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谢谢表哥。”林婳立马喜笑颜开,抬手塞了一颗夜明珠到叶庭风的手里,“表哥,这是我们这次出行的费用,我全包了。”
叶庭风掂量了下夜明珠,抿去嘴角扬起的笑意,“看在你那么懂事的份上,初七的时候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叶庭风跟萧弈谦并排着跟上人潮,往宫外去。
萧弈谦推搡着叶庭风,“你可真是有君子分度啊,连自家妹妹的钱也拿。”
叶庭风十分妥帖地把夜明珠塞进袖子里,清了清嗓子说:“那行走江湖,手里头没有银子,怎么请人喝酒吃肉?我们家小婳儿小金库厚实着呢,一颗夜明珠,她可不放在眼里。”
萧弈谦道:“你要是缺银子花,在我府上的账上拿便是了。”
叶庭风:“还是自己赚的银子花起来香。”
萧弈谦:“……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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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储绣宫,寂静得跟冷宫并差别。
主殿内,寻芳姑姑伺候娴贵妃梳头,准备就寝。
“娘娘,您当真要让二小姐进宫?”寻芳姑姑拿梳子,轻轻梳着娴贵妃的秀发,忍不住发问。
烛火下,娴贵妃那张芙蓉面还很娇嫩,却带着点历经世事的疲惫感,面对寻芳姑姑的寻问,眼底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忧伤,她伸手捋了一丝秀发把玩,“自然是真的,我像是会为了这种事开玩笑的吗?”
“可丞相大人那边,似乎不同意,”寻芳姑姑道:“若是为了这事,娘娘您跟丞相大人闹翻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娴贵妃幽幽叹了一口气,说:“父亲他会明白我的,他总不能为了他的名节,让我在这宫里苦苦挣扎吧?”
寻芳姑姑皱了皱眉头,“二小姐她……也不一定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娴贵妃脸上闪过讽笑,绕着秀发的手指用力一扯,扯痛了头皮,只觉得痛快,痛快过后又是迷茫,“姑姑,可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娘娘,您做得很好。”
“可皇上他——”娴贵妃又烦躁起来,咬着红唇吐出心里话,“他为何那般讨厌我?一年到头,到我宫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寻芳姑姑面色为难:“咱们这位皇上性子冷,来后宫的次数本来就少,到娘娘这里已经算多的了。”
娴贵妃还想说什么,又顿住,毕竟是闺房里的事,怎好说得清清楚楚,只能转而道:“我,我……这般我如何能怀的上龙胎?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让映雪进宫,想着若多一个人承宠,便能多一分怀龙胎的机会。这皇后眼看着就不行了,若我能有个孩子,这后位便唾手可得——可本宫就是怀不上这孩子。”
“呵,说来也讽刺,”娴贵妃道:“她林殊可真是无用,好容易怀了龙胎,竟然也能掉了,还落得这么个不死不活的样子。”
“娘娘慎言。”寻芳姑姑劝着。
娴贵妃用力呼了一口恶气,“罢了罢了,说这么些也无用。本宫泛了,替本宫更衣吧。”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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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慢点!”绿翘在后面追她家郡主,跑得气喘吁吁也追不上,只能用喊的。
林婳回头看向绿翘,道:“这皇宫里,我还能丢了不成?跟不上我,你就直接去长宁宫便是。”
绿翘走上前道:“这御花园里黑漆漆的,隔一处便是湖啊、池塘的,若是您踩空了怎么好?”
林婳道:“你忘了我会水?”
