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顿时傻傻怔住,又有些懊恼吵醒了他。
四目相对,苏晚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她只听见男人低笑一声,再然后,自己便被拽进了裴寄怀里。
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苏晚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四肢有些僵硬。
明明白日里还对她避之不及的人,这会儿却变了个模样。
裴寄其实一直没睡,虽然连日的考试耗费心神,可他躺在床上却异常清醒。所以,苏晚一系列小心动作,其实他纳入耳中。
明明应该状若未闻,裴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中途睁了眼,更有甚者,还将苏晚搂在了怀里。
不过既然想做,那便做了。
裴寄的下颌将将抵在女子一头青丝,他一只缠上一缕散落的乌发,只沉沉唤了一声:“晚晚。”
苏晚屏住的呼吸霎时松了下来,她小声应道:“嗯。”
裴寄:“我考完了。”
“嗯。”苏晚仍是小声回了一声。
“若是我高中了,你嫁给我可好。”
半晌,才听到女子闷闷的声音:“我们……不已经是夫妻了吗?”
“那不一样。”裴寄一只手仍松松的搂着怀里人,顿了顿,才接着道:“待出榜后,我们便拜过天地,你做我真正的妻,可好。”
说完,裴寄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一丝弧度也无。若是前世同僚看见,恐怕会心里一怔,好奇是谁能让位高权重的裴大人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
然而,此时的苏晚脑子有些发懵
真正的妻,裴寄的意思并不难懂。
她当初离家选择了裴寄,虽说两人之前定了亲,可那到底是镇远候府同苏府的婚事。
初见那日匆匆忙忙,裴寄病重甚至于并不打算让她留下,两人并未拜过堂。
而且经过王妈时不时的撺掇,苏晚早就明白,他们二人虽以夫妻相称,同床共枕,却还是算不上夫妻之实
懵懂过后,苏晚心头倏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窝了一水,又酸又涩。
“好。”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听见了自己轻轻的呢喃声。
第57章 杏榜 会试过后,杏榜四月才出。
……
会试过后,杏榜四月才出。
起初一段时日,裴寄不再早出晚归,闲暇里还会陪着苏晚去铺子里转转。小夫妻俩日日同进同出,王妈瞧着更是喜上眉梢。
然而随着放榜将近,裴寄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苏晚大抵猜出裴寄是在谋划些什么,稍加思索不得头绪,也没有开口细问。
放榜前日,苏晚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可许是被裴寄的淡定所感染,竟是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直到次日早间,才被王妈的大嗓门惊醒。
苏晚起身后换了一身杏色襦裙,才开口问等在一旁的平儿,“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平儿乖乖应道,又拿过披风,递了过去。
苏晚只点了点头,接过披风,仔细披在身上,一双手灵巧的打了个结。
平儿见状,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辰时就要放榜了。”
王妈昨日打探到了放榜的时辰,又念叨了一整夜,以至于平儿的心都一直提着不放。现在见到东家和夫人这般冷静的模样,真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晚听到平儿的提醒,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会儿杏榜该是出了。
明明前几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事到临头,却莫名冷静了下来。
“阿寄他去看榜了吗?”
平儿摇了摇头,有些焦急道:“东家他没去,这会儿在书房呢,他让小北去了。”说着,又嘟囔道:“他那小个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榜。”
苏晚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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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委以重任的韩北,正如平儿所言,挤在人群中左右为难。
“放榜了放榜了!”
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大喊,放榜的锣鼓声乍起。
人群顿时喧闹更甚,可怜的韩北,瘦胳膊瘦腿的,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虽然出门前东家吩咐他不要着急,等人群散去后再去看榜。可韩北早时也上过学堂,在他眼里,读书人的事乃是一等一的大事。
他一边努力地向前挣扎,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消息。
有白发老儒以泪洗面,又被人搀扶着离开,也有年轻的书生容色仓惶,更有甚者,霎时在榜前放声恸哭。
这些都是未中的,而那些榜上有名的,则更加引人注目。
“我家世子中了,第二名,第二名,他是第二名……”
嘈杂的人声中,这道声音过于激动高昂,轻易被韩北捕捉入耳。
他羡慕的朝出声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二名,还是个世子,想来必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个念头只停留了一瞬,见前面人群稍松,韩北逮住机会溜到了前面。
他刚站定,正打算从后往前看,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名字。
前排人群里有人问:“裴寄,这个裴寄是何人?”
