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呀!你到底去哪儿了!”春儿气恼地推搡她,“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好了好了。”
夏竹悦将春儿的手臂揽在自己肩膀上,撑扶着她把她扶进院内。
她安置春儿坐在椅上,回身去关了院门,又去箱笼里翻出从前剩下的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油。
她先把药油放在一旁,烧水拧了个热布巾来,细细替春儿把汗抹了。
“我自己来。”
春儿从她手中抽出布巾,仍是生气,“你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夏竹悦在小凳儿上坐了,拿起药油往掌心倒了些许,双手合十搓热了,替春儿揉着肿胀的脚踝。
“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春儿撇撇嘴,“你害我找的好苦,管事催了好几遍我才不得不回来,若是来你这儿再找不着你,我只得去报官了。”
“确是我的不是,我遇上些事,不得不先回来,对不住。”
春儿气恼地撅着小嘴儿,但她对夏竹悦原本就是七分担忧,三分气恼,如今见她安好,气儿也消了大半。
把布巾搁到一旁,春儿伸手去拽她起来,“罢了,你没事儿就行,下回可万万不能再这样了,平白让人担心你。”
“嗯。”
夏竹悦应着,继续给她揉着伤处,没有起来。
“得了甭揉了,我回去自个儿揉去。”
春儿说着,手上一使劲儿,人没拽起来,却扯开了她大半衣襟,露出一片雪白肩胛。
“哟,对不住,手劲儿大了。”
春儿捏着她的衣领准备替她拢上,却被那一片雪白中的一点嫣红所吸引,急急问道:“小竹你受伤啦?”
夏竹悦闻言,伸手摸了摸,捏着衣领欲拉起来,“没有,那是胎记。”
“胎记?哎,别拉别拉,我瞧瞧。”
春儿阻了夏竹悦的手,将衣领又拨开了些许,俯身细细看着,“哎,真新鲜了,你这胎记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倒像是个什么花儿的图案,不太像天生的呢。”
“怎会。”
夏竹悦不以为意,拢好衣衫,“我娘说过,就是个胎记罢了。”
“那好吧。”春儿叹息一声,“你们好看的人都这样吗?哪哪儿都长的好看,连生个胎记,都跟生了朵花儿似的。”
“哎,天道不公啊。”
夏竹悦被她长吁短叹的模样逗乐了,一天以来的惊吓都烟消云散,只有在春儿面前,她才觉得自己能够轻松片刻。
“说起来,你还是差点儿运气呢。”春儿忽地想起什么来,冲她眨眨眼儿,笑嘻嘻地,“不过我替你找补回来了。”
“什么运气?”夏竹悦随口问着。
“今儿不知怎的,别院那边似乎在搜寻什么婢女,然后便有人来问咱们这儿是不是有替人去送杏子的农女。”
夏竹悦指尖一滞,一颗心突突跳了起来,急急问道:“然后呢?”
第11章 嫁傻子 那事儿却弄的凶
“然后?我哪儿能跟他们说实话呀。”
春儿狡黠一笑,颇为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猜许是你不懂规矩,冲撞了哪位贵人出了岔子,便替你遮掩过去了。”
“如何遮掩的?”
“嗐,那有什么难的。”春儿不以为意,“咱们原本就是临时被召集去赶工摘果子的,乌泱泱一堆人谁又认识谁呢。”
她伸手拢好鞋袜,“我一口咬定,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报了名又不去上工的人多了,他们查不出头绪,也只得罢了。”
夏竹悦松下一口气来,顿觉浑身无力,半靠在桌腿上,“还是你机灵。”
“得了,你也甭谢我。”
春儿站起身来,开着玩笑,“若是你闯了祸,连累我怎么办,我可得撇干净呐。”
被她逗的轻笑出声,夏竹悦撑着桌角站起身来,去托扶住春儿,一路将她送至院儿门口。
送走春儿,已是明月高悬,夏竹悦抬头望着月色,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天上虽然只有一轮明月,但月色却笼罩着所有凝望它的人。
月光轻轻落在魏峙玄色的蟒袍上,令他独坐花台的背影显得分外孤寂。
林霄看着他略显憔悴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劝慰道:“主子,虽然今日没有寻着夏姑娘,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我一定……”
“躲?”