绿翘走近了,什么不管,就一把拽住了林婳的手,拖着她走,“反正郡主您不能甩开奴婢,自个儿走了。”
“好好,我走慢点便是。”林婳无奈道。
两人路过一处假山,借着月光往前小心走着,突然见到前面阴暗处有火光,不由有些吃惊。待走近了,才发觉是个宫女躲在靠近湖边的假山隐蔽处烧钱纸,嘴里里还念念叨叨的,离得远,听不清她在念叨着什么。
第8章 宫里闹那玩意
宫中有明令禁止烧纸钱祭拜,这个宫女胆子不小,竟敢偷偷烧纸钱。
不知是祭奠父母?还是好友?总之应该是个重要的人吧。
林婳往前走去,想近一点听她在说些什么,
“郡主,”绿翘扯住林婳的袖子,小声道:“别去——”
“嘘,”林婳比了个噤声,蹑手蹑脚地靠近假山,听见那宫女边烧纸钱边道:“好生归去吧,等你回了家乡,记得向我那死去的爹娘问声好。你也不用惦记着我,索性也就几年的时光,我就来陪你了。这宫中原不是人呆的地方,没准哪天我也向你一样,突然遭了厄运。”
绿翘也摸黑走了过来,但这处太黑,脚下一下踩空,不由惊呼出了声,惊动了那烧纸钱的宫女,宫女吓得把纸钱和烧纸钱的盆往湖里一扔,脚底抹油似的一下跑得没影,这御花园中黑漆漆的,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跑了。
林婳回身看向好容易站稳了的绿翘,无奈道:“这下人跑了,没好戏可瞧了。”
绿翘扯了扯被蔓藤树枝挂住的裙摆,走了过来道:“郡主,这样的热闹有什么可瞧的?交情好的偷偷烧个纸钱,也是人之常情。”
月光下的雪地很亮,映得人面如玉。
林婳眉头蹙了蹙,说:“昨夜撞见了那样的事,我在想方才那个宫女是不是替那个跳了荷花池的宫女烧纸钱。我既然意外撞见了,去烧几张纸钱也未尝不可,可惜把人吓跑了。”
“郡主,您是什么身份啊?她们可承受不起。况且这深宫里多得是孤魂野鬼。”一阵寒风拂过,吹得绿翘全身浸冷,她左右瞧了瞧,抚摸着冷飕飕的胳膊,道:“郡主,这地方又黑又冷的。还是快些回去吧,太后娘娘这会还等着您呢。”
“那走吧,”林婳转身往正道走去,走两步又回头望了望那处假山,漆黑又有点阴森,凄清的月光照在上面,像墓碑。蓦地,她想起进宫后身子一直不好的阿姐,心底升腾起一股惧意。
夜深,月亮的清晖笼罩着的皇宫,寂寥而阴森,夜间巡逻禁卫军的脚步声错落有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错觉,似乎听见这呼啸而过的寒风中夹杂着一阵又一阵阵凄惨的诡音,“还我命来……我冤枉……”
……
翌日一早,太阳升得老高,融化着外面的冰雪,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林婳在绿翘的再三催促下,终于从高床暖枕里爬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被伺候穿衣梳头、洗漱。
从偏殿出来时,听得庭院里洒扫的宫女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吗?昨晚上寿安宫闹那玩意了。”
“真的假的?”
“我亲耳听我那在寿安宫当差的好姐妹说的,吓人得厉害,一晚上都在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咿……太吓人了吧!”
“那玩意?那是什么玩意?”忽然身后有人问,刚刚说话的宫女下意识地回答,“还能是什么玩意?当然是鬼啊。”一回头,见是紫云郡主,吓得赶紧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起来,起来,”林婳迫不及待地问:“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着。
“你们快说呀,”林婳眼睛亮晶晶地问。
这时,珍珠从主殿内走出来,见林婳跟一堆宫女围在一块,赶紧走过来道:“都围着郡主作甚?还不快把庭院里的残雪扫了,待会儿太后踩着滑倒,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赶忙散开了,林婳追着道:“你们先跟我说说啊……”
珍珠走了过来,先行了个礼,接着道:“郡主,您这边请,太后娘娘已经起了,等着您一块用早膳呢。”
“哦,”林婳听太后在等自己,连忙抬脚往前殿去,暂且把心里的好奇压了下来。
林婳一进主殿,就见着太后娘娘坐在那张百年紫榆小圆桌旁,桌上已经摆上了早膳。
她迈着小碎步过去,乖巧地行礼:“婳儿给母后请安。”
“快坐吧。”太后娘娘招了下手,笑着说:“这会子天冷,早膳得趁热了吃才好。哀家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几样早点,快尝尝。”
“母后,您也一块用。”林婳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百合莲子粥,“恩……好喝,”接着她又尝了其他几样,一脸满足,“其他也都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宁太后给林婳夹了一块卷饼到碗里,“哀家看着你吃东西,胃口也变得好了。”
“母后,您这样可是会宠坏婳儿的。”林婳眨着杏眸,模样俏皮地说。
宁太后也学她鬼灵精怪的口气,“这就能宠坏你啦?那往日哀家岂不是宠得还不够?”
