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云五爷说的头头是道,惊的一旁的茂春等人一愣愣的,贺顺的大儿子麦苗道,“爹,我刚说了一句话就加了一碗,这个老爷说了这许多,能加几碗?”
麦苗满眼都写着佩服,他是真心这么想的,结果这话一出,顿时大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顺道,“莫要乱说,快给老爷赔罪。”
云五爷却是个好脾气的,道,“不碍事,孩子说的是实话,我就是来蹭饭的。”
这话说的豁达,顿时就让所有人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个人出身不低,举止又十分的文雅,平日都是他们不敢瞧一眼的老爷,这会儿却是这般平易近人,这个举动一下子就收买了在场几个人的人心。
来了客人,自然不可能继续在院子里了,曹氏带着儿子,并两个孙子去了后宅,院子里只剩下茂春,张山夫妻俩,还有云五爷和林瑶。
云五爷放下了筷子,意犹未尽的回味了下,道,“多谢夫人款待,只是这花雕酒恐怕不是绍兴产的吧?”
林瑶这下是彻底没佩服了,居然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道,“是,我也晓得绍兴的花雕酒好,只是那酒本就是御供的,很难买到,就算是有卖的,价格也十分昂贵,作为配料,实在是用不起。”
“这有何难的,今日受了夫人的款待,就送夫人一坛子绍兴花雕酒……”
林瑶道,“五爷的心意妾身领了,只是这花雕酒就不必要了,一碗羊肉而已,何至于要什么谢礼,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已经很少有人能跟妾身品评菜肴了。”
林瑶这些日子为了开食铺,在菜单上颇是下了功夫,只是无论她做个什么,旁人都会说好吃,让她很是头疼。
而今天遇到这个云五爷,虽然不过几句话,却是每一个都说道了点子上,让她觉得聊的很是投机。
两个人很快就畅聊了起来,云五爷见多识广,说起来各地的美味佳肴头头是道,林瑶虽然在厨艺颇有天分,但毕竟是内宅妇人,见识有限,就很喜欢听云五爷说这些。
等着云五爷回去的时候,不仅酒足饭饱,还拎着林瑶之前做了五六种酱菜,林瑶就想起之前的六爷来,道,“前几日刚走,说也是宁国公府的……,我就猜着应该是府上的六爷?”
云五爷突然被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等着云五爷走后,茂春忍不住对着林瑶道,“乖乖,这宁国公府是怎么回事?那个六爷生的就少见的清俊疏朗,这个五爷也是了不得了,漂亮的像是谪仙下凡一般的。”又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还当老爷生的不俗,这么一对比,就发现也不过如此。”
茂春说完就去看了一眼林瑶,却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舒了一口气,只要夫人不生气就好,其实她也是一时感慨。
林瑶道,“到真是想见一见这个宁国公夫人了,也不知道生的如何倾国倾城,儿子容貌都这般出众。”
一旁曹氏道,“这里是宁国公府的别院,总会有机会的。”
那之后,云五爷就时常来蹭饭,他和林瑶一谈就个把小时,基本都是关于烹饪的方式,两个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
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天气渐渐转凉,林瑶菜单在云五爷的品评试菜下,修修改改最后拟的差不多了,却少了一味主菜,她对云五爷道,“您看咱们京城几个出名的酒楼,桃花源的最出名的就是交桃花酥的一味糕点,还有福运楼,出名的则是糖醋鲤鱼……,我开的食府也要有个最为特色的菜肴才是,但凡人们提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开的这家酒楼。”
云五爷这半个月跟着林瑶蹭吃蹭喝的,脸都圆润了不少,不过他之前就有些偏瘦,这会儿稍微胖了一些,反而越发的漂亮精致了。
他到没想过这许多问题,听了林瑶的话道,“夫人当真是深思熟虑,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显然都在想事情,好一会儿,突然间云五爷道,“我想起来,几年前吃过一次羊肉,那味道至今都难以忘怀,甚至想起来如同做梦一般。”
林瑶道,“是什么样的羊肉?”
“小羊羔肉,这样卷起来,然后用刀切薄片,那刀工好的,肉片下来薄如蝉翼,我们围坐在锅子旁边,把切好的羊肉片丢入锅中,也就放进去这功夫就熟了,捞出来蘸酱吃,那味道……”云五爷说着就差流口水了。
林瑶诧异道,“直接早锅旁边捞肉吃?”
“可不是,但就是好吃。”
林瑶有些难以理解,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是见识过云五爷的挑剔的,是真正的美食家,他说好吃,那自然不差的,就有些跃跃欲试道,“现如今还能吃到吗?”
“是在他家吃的,倒也不是酒楼,要不我去问一问?夫人先等我消息?”
