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再看到陆沈白时,她只觉得好疼,心好疼。
她不该用这种方式,来逼自己清醒的,她——
“曲姐姐。”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曲瓷的思绪。
她转头,就见穿着内侍服的叶君然,匆匆府门口过来,他脸上还带着淤青,语气都在发颤:“琼枝说,公主把我赏给姐姐你了,这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赏,我来带你回家。”
“曲姐姐,我,我……”话未说完,叶君然眼里已浮起水光,他不想让曲瓷看见,只仓惶垂头,肩膀却在细微抖动着。
陆沈白开口道:“有什么话回府里再细说吧。”
晏蓉那人喜怒无常,虽然先前答应放了叶君然,但等会儿若是出来碰见,难保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曲瓷点点头,带着叶君然上了马车。
来时,一路上曲瓷眉飞色舞说着自己的生意计划,回程时,马车里多了个叶君然,却反倒安静下来了。
叶君然小心觑了一眼对面坐的两个人,见他们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又默默垂下了脑袋。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怎么的,曲瓷就想起来了,刚才在水榭里,罗湘湘同她说的那些话。
“你跟陆沈白,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啊!”
“你们是夫妻,难不成一辈子,不圆房,不生孩子啊!”
……
她以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可今天,突然两次被问到这个话题,再加上经过庆怀那一闹,曲瓷才恍然明白——
她之所以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因为成婚后,陆沈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抗拒,从未逼过她,他一直在纵容她。
唯独只有那一次。
从钦州回来那夜,她对从前的事讳莫如深时,陆沈白同她说:“阿瓷,我们之间,纵然做不到举案齐眉,也不该如此生分。”
那是第一次,她在陆沈白脸上看到痛处,虽然一闪而过,但她看得真切。
陆沈白被她的疏离伤到了。
但最后,妥协的人却依旧是他。
他说:算了,日后还像从前那般相处,如何?”
从他们成婚后,他对她千般纵容,可她却在拿刀戳他的心哪。
曲瓷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心疼的厉害。
“吁——”
孟昙勒停马车,在外面道:“公子,夫人,回府了。”
曲瓷睁开眼睛,恰逢陆沈白起身要往马车下去,她几乎是不假思索,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陆沈白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曲姐姐,你怎么了?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叶君然也开口道。
曲瓷摇了摇头,握住陆沈白不肯撒手,只道:“先下去。”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没等陆沈白发话,曲瓷便道:“孟昙,你先带叶公子去安置。”
孟昙应了一声,带着叶君然先进府了。
陆沈白垂眸,见曲瓷睫毛簌簌扑动,握着自己不肯撒手,怔了片刻,轻声道:“刚才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相同的话,听了两次,终究是疼的麻木了。
而且,他也不忍看她这般如此。
可他说完,曲瓷依旧垂着脑袋,握住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陆沈白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阿瓷,你不必如此,刚才的事,我真没……”
“陆沈白,我有话想问你。”曲瓷蓦的抬头,眼神惊疑不定,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之前,她困于过往,一直觉得,陆沈白对她好,对她百般纵容,一是因他们之前的情分,二是因为他愧疚,用她父兄安危交换,让她做挡箭牌不用尚公主。
但重回盛京后,这一系列事,却让曲瓷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心中不知何时,播了一颗疑窦,悄无声息落地生根发芽。
被晏蓉和庆怀今天一激,它突然就冒尖了
。
曲瓷抿了抿唇角,望着陆沈白,犹豫开口:“陆沈白,你是不是……”
“刚好,我有件事,也想同阿瓷说。”
两人同时开口,但陆沈白却抢了先。
曲瓷顿住,怔怔看着陆沈白。
“阿瓷,有句话,很久很久之前,我便想同你说了。”
陆沈白眼神温软望着曲瓷,如是说。
此时,他们两人站的极近,近到曲瓷能清晰看见,陆沈白漆黑的眼珠上,全是她。
陡然间,她胸膛里像是闯进了一只小兔子,那兔子蹦蹦跳跳的,搅得她无法思考,但不知怎么的,曲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陆沈白要说什么。
他——
“阿瓷,我——”
陆沈白刚开口,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
两人齐齐回头望去,长街上,一群官兵迅速朝陆家驶来,他们身上穿的是兵甲,这些人,是禁军。
曲瓷眼皮骤然一跳,立刻握紧陆沈白的手。
“没事,别怕。”陆沈白轻声安抚着曲瓷,目光落在朝陆家逼近的官兵身上,眉心微微蹙起。
纵然是陛下急召,也该是内侍来传话,可今日却是殿帅亲帅亲临。
陆沈白走神时,那群官兵已逼至眼前。
“殿帅亲临,可是……”
陆沈白话还未说完,为首那人高坐在马背上,冷冷挥手道:“陛下口谕,陆沈白谋害九公主,罪不可恕,即刻打入天牢。”
那人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禁军顿时一拥而上。
第41章 下狱(一更) 晏蓉死了。
什么?!