“哈哈,母后……”林婳不自觉日常撒娇状态,什么规矩礼仪,又抛到脑后去了。
用过早膳,林婳领了一份给太后宫中花瓶插满梅花的差事,这不,就领着绿翘往宫里的梅园去。
满园子的红梅开得正艳,雪还没有化,红梅白雪的,美得人眼花缭乱。
“把剪刀给我。”林婳从绿翘那里接过剪刀,看准了喜欢的梅花枝,踮起脚尖,一只手扯着梅花枝,一手拿剪刀咔擦就剪下来了,剪了之后,由绿翘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郡主,您小心些,这雪化了结冰,容易滑倒。”绿翘跟在林婳身后紧张提醒。
许是梅花枝长得太满,林婳她们在剪梅花枝,打理园子里的宫女们竟没有看见她们,一边嬉闹着一边说着话。
“寿安宫闹鬼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我认得寿安宫里一个洒扫的宫女,说是好几个人吓病了呢。”
“我这里可还有一桩事,是别人不知道的。”头一个开口长得比较高的宫女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其他宫女都靠了过去,一双双好奇地眼睛等着解答。
那高一点宫女道:“我有个同乡在宫里当侍卫,听他说啊,寿安宫翠儿跳池子的时候,正巧那紫云郡主也在。”
“什么?”有个瘦瘦的宫女惊呼:“这事怎么跟紫云郡主扯上关系了?不是说翠儿犯了秽乱后宫的事自戕了?”
“这事不还没定吗?”那高一点的宫女又道:“我寻思着,寿安宫的翠儿会不会去找这个紫云郡主啊?毕竟紫云郡主是她最后见到的人啊。”
“不会吧?”瘦瘦的宫女抱着胳膊,“太吓人了吧。”
“反正这个紫云郡主要倒大霉了,谁叫她恰好撞见了呢。”
林婳这个当事人站在梅花林里,全程听了个一字不落。
鬼可能会来找她?
这也太……令人害怕又期待了吧!她还从来没见过鬼呢。
“郡、郡主,”绿翘被这话吓到了,上下牙齿打着颤,“她们说的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鬼?”
林婳瞥了她一眼,见她缩成一团,伸手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本郡主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这鬼寻上门来,本郡主也是不怕的。”
“可是奴婢怕,”绿翘怯怯地说。
“怕什么,有我在呢。”林婳松开揽着绿翘的手,转身去挑还没完全开放的梅花枝剪。
突然梅林里起风了,卷着雪地上落着的梅花瓣聚在一起飞舞,一直不停,一直不停,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一样。
绿翘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可瞧自家郡主照常接着剪梅花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抱着剪好的梅花枝,寸步不离地跟在林婳身旁。
剪完梅花枝回去长宁宫,不想走到门口,就被不速之客给拦下了,正是那天撞见过两回的禁卫军副统领韩立。
第9章 怪紧张的
少女怀里抱着开得娇艳的梅花枝,明亮的眸子倒映出梅花与宫墙瓦砾上的白雪,纯净无暇。
倏然一阵风拂过,吹落几瓣红梅,被风卷着远去。
韩立眼神微怔,很快回神重重一抱拳道:“末将韩立见过紫云郡主。”
林婳黛眉微颦,这个韩立怎么会在此?看这架势,好像是专门等在这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