“那就有劳了!”
***
皇帝忙了半个月,总算是把堆积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可以松了一口气,按道理这饭量也应该上来,结果吃的却是越发少了。
太后自然担忧,还叫人喊了李苋来问,李苋自然不敢跟太后说是因为林瑶做的八宝辣酱吃完了,只是说皇帝没有胃口,太后也知道皇帝的情况,最后道,“要不从民间选几个厨子入宫,给陛下做点新花样看看如何?”
李苋自然赞同,道,“还是娘娘心疼陛下,这个主意好。”心里却是想着,甭管外面做的如何花哨,入了宫都有规矩,最后做出来的还是那般中规中矩的,只要一日不换那个尚善总管,就不会有改变。
不过尚善总管是太后的人,他自然不敢说。
等着回去,皇帝正在用晚膳,他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摆了摆手让人撤了下去,李苋急的不行,最后决定,等着明日就偷偷出宫一次,找林瑶多要一些辣酱,而且上次走的时候好像看到她腌制酱菜,也可以带一些回来。
皇帝看了一会儿奏折,回到了寝殿内,漱洗之后距准备睡了,临睡前,突然间问道,“小六这几日怎么没见入宫来?”
李苋道,“上次宁国公入宫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去别院了。”说完突然间停顿了下,这别是和林瑶遇上了吧?还记得上次吃完林瑶做的八宝辣酱,简直赞不绝口,一直问他哪里的,他被缠的没办法,最后在皇帝的首肯下,告诉他是隔壁那家人送来的。
“那林氏刚刚和离,六爷又是没有成过亲的……”李苋停顿了下,道,“陛下,奴婢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六爷这个人做事太没章法,不然也不会弄到如今这般地步。”
李苋说完见皇帝没有什么反应,就想着或许自己想多了,皇帝对林瑶和云付根本就不关心,就放下了帐子,随后举起放在案桌上的宫灯,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这宫里的事情差不多了,明日收拾下,去别院住一阵子吧。”
李苋“……”
第14章
太后知道皇帝又要出去散心,倒也没阻拦,只道,“莫要走的太远,袖佛山的别院,石壁原的竹园,还有保和猎场就都挺好,离的近,有个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回来。”又开始叮咛皇帝的吃住,“出门带好侍卫,要按时用膳……,记得你身旁那个尚真明年是不是就要出宫了?”
“是。”
太后道,“去年宫里入了几个新人,瞧着都不错,正好就提前教一教,这次出去都带着吧。”
皇帝道,“母后,朕实在是没有心情。”
太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元皇后和皇帝少年夫妻,诞下两女,却都不幸夭折,皇后太过悲伤,没熬过去病故了,后来娶了据说好生养的金家姑娘,到是很争气,第一年就有了身孕,谁知道最后却是难产一尸两命。
皇帝一直都没走出来,太后也不敢步步紧逼,道,“哎,就依你。”
皇帝道,“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太后因为礼佛,穿着素净,屋内摆设也十分的简陋,神态也是不紧不慢的,唯独听到这句话,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道,“你是我儿,为你操心不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身份贵重,我身为太后也要好好的扶持你。”
皇帝想要说点什么,却实在是不善言谈,最后只道,“您保重。”
等着皇帝走后,吕嬷嬷走了进来,她刚才代替太后去送了皇帝,就可见她在寿阳宫的地位,是太后最为信任之人。
吕嬷嬷道,“陛下还是不放心娘娘,一路上叮咛奴婢要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道,“我儿那性子我不知道?你就哄着我吧。”
“奴婢可不敢说谎,是真的。”吕嬷嬷赶忙解释道,“说太后您看着清减了许多,虽然因为礼佛不能吃荤腥,但是燕窝,参汤却不能断了,一定要盯着您喝,又说天气马上就转凉了,把去年陛下猎的几张皮子拿来给您做个毛坎肩,又暖和又轻薄。”
太后道,“怎么不在我跟前说。”虽然这般说,但是脸上却是带着满足的神色。
吕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母子俩,一个内敛不爱说话,一个则是重规矩,即使疼爱也放在心里,端着架子不讲……,倒是苦了她,每次都要这般当个传话筒。
“时间到了吧?”太后突然道。
吕嬷嬷神色一凛,“娘娘,奴婢去拿贡品。”
好一会儿,太后穿着素服,吕嬷嬷端着贡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小佛堂,有宫女在外面关上了门,大家都知道太后给菩萨供奉的时候是不让人进来的。
两个人到了屋内,内室一尊金身大佛,太后朝着佛像拜了拜,摆好了贡品,随后吕嬷嬷拉了下佛像上镶嵌的一个红宝石,佛像居然慢慢的向后移动,随后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穴来。
顺着洞穴内的石梯向下,就到了一个密室内。
里面十分恶臭,太后捂着鼻子,来到了一个木桶跟前,吕嬷嬷开了盖子,叫人惊悚的是,木桶里赫然坐着一个人彘。
这是一个头发凌乱,骨瘦形销的女人,依稀可以从她轮廓里看出,年轻时候有种惊人的美貌。
“贞娘,已经三四日没有进食了,饿了吧?”太后似乎习以为常,道,“这里有你最喜欢的果子,还有饴糖,你想不想尝尝?”
