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连连摆手,面上始终都是笑微微的,并不让人觉着难堪。
秦夫人明白,话说到这地步,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用。
她心里虽然觉着老太太不懂变通,放着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跟人人求之不得的尚书靠山不要……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死缠烂打地求人家要程家的女孩儿吧?
何况事实上,尚书府的姑娘,可不是缺人求娶的,要不是看在白太素实在难得,而程家又格外中意……她又何必如此呢。
只好见机打住。
此刻,张老夫人便跟慕容夫人说道:“我猜到了几分,你恐怕也是很中意程家四姑娘的。但是你要将眼光放长远些,你只当程家的家世出色对太素有好处,但你却没在意太素不是个没志气没能耐的,倘若是那些无用庸才、需要入赘靠着未来岳丈家的男子想找一条捷径,倒也罢了,可他不是。再说,一旦跟程家结亲,以后就算太素有天大的能耐,他干出一点事业,别人必定会背地嚼舌,说他是靠着岳家的势力才出人头地,你难道愿意如此?”
慕容夫人听到这里,缓缓点头:“还是老太太目光长远,您说的很是。”
这会儿外间又有丫头来了,禀告道:“门上说,慕容家的表少爷来了。”
慕容夫人一听,眼中略透出了几分光亮。
张老夫人也笑道:“是小凤枕啊,这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前些日子倒是听闻他调进京了,我还盼着呢。”
慕容夫人笑道:“听说他去了大理寺,那儿的事情不消说是繁忙之极的,想必没得空闲。”
且说金钗儿先跟新燕回房去,走到半路便停下来。
她左顾右盼,最后抓住新燕的手道:“我知道了!”
新燕没头没脑的很疑惑:“姑娘知道什么了?”
金钗儿道:“原来我是个大夫!”
新燕吃了一惊,可回想刚才金钗儿给秦夫人行针的手法,那种熟练麻利的动作,偏偏还奏效了……她便迟疑道:“姑娘是记起以前来了?”
“这倒没有,”金钗儿摇头,却道:“但是刚才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看是看到了,可……姑娘是怎么知道下针的?”
她说着抬手比比划划,道:“我也不清楚,但当看见秦夫人的时候,就好像有一股力气催着我,不知不觉就那么做了。我想,我之前一定是个极高明的大夫,所以才有这种本能。”
新燕哭笑不得:“可是,从没听说有个女大夫的?”
金钗儿想了想,问道:“大爷带我回来的时候,我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新燕一怔:“您问这个做什么?”
金钗儿道:“我随身带的东西,当然跟我身份有关……到底有没有?”
新燕只得说道:“当时大爷送姑娘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之物。”
“一样也没有?”金钗儿有些失望,不死心地追问:“首饰?荷包?银票?”
“真的没有。”新燕听到“银票” ,唇角一抿:“头发有些散乱的,一根钗子都不曾见。”
“不对啊。”金钗儿皱眉细想:“寻常人身上指定会带点东西的,难道我就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有?”
她琢磨了会儿,灵机一动:“我知道了,是不是落在大爷手里了?毕竟是他带我回来的。”
新燕笑道:“这话……大爷要您的东西做什么呢,还是不要乱猜。”
金钗儿道:“不行,谨慎起见我得当面问问大爷。”
她说着就往外走,急的新燕拉住她:“做什么?总不是要去找大爷吧?”
金钗儿道:“我如今才想出一点苗头,要是大爷那里真有什么信物之类,自然能够帮我恢复记忆,也许我真是个妙手仁心的大夫呢?”她简直一刻都等不及。
新燕无可奈何:“大爷这会儿正在应酬宾客,不如到晚间……”
金钗儿催道:“事不宜迟,你帮我去问一声,看看他有空闲没有,若有空就叫他来一趟。”
新燕见她这般笃定,只得答应而去。
这边金钗儿心里还想着自己用针灸救人之事,她正苦恼于自己先前竟“十恶不赦”,是个大坏人,但倘若这四年里她竟是个大夫,救死扶伤,仁心仁术的,也许可以弥补先前的罪恶?
越想越觉着高兴,恨不得立刻证明自己就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女大夫。
正想的喜欢,忽然花丛之后有个轻薄的声音笑道:“数年不见,小钗儿越发出落的勾人了……”
金钗儿愣住,正想问谁在那里,冷不防那一簇木槿花后探出一只手臂,修长的手指在金钗儿的肩头握住,轻而易举地将她拽了进去!
第9章 传说中的表少爷
金钗儿猝不及防,整个人嗖地一声,就给拽到了花丛之中。
头晕目眩之际,他看到木槿花中有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闪闪烁烁,头一眼看见还以为是个女子。
慕容凤枕拉住金钗儿,左臂在她腰间轻轻勾住,他眼波带笑地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认得你凤哥哥了?”
金钗儿这才反应过来,忙着要站住脚:“你、你是谁?”
慕容凤枕打量她满脸茫然诧异的表情:“咦……真的不记得了?”
