大小姐。”
唐大小姐。
他们有多久没有听过这几个字了。
有十年了,这个姓早已是禁忌。
臧山脱口而出的一句唐大小姐,让两人再次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唐大小姐,唐娇娇。
想起那位娇女,臧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觉得,那大概是天上人间,最好看的姑娘。
唐家乃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家学渊源。
唐家家主唐扶之彼时乃当朝太傅,太子的第一任老师。
唐娇娇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占嫡占长,除了皇家女,唐娇娇便是这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姑娘。
唐家大小姐出生那日,天边现了数道光芒,金色尤甚,钦天监禀报天子,凤女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