“属下失言。”
“呵。”
魏峙自嘲地笑笑,放下唇边的酒盏,微醺的眼尾泛着些许淡红,瞧向林霄,“你也说了,她,在躲我。”
林霄恭谨垂首,“或许夏姑娘有什么苦衷。”
魏峙轻笑起来,以手撑额,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了墨发里,有些压抑地,“她能有什么苦衷,分明是她先招惹我的。”
晚风清徐,拂动花影摇曳。
魏峙执起一盏冷酒,仰头饮了,喉头滚动,冰凉酒液滚落喉头,却怎么也浇不灭胸中那团烈火。
他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望着中天明月,思绪飞回了那场春日宴,原来早在那一日起,他便已爱而不自知。
原来在春日宴那天,夏竹悦是不被允许去前厅赴宴的。
这场隆重的宴会,是为夏府嫡女,夏桃欣精心筹备设计的。
夏夫人为此筹备了许久,宴席酒水,歌舞丝竹,装饰摆设,迎宾送客,皆由夏夫人亲力亲为。
而宴会的主角儿夏桃欣,更是花重金定制了首饰钗裙,学足了礼仪才艺,就是为了在宴上献舞,一击必中。
此时的夏竹悦正往自己的屋里跑去,方才湖畔边的小插曲令她有些羞恼。
她本意是怕那人坠湖,才出手相救,怎知那栏杆早已被修复,倒教她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悻悻地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她打算静静呆在屋里捱过这场宴会,省的又撞上夏桃欣。
才将将临窗而坐,房门便被骤然推开,几个婆子一阵风似的跨了进来。
夏竹悦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怎么了?”
“哎呀,小姐大喜。”
一个婆子嘴里笑着,走过来捉住夏竹悦的胳膊,手劲儿奇大,将她拽至妆台前坐下。
挣扎了几下没挣出来,夏竹悦不禁有些烦躁,不解地质问道:“你们做什么?”
婆子暗里使劲儿拧了一下夏竹悦的胳膊,疼的她瞬间涌出泪来。
自打娘亲去世后,府里再无人将她当做正经主子,恶奴欺主,以下犯上的事儿时常有之,但也甚少如此不由分说地折磨她。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夏竹悦哭叫着,却被两个仆妇反折了手臂摁在椅上用布条绑了,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婆子捏着她的脸颊咬牙道:“小姐,我劝您还是别哭了,新嫁娘哭着进门,可不是冲喜的好兆头呢。”
“你胡说什么!”夏竹悦哭喊道:“你们快放开我。”
“吵死了。”
另一个婆子拿了块布巾塞了夏竹悦的嘴,白了一眼仆妇们,“还不快些,一会儿误了时辰又要挨罚。”
仆妇们得令,一拥而上,匀面的匀面,扯衣的扯衣,七手八脚地将她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
但那袭嫁衣却并不是正红色,而是淡淡的水红色,可见并不是什么正经妻室的模样。
一个婆子扯过夏竹悦的长发,毫不怜惜地粗鲁梳着,嘴里念叨着,
“真是赶死我了,不是说等宴会结束了,过两日才送她去给那傻子填房么。”
“嗐,谁说不是呢,也是那傻子摊上个好爹,不然能一连娶上七八个妻妾么。”
搭茬儿的婆子挤挤眼儿,压低了嗓子:“我听说那傻子人虽傻,那事儿却弄的凶,没日没夜的折腾人,娶回去的女子没几日都折腾死了,真是作孽。”
“嘻嘻。”
另一个婆子推搡了她一下,“你倒是会听说,听墙角听来的么,即便是个傻子也架不住有个想抱孙子的爹呀,流水似的替他娶妻纳妾,这都是命哦~”
“哭什么哭,妆都花了。”
一番污言秽语吓得夏竹悦直淌泪,一个仆妇不耐地拿布巾替她揩了,咒骂着,
“谁叫你不识相要去接近世子爷,那也是你能妄想的么?如今被提前发落也你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几个人手里的活计做完了,嘴皮子却不闲着,仍凑在一起嚼舌根儿,一个婆子啧啧有声地叹道:“咱们的那位嫡小姐,十打十的像足了她娘,小姑娘家就能想出如此毒计,日后当了世子妃还得了。”
“那你还不快闭嘴,敢背后议论嫡小姐,仔细你的皮。”
“嗐,咱们几个的体己话儿,你们不会对外说的,对吧。”
“看你怎么孝敬我们了,快走吧,你去角门迎轿子,我去报夫人。”
几人嬉笑扭打着,关上门交差去了。
冰冷寒意遏住了夏竹悦的喉咙,她欲哭无泪。
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娘亲去世失了倚靠,遭人欺负罢了,没想到她们竟如此容不得自己,竟要赶尽杀绝。
她心里似乎破了个大窟窿,以往只觉得日子苦些也不算什么。
如今,竟是活不成了。
正悲戚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往她门口跑来。
第12章 摸宝贝 咱们就敬佩您这份儿孝心……
夏竹悦偏过头,死死地盯住门扇。
门扇被缓缓推开,是方才替她梳头的那个婆子。
婆子扶着门框,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无人这才跨进房门朝她走来。
她走到夏竹悦身后,伸手去解那布条,嘴里念叨着:“小姐切勿怪罪老奴,咱们也是奉命行事,那知州府可是正经的官老爷府邸,您还算是攀了高枝儿呢。”
解开最后一个结,婆子没有立刻松手,堆了些笑容同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