吕嬷嬷端着托盘,放在了女子的眼前。
女人嘶哑的道,“给我。”
吕嬷嬷拿了一块糖来塞到了女人的嘴里,女人贪婪的吃着糖块,却听太后又道,“只要你说出宫里的那个内应,我就让你好好吃个饭。”
女人却疯狂的笑了起来,道,“着急了,你那三公主是不是又不好了?哈哈哈”随即朝着太后吐了个口水,恶狠狠的道,“云芙蓉,你害死我儿,又把我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你也断子绝孙。”
***
皇帝刚到别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云五爷从隔壁回来,神色满足,还哼着小曲,很是自在逍遥的模样。
“六爷,您回来了。”李苋道。
这话可是把云五爷,应该说云六爷给吓了一大跳,惊道,“李总管?”再去看李苋后面,果然看到皇帝赫然也在,他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澜边长袍,系着藏青色的丝绦,长身玉立的,映着身后那湘妃竹,十分的清俊疏朗。
云付马上就站的笔直,心虚的问道,“陛下,您怎么也来了?”
“朕要是再不来,你就要惹出事情来了。”皇帝道。
“什么事?”
云付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别提多开心了,父母,兄长们觉得无用的烹饪,在林瑶的眼中却是不可多得本事,两个人一起钻研菜谱,做完在一起试吃,简直成就感满满的,这是他活了这许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哎呦,六爷呀,您可真是糊涂。”李苋急道,“对面那家夫人是谁?那可是王尚书的下堂妻,您呢?奴婢说句难听的,您在京城里的名声可不太好,要是叫别人瞧见,您跟那位夫人整日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云付显然像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他狡黠的一笑,很是自得模样,道,“所以我对林夫人说我是宁国公府的云五爷!”
李苋,“……”
乌云遮住了天空,下起了雨,豆粒大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过一会儿就形成了大雨。
屋内的皇帝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尚真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发鬓上的雨水,刚才下的太急,一时没来得及,还是被淋到了一些。
李苋端了姜茶过来,道,“陛下,六爷,快喝一杯避寒。”
云付从刚才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吹了吹就抿了一口,随后偷瞄了眼皇帝。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
李苋也是无奈,觉得云付当真是有些天真,道,“六爷呀,您告诉林夫人你是云五爷有什么用?那些人说闲话人也当你是云五爷不成?他们又不是不认得你!”
第15章
云付沉默了下来,李苋又道,“林夫人日子过得艰难,只能在这人少的别院里避世,六爷,您倒是好,非要凑上去给人添堵。”
“不是……”云付觉得李苋说的不对,林瑶没有闷闷不乐呀?也没艰难,每天练字,做菜,和丫鬟婆子们其乐融融的,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也没有个可靠的娘家,只能靠着王尚书的照拂活着,那王尚书是看着往日的情面,但要是知道和一个生男走的这般近,还是您这样盛名在外的浪荡子,该是如何做想?”
“我是冤枉的!”云付委屈的说着,随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词穷,无论怎么样,总之频繁的和林瑶来往,确实是不妥当的。
“所以六爷,您适可而止吧。”
云付一下子就蔫了,以前因为青楼花魁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那种千夫所指的日子了,当然,他更不想林瑶因为他而陷入艰难的境地。
李苋云付终于听进去了,道,“六爷,您要不今日就回京去?”
“我……”云付根本就不想回去,回去了有什么呀?娘每次看到他都会唉声叹气的,至于爹?没打他就不错了,而且走了之后就吃不到林瑶做的美味佳肴了!他们俩刚刚找到了怎么做火锅的方法,准备大干一场,研究各种锅底,是的,那个吃法叫火锅,是那个传人告诉他们的,本来觉得有些怪异,后来想想,围着锅子吃,下面有火,上面有锅,不就是火锅?也是很恰当的名字。
李苋又加了一把火,催促道,“趁着现在还没闹出什么事,要真是出了事就晚了。”
云付无奈,转头准备去收拾行囊,但是心里却很不甘心,看到正在喝茶的皇帝,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不对呀,我走了,陛下不还在?难道陛下就不是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