晏蓉出事了?!
怎么会?!
曲瓷现在满心疑问,但见那禁军们凶神恶煞扑过来时,一时什么也顾不上想,当即便想上前去护陆沈白。
但有个人动作比她更快——
孟昙从府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急促叫了声:“公子!”
说话间,昙花镖已迅速脱手而出。
最前面的禁军,手还没碰上陆沈白,便已哀嚎倒地。
坐在马背上的殿帅,右手握住刀柄,目光如电,厉声道:“陆沈白,你想抗旨不成?”
公然抗旨,按律是可以被当场诛杀的。
陆沈白安抚住曲瓷,冲孟昙道:“住手。”
“公子!”
“住手。”
陆沈白发话了,孟昙这才不情不愿收了手,但仍护在陆沈白面前。
因有他在,周围的禁军虽虎视眈眈,却无人敢再上前。
陆沈白安抚住曲瓷,抬眸去看坐在马背上的人:“殿帅,陆某谋害九公主一事,从何说起?”
“今日九公主赴宴回宫,便突然吐血不止,御医诊断,乃是中毒所致,所有证据都指向陆大人。”坐在马背上的人,盔甲上寒光烈烈,面似阎罗,端的是冷血无情之态:“我劝陆大人莫要再负隅抵抗。”
话罢,一挥手,一排弓箭手立刻上前,箭尖齐齐对准陆沈白等人。
这架势,摆明了,要么陆沈白束手就擒,要么被当场射杀。
侍女小厮闻讯而来,看到府外的阵仗,有胆小的直接吓跪了。
陆沈白看了一眼天色,陆蔓这几日,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回府的,他不想吓到陆蔓,便道:“殿帅,陆某同你走,但我府上之人无辜,还请殿帅莫要为难他们。”
“这是自然,带走。”
话落,禁军又要涌过来,曲瓷面色煞白,紧紧攥住陆沈白的袖子,不肯松手。
事出突然,陆沈白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抬手抱了抱曲瓷,覆在她耳畔匆促说了句:“阿瓷,府里诸事,都交给你了。”
“干什么?!”孟昙横眉冷眼,瞪着想要来抓陆沈白的禁军。
陆沈白松开曲瓷,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抚好,这才跟着禁军走了。
殿帅等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孟昙攥紧拳头,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眼睛猩红立在曲瓷面前,一言不发。
翁伯先前去安置叶君然,闻讯赶来时,看到此景时,顿时面色大骇,只惶然不安看向曲瓷:“夫人!”
曲瓷现在脑子里很乱,但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侍女小厮们,她用指甲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吩咐:“此事尚未盖棺定论,你们不得私下议论,不得让老夫人知道此事,若有违反者,立刻发卖出去。”
陆家待下人素来宽厚,这是第一次,曲瓷说这么重的话。众人忙垂首称是。
“翁伯,”曲瓷又看向翁伯:“你亲自走一趟,去铺子里将铺子接回来,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事告诉花宜姑姑。”
花宜一直侍奉陆蔓,她知晓此事后,才能随机应变。
“哎,老奴这就去。”
翁伯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立刻带人走了。
曲瓷让侍女小厮们回府,自己转头冲孟昙道:“走,去王府。”
晏蓉中毒这事,事出突然,打的他们简直是措手不及。
曲瓷一度以为,晏蓉是想要对他们下手,这才百般提防,却不想到头来,竟然会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