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了长兄的架势,看向赵成义,“阿楚,你既知道长嫂如母的道理,就该对你嫂嫂尊重些。”
谢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道:“大哥说的对。”
看着赵成义蔫头耷脑了,昭昭的心情终于明媚起来,她算是找到了治赵成义的法子,要比赵成义更入戏才行。
她情深意切道:“阿楚的婚事,我和你大哥都惦记着呢。”
赵成义冷哼了一声,这俩人竟然开始二对一的欺负他,没意思。
见赵成义可算是消停了,顾淮说起了下午入城后的安排,“下午入城后,我去夺玉楼报名参赛,你们则去找找好屋舍安顿。”
三人都对此无异议,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简单用过膳食后,便启程继续赶路。
湖州的夺玉大赛,半点儿没有因为雪灾的影响失去它一直以来的热闹,到处都是前来湖州参加玉石大赛的人家。
这比赛向来是有不成文的规矩,得举家前来,只因玉石行当讲究的就是互通有无,家眷也要交际。
他们三人如今是这谢氏一家人,倒是一点儿都不显眼。
三人坐在牛车内,瞧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想起了并州城中如今的荒凉,还有湖州进出的官道,尚且才疏通呢。
就连赵成义都难得感叹了一句,“可见古人之言皆无妄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何时都能应验。”
三人先是寻好了住处,是一座一进小院。
第二日,顾淮独自前往夺玉楼报名参赛。
他今日打扮寻常,脸上是玉琳特别修过的妆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样貌普通清秀,文质彬彬,倒是有几分玉器商人的特质。
他腰间悬挂了一块玉佩,玉佩上是轻舟似飞叶划过山涧,山涧又有松柏的的图案,雕工精细,寓意潇洒自在。
这枚玉佩是当年他外祖父送与他的,还有另外一枚,已经随着早逝的同胞兄弟葬入坟墓中。
昭昭和赵成义送他到了小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见昭昭丝毫不担心,赵成义嗤之以鼻,“你就信他当真能一下就引得旁人上钩?”
昭昭笑得眉眼弯弯,噎了他一句,“阿楚怎么能这般编排你兄长呢?”
赵成义吃了瘪,昭昭心情舒畅,才正了脸色同他说道:“他既胸有成竹,我为何不信他?”
原是他们三人制定计划时,找到了一个切入口。
而顾淮,便要亲自去做那请君入瓮的诱饵。
目送着牛车远去,昭昭开口道:“成与不成,我们都该相信他。”
赵成义这才不说话了。
*
牛车停在去往夺玉楼的必经之处。
他在等一人经过此处。
贺岚不知何时,蹿上了牛车,“世子,他来了。”
顾淮张开眼,神色便与从前不同。
他带着飞廉弃了牛车步行前往夺玉楼。
他穿着普通,与身旁经过的那些穿戴一看就非富即贵之人,颇为不同。
飞廉一边走,一边探头探脑观察着周围,不由道:“爷,这湖州城可真是热闹。”
“这些人,瞧着家当都颇丰啊。”飞廉垂眼,就瞧见擦肩而过的一个中年男子,腰间挂的那块双鱼玉坠子,玉质瞧着通透温润,雕刻也十分不俗。
俗话说,佩玉者,当如君子,君子心性高洁,玉便是高尚之物。
飞廉却夸人家当丰厚,无非其它原因,原是这佩戴双鱼玉坠之人,腰间挂了块玉不说,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硕大的青玉佛像,十根手指上都戴着金镶玉的戒指,手中还盘着一串碧青的玉珠,瞧着就财大气粗。
长安勋贵多如牛毛,可也无人做如此俗气打扮。
这佩玉是为彰显品性高洁为美,可不是为了显摆身家。
他家主子平日里,也只会佩戴一枚玉佩出门。
顾淮也已经将四周看过一回,心中有数,听见飞廉这话,感叹道:“家当若是不丰,如何做的这玉石买卖?”
“这回夺玉大赛,我必能拔得头筹,让我们谢氏玉行成为行当的佼佼者。”
二人已经走到夺玉楼前,人来人往的,难免他这番‘豪言壮语’就落在了旁人的耳朵里。来这夺玉楼的玉器商,是不乏有想要来此闯出名声的根基浅薄的年轻人,但九成九的年轻人最后都是灰溜溜的失败而归。
见他们主仆二人穿着极为普通,有人难免鄙夷轻视,还有人发出嘲笑声。
二人渐渐局促,在此间显得格格不入。
忽而有人笑道:“这位小兄弟有志气,苏某佩服。”
说话之人一来,顾淮和飞廉周围忽然就安静了不少,那些嘲笑他们的人,闭口不言,只同来人打起了招呼。
说话人手中也握着一串玉珠,年纪看上去已年过三十,样貌周正,浑身气质儒雅,他朝着众人拱拱手,谦虚的见过礼,而后走向了顾淮。
顾淮忙拱手拘谨道:“在下冀州谢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来人笑道:“在下,云州苏家玉行苏玉年。”
苏玉年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从方才一眼瞧见这位年轻人腰间那块山水玉佩后,便被玉佩吸引了目光。
顾淮听了来人名号,忙恭敬道:“久闻苏家玉行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玉行,兄台竟是苏家玉行少掌柜,失敬。”
每行每当,无论落在大余哪个地方行商经营,这行当里的佼佼者,在行当之中自是流传甚广。
苏玉年听的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轻笑道:“哪里,哪里,谢小兄弟谬赞了。”
“谢兄弟家中这买卖可曾做到别地去?”苏玉年问的委婉。