韩北一个激灵,正要接话。
却被刚挤到前排的一个书生抢过话头:“裴寄?不就是那个被镇远候府赶出去的冒牌货假世子吗?”说着他还指了指另一侧,示意道:“唉你别说,那边中了第二名的好像就是镇远候府的真世子。”
“原来是他啊。”显然问话的人就算不知道裴寄的名字,也曾听说过真假世子的事情。
然而一旁的韩北却不如他一般淡定,他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特意穿出门的新鞋子被人踩了一脚都没注意到。
真假世子一事在京城盛极一时,姐妹替嫁的那出戏也着实火过一番,就连韩北,街头行乞时也听人提起过。
只是将戏文中的假世子和真千金同主家二人联系到一起,韩北一时有些恍惚。可是转念一想,相处越久,东家夫人二人那通身的气度,就像是刻在骨子一般,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只是,只是他没想到……
就在韩北尚在怔愣时,那回答的书生又问:“你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他?”
“你没看到吗?”先开口那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榜单,语气里难掩惊羡:“此次春闱的会元,就是那裴寄啊。”说着,他又颇有些自言自语道:“若真是这个裴寄,那这假世子竟比那真世子厉害……”
那书生似乎是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呆了片刻,又听到后面这句话,忍不住反驳道:“那当然了,冒牌货鸠占鹊巢,怎么说也在白鹤书院修学了那么多年。”
紧接着,他言语中满是对裴安的推崇:“我听说那真世子可只在白鹤书院待了半年。”
韩北呆愣在一旁,刚消化完裴寄的身份以及高中会元一事,就听见书生字里行间的鄙夷,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公子了解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也是在白鹤书院修学?”
那书生低头一看,见是个瘦巴巴的小子,免不了趾高气昂道:“当然了,。”
“那公子这次定是杏榜有名。”韩北适时摆出一副崇拜的表情。
书生闻言,语气都缓和了许多:“鄙人不才,区区榜上二十名而已。”
“啊这……”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韩北故意扬起的惊讶声:“难不成公子只在白鹤书院读了几天?”
“当然不是……”
书生开口反驳,刚想说自己一直在白鹤书院修学,又霎时想起自己此前的言论,脸色顿时像是打翻了墨盘,难堪至极,改口斥道:“无知稚子,你问这些干什么?白鹤书院可不是你能奢想的地方。”
见他恼羞成怒,韩北心情大好,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说,见人群稍松,转身溜到榜首去找裴寄的名字了。
——
此时,镇远候府前厅。
除一早当值的镇远候外,其余人皆是候在此处 。
安氏端坐在上首,左手边坐着裴安并苏清柳娉婷二人,右手边则是裴玉瑶。
厅内无人开口,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奉茶的丫鬟们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不敢闹出动静。
过了片刻,安氏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口道:“都这会了,看榜的小厮怎么还没回来?”
安氏一发话,厅内氛围骤松,裴玉瑶向来会看脸色行事,绷了这么久,赶紧接话道:“这会儿杏榜怕是早就出了,若是榜上有名,定是会被众人围着打听,少不得要耽误时间,母亲别担心。”
她这话一出,别说安氏,就连裴安的神色都好了许多。
坐在对面的柳娉婷不免也多看了裴玉瑶一眼,她嫁过来不过数月,已是发觉裴安这庶妹,惯会说话。
心底这么想着,柳娉婷也跟着笑道:“瑶儿妹妹说的有理,妾身相信夫君定会名登龙榜,姐姐你说是不是?”说完她还捂嘴轻笑了一下,抬头看向身旁的苏清。
反观被她提及的苏清,自安氏开口以来,脸色惨淡,一言不发。
苏清一向与柳娉婷不对付,若是以往,两人一碰面必然是针锋相对。
然而此刻哪怕柳娉婷故意将话头引向她,苏清也全然没有心思。
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晨间时安氏说的一句话。
“今天是安儿的好日子,把这孩子抱来干嘛,晦气。”
晦气?
她的孩子养了这么些时日,好不熬到能抱出来见人。
却被他嫡亲的祖母一句晦气堵回了房中。
而孩子的亲父,只是皱着眉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甚至没有多看孩子一眼。
明明开春之后天气早已转暖,苏清坐在厅中,却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一颗心凉的彻底。
“姐姐?”
柳娉婷看出苏清的神思不属,却不打算放过她,又开口唤了一声,就连这句姐姐都少了以往那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清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眼底掠过一抹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