他这一错愕,金钗儿总算是趁机挣脱开来,遂瞪着慕容凤枕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要不是慕容凤枕一副认识她的口吻,这会儿金钗儿只怕已经大叫救命。
凤枕望着她熟悉的脸孔,一别经年,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美貌更胜从前。
但奇怪的是,她身上好像还多了一种、让他觉着陌生的东西。
可偏偏不知道是什么。
慕容凤枕一笑道:“我是你亲亲的凤哥哥,竟然连我都忘了?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自然是因为我记挂着我的小钗儿,所以特意来看望你的。”他说着抬手轻佻地抚向金钗儿的脸颊。
“别动手动脚的,”金钗儿怒斥了声,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是亲戚?那也没有个直接来找我的道理。还有,你说话别这么……流里流气的,更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什么?你说我……”凤枕的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然后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金钗儿被他笑懵了:“你笑什么?”
凤枕两手掐着腰,笑着俯身,顷刻他抬头看着金钗儿:“你竟叫我别动手动脚?可见你真忘了……”
“我忘了什么?”金钗儿问。
凤枕上前一步,突然无预兆地跟她贴身而立,金钗儿才要后退,却给他勒住腰。
他垂眸盯紧金钗儿,低低说道:“你忘了?当初可是你这小贱人……主动对我动手动脚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贞洁烈女了?还是说、你着急想嫁给白太素,就翻脸不认人了?”
金钗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凤枕的薄唇上勾起一丝笑意:“你要真忘了也不打紧,我帮你想起来就是了……”
话未说完,凤枕的手上下一抚,低下头向着金钗儿亲了过来!
“走开!”金钗儿用力将他一推,却犹如蚍蜉撼树,到底推不动。
凤枕越发快活:“又或者,小钗儿是想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打紧,凤哥哥陪你好好地玩……”
正在这时,忽然金钗儿抬手将头上的一股钗子摘下来,凤枕虽然看见了,却不以为意,毕竟他知道金钗儿是不会武功的,拿着这钗子也不过是胡乱挥舞两下,徒增情趣罢了。
然而让慕容凤枕想不到的是,金钗儿的手法竟极快。他几乎来不及反应,眼前白光一闪,凤枕皱眉,觉着右肩微微刺痛,旋即有一点微微地酸麻。
“你……竟敢伤我?”凤枕拧眉,有点匪夷所思:“好啊,失踪了四年,却也长了本事不成?”
他虽然还带着笑,桃花眼中却闪过一道不悦的光,手攥住金钗儿的腕子:“看样子凤哥哥对你是太温柔了,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吗?”
金钗儿的双眼骨碌碌地,仰头望着慕容凤枕,手腕剧痛,是他暗中用了力道。金钗儿疼得皱眉,钗子自掌心坠落。
但就在钗子向下跌落的时候,她的左手轻轻一抄,钗子顺势往上!
到最后,竟不偏不倚地抵在了凤枕的喉间。
凤枕大惊!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万万想不到竟会给金钗儿抵着喉咙,如果是在以前的话,只怕的的确确是“情趣”,但是现在他清楚事情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原先给金钗儿刺中的肩头,那股起初很轻微的麻痒正在迅速的扩散,半边身子仿佛都随之麻软无力。
慕容凤枕简直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惊:“你、你……做了什么?”
他垂眸,骇然地看着金钗儿,又扫向她手中握着的那股抵着自己喉咙的发钗!这可不是什么毫无威胁的招数,往前一寸,他就完了。
凤枕惊惧之余心头疑窦丛生,又想问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法。
他的的确确是非常的了解金钗儿,那只是个……性情放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闺中小姐。
锦衣玉食地长大,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面前的少女手法利落狠辣,不仅是速度,准头,都无可挑剔。
就算是从四年前开始练起,也不至于就到达这种地步!
桃花眼闪烁着,不住地在金钗儿的面上逡巡,这张脸的确是跟之前的他记忆中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却迥然不同!
“你什么?你这个登徒子,侯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金钗儿甚是气愤,钗尖儿抵着凤枕的喉头。
因看出他右手臂酸软,已经失去还手之力,便稍稍松了口气。
凤枕对上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哑然失笑。
把所有的疑问都压下,凤枕说道:“我这样的亲戚?呵,你怎么不问侯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未来的主母?别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小钗儿,当初可是你对我投怀送抱,主动勾引的……让我想想,白梼只怕不知道,你背地里给他戴了绿帽子吧?”
“绿、绿……”金钗儿的手一抖,恼羞成怒叫道:“你瞎说!我没有!”
她才知道自己曾经虐待过猫儿,似乎还杀过人,本以为这已经是绝境,没想到如今更多了一重大罪,她居然还……背地里偷人吗?
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禁不住一阵地眩晕,这简直不如死了痛快。
凤枕笑道:“小钗儿,这四年里我对你可是魂牵梦萦,好不容易盼着见面,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相好儿的吗?”
“住嘴!”
“哦,你还是不信,那好,我有证据证明你跟我之间的确是……”
“我叫你住嘴。”惊怒无措之下,金钗儿略略用力,钗尖儿刺在凤枕突出的喉结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凤枕心头一凉,没想到她真能下手。
可看着金钗儿像是被激怒了的小猫儿似的,却又带笑挑了挑眉,语气随之和软了几分。
他告饶似的笑道:“好好好,别急嘛,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证据,你好知道我确实是你亲亲的凤哥哥。”
“呸!无耻之徒!”金钗儿对那句“亲亲的”嗤之以鼻,又问:“什么证据,你快说?”
凤枕盯着她,带着三分意味深长的笑,用暧/昧的语气慢慢说道:“你通体如玉无瑕,只有后腰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红痣。我说的……对不对?”
金钗儿满脸通红,这是什么狗屁证据。
可是,这种身体上的隐秘,一般人自然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