顾淮脸上忽而就泛了激动之色,“家中如今尚且还是小本买卖,所以在下此番来夺玉楼,便是为了能拔得头筹,打响谢家玉行的名声。”
苏玉年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了底,这年轻人或许能轻易的就被他拉拢。
第39章 进入胡家 顾淮自打下马车时牵住了她的……
垂花长廊下, 穿着一袭碧青长袍的清秀后生,因着喝醉了酒,走的东倒西歪, 歪倒在他那位少年模样的仆从身上,却依旧强撑着同另一位比他年纪看上去大上十来岁,同样喝醉了酒的男子说着感激话,“苏兄, 今日能与你相识,是小弟三生有幸。”
说话间,他因为醉酒打了个踉跄, 连带着少年仆从也险些跌倒。
另一位醉酒男子,摆了手道:“谢弟,说这话多见外,今夜你,你就住在我这里,明日咱们哥两儿再好好说话。”
清秀后生想要作揖,意识却渐渐模糊,只能由少年仆从扶着, 跟在这家家仆身后, 走去客房。
*
飞廉扶着顾淮躺在床上,正拿着帕子给顾淮擦脸,湿帕子刚碰上顾淮的脸, 那原本应该醉酒睡着之人忽而就睁开了双眼,神色清明,何来的醉酒之意。
他抬手制止了飞廉的动作,从床榻上起身,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飞廉站在门口, 听了一耳朵房外的动静。这胡府在湖州可谓是一等一的大富之家,府邸不知占地广阔,修建的美轮美奂不说,丫鬟婆子也是一大堆,夜里巡逻的护院也随之可见,他们今夜暂住在胡家一处外院里,护院不知已经在院前巡逻了多少次。
等着房外脚步声远去,确定了无人在外后,飞廉松了一口气,方才说道:“那苏玉年也真是的,为了打听主子的玉佩是如何来的,竟一直劝酒。”
顾淮喝了一口茶,这茶已经凉透,喝下去之后着实让人醒神,因酒带来的困倦之意,逐渐在他眉间散去。
飞廉向来对顾淮的健康上心,见他喝冷茶,忙道:“属下去厨房寻热水来,主子您可不能喝冷茶啊。”
顾淮打断了他的话,淡然道:“不用,我们来此又不是为了喝茶,别多生事端。”
飞廉嘟嘟囔囔,“明明属下可以直接夜探胡府,贺岚身手也极好,根本用不着主子亲自出马,主子何必亲自来……”
顾淮看了他一眼,“我既答应了阿楚,要帮他一个忙,当然不能假于旁人之手。”
飞廉张了张口,他觉得顾淮这话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淮解下了腰间那枚玉佩,握在手中,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
玉佩跟了他许多年,原是一对,是他外祖父在他出生那年,送给他和他兄长的生辰礼,一人一块,兄长早逝,那块玉佩便随着兄长葬入了墓中。
而他,这块玉佩也常年佩戴。
这块玉佩还有些来历。
这苏玉年不亏有玉痴的名号,一块多年前同苏家有几分渊源的玉佩,竟真的立刻引得苏玉年上前与他攀谈。
甚至进展的比他所预想的还要顺利,顺利的接着醉酒的理由,留在了苏玉年的岳丈家,便是胡府。
这趟湖州之行原本只是一趟随了昭昭心思,同她走一趟,他对此之外的一切,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如今为了帮助赵成义调查湖州玉矿一事,继续扮作这谢昀。扮演这个似乎完全和他不同的人,他却仿佛信手拈来,扮演的严丝合缝,丝毫没让苏玉年引起怀疑,着实让他自己都觉着意外。
戴上了这张薄薄的□□,他便是谢昀,是打冀州而来,为了振兴家中生意,这湖州的夺玉大赛挣出名声,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他有妻,有弟,有一家尚未打出名气的玉行。
谢昀,是一张白纸上突然勾勒出的画像,用他的血肉拼凑,忽然就成了活生生的一个真人。
他心情忽而就不错,勾了浅薄的,唇露出些许恣意的笑。
绕是玉琳为他做了变装,在他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他的面容同原本样貌相差甚远。
飞廉却在此刻发觉,他主子好像一瞬间变得和从前不同。
不,不是和从前不同。
仿佛是唤醒了压在心底许久的性情,突然就在此刻爆发,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和从前不一样的光芒。
飞廉跟在顾淮身边多年,对顾淮的细微改变,自是能极快的察觉。
他能感受到此刻顾淮心情十分不错,他不免有些困惑,主子向来悲欢喜乐看的极淡,怎么此刻会这般高兴?
就因为他们这才第一回 与苏玉年打交道,就成功的进入了胡府?
可也不对啊。
主子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心情起伏这般大呢?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忽而眼睛一亮,“对了主子,属下已经让贺岚回去告诉郡主和四殿下,今夜我们会宿在胡府,明日再说。”
顾淮继续摩挲着手中玉佩,只漫不经心道:“你又错了,如今你该称我什么,该称他们二人什么。若是被人听见你如此称呼,该如何是好?”
飞廉砸吧砸吧了嘴,想说这儿不就是他们二人吗?外头也没有别人的动静,哪里会有人听见他说什么呢。
不过他向来对顾淮说的话言听计从,忙道:“爷,我这不是忘了吗?”
他又重新说了一回,“贺岚已经回去,将咱们今夜宿在胡府的事情,告诉了夫人和二少爷,让他们别担心,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顾淮轻轻应了一声,他神色微微变换,一瞬间就好像又变成了冀州来的谢昀。
外头忽而响起了脚步声,是胡家巡逻的护院,又再一次走到此处客院。
不多时,屋中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