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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皇上在庆云殿大宴群臣,一如往年,只不过林婳坐的位置,从官员女眷的位置坐到了皇后的位置,接受一众人的跪拜行礼,还有各方寒暄,既拘谨又无聊,这恐怕就是做皇后必须所要经历的,推也推不掉。
比起林婳的寡言客套,舒妃就比较如鱼得水了,林婳甚至想,如果萧弈洵不是皇上的话,这个皇后位置让给舒妃也未曾不可,她可比自己适合多了。
宫宴过半,文宣帝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有要事相商,去了庆云殿的偏殿小坐,没了皇上坐镇,男子那边的宴席似热闹了不少,反观女眷这边因为她在,大家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谈论什么也有所顾忌。
如此,再呆下去,恐怕要扫大家的兴致了,这时,她瞄见方映雪被人叫走了,她便借着更衣的借口也溜了出去,跟着方映雪的身后,见到方映雪正是与表哥叶庭风、还有萧弈谦汇合,叶庭风他们的手里还拿着烟花。
“好啊你们,你们去放烟花,竟也不叫我?”林婳大步地从暗处走了出去。
叶庭风一行人见到她,也十分惊讶,他打趣道:“你如今是皇后,已今非昔比,这样的事怎么好叫你?”
林婳笑道:“怎么?我成了皇后,就不是你表妹了?”
“是是是,”叶庭风笑道:“那废话不多说,走吧。”
方映雪过来亲昵地挽住林婳的手,拉着她一块走,林婳摆了摆手,让绿翘和月橘不要跟上来了,她道:“反正此时此刻我是林婳,不是什么皇后,你们也别把我当皇后看。”
从小的交情,突然客气起来,还真叫人不自在。
林婳挨着方映雪笑问道:“你的嫁妆可备好了?等过了年,你可就是我表嫂了?”
方映雪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可惜了,我不能去观礼,”林婳遗憾道:“不过你放心,等你大婚那日,我定会给你送上一份厚礼。”
踩着积雪,寻了一处空地,林婳他们放起了烟火,今年有的只有静静地望着烟火升空,欣赏它的美丽,都成长了,不像之前那般胡闹,往对方身上砸雪球。
况且,早就物是人非了。
萧弈谦微微侧首来看林婳,失去她既已成事实,那便祝福她,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幸福、快乐!
叶庭风和方映雪也含笑相视,放在身侧的手偷偷地、渐渐地挨在了一起,无声地在祝对方“新年快乐”。
林婳仰头望着烟火一眨不眨眼,在心里默默想道:烟花真美,若是能与萧弈洵一起看,那就更好了!
放完了烟花,一行人结伴回去,走的不是来时的路,而从御花园里穿过去,准备欣赏一下夜晚御花园的雪景,顺便去梅林摘一支沾了雪的梅花枝。
厚雪被踩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林婳和方映雪并行走在中间,萧弈谦开头,叶庭风垫后。
行至一处花榭,只见里面点了灯,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仔细辨认是一男一女的声音,萧弈谦立即回头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也不知是哪一对野鸳鸯,竟如此胆大妄为,竟趁着举办宫宴的时候,跑到此处来幽会,且叫本郡王撞了个正着了吧!”
他说着便走近了花榭旁的窗户,伸手往那窗纸上捅了一个洞,然后往里面望去,这一瞧惊了一跳,赶紧往回走,摆着手道:“走吧,也没什么好瞧的,不过是两个太监在里面清扫罢了。”
林婳等人不疑有他,正准备撤走,但好巧不巧,正撞见何瑞领人端了好酒好菜来,这下可就暴露了,在花榭里面的人才不是萧弈谦说的洒扫太监,而是文宣帝,他在里面又如何?值得萧弈谦编借口吗?那里面必定是有猫腻。
林婳快步走去花榭门口,猛地一推门,只见里间点满了蜡烛,还摆了好些插满了各种鲜花的花瓶,文宣帝和舒妃正对坐而望,气氛正好,门突然被撞开,把他们两人都惊着了。
“皇上,”林婳行了行礼,惊讶间又觉得有些可笑,还以为他在庆云殿的偏殿与大臣同饮,没想到跑到此处来跟舒妃幽会来了。
萧弈谦、叶庭风、还有方映雪也过来给文宣帝请了安。
萧弈谦尴尬道:“皇上,臣弟只是恰好路过,可不是有心打搅您和舒妃娘娘,这就退下了。”说罢,这就要走,还冲林婳使了使眼色,让她也跟着一块离开,别打扰了皇上和舒妃的兴致,尽管她是皇后,但此刻出现,似乎并不太讨喜。
林婳看懂了他的意思,也跟着行了行礼,随萧弈谦一同离开,叶庭风和方映雪见罢也赶紧告辞。
“皇上,”舒妃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似乎有些生气了呢。”
“你不是要喝酒吗?”萧弈洵道:“管那么多作甚?”
舒妃起身,从何瑞手中拿过酒壶,笑着道:“那妾身为皇上您斟酒,这最后的一杯酒,还请皇上您能真情流露一些,可别当着妾身的面,想别的人……”
夜色中,林婳走得很快,方映雪他们在后面跟着。
叶庭风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就行了。”
方映雪下意识伸手碰了碰叶庭风的手,刚碰到就被他的手握住了,她心中一暖,不禁抿了抿唇,道:“原来做皇后也并不是很开心的,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她心里恐怕很不好受。”
萧弈谦道:“帝王向来如此,便是拒绝也拒绝不了。”
他话刚落,就遭了叶庭风一个白眼,“若非你当初荒唐,岂会让她落得此刻这般境地。”
萧弈谦作出羞愧状,“好兄弟,我知道错了,这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吧!”
叶庭风冷冷笑道:“我可不敢当顺阳郡王你的好兄弟,今日若非看在映雪的份上,你觉得我会搭理你?”
萧弈谦默然,是,都是他糊涂,才会将事情变成这样!
林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永安宫的,但回过神来已然在凳子上呆坐了许久,苏姑姑急得如热锅蚂蚁,还以为她魔怔了呢。
“姑姑,我没事,”林婳笑了笑道:“就是喝了点酒,乏了。”
“那娘娘您要不沐浴歇息了?”苏姑姑道。
“嗯,”林婳点了点头,去沐浴过后,上了床榻歇息。
“是发生什么了吗?”苏姑姑叫了绿翘和月橘问话,道:“宫宴之前还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不知道啊,”绿翘道:“娘娘半道跟表少爷、还有方家二小姐出去了一趟,也不让我们跟着,回来之后她就这样了。”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见得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来,待看清楚是文宣帝,纷纷吓了一条,月橘更是惊讶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望了望后面,也没见何瑞总管以及其他太监跟着。
文宣帝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当在皇后宫中歇息,朕便来了。”
苏姑姑道:“皇上,皇后娘娘歇下了。”
“无碍,”文宣帝道:“你们且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说罢,他抬脚往昏暗的内殿走了去,里间皇后娘娘歇下了,只留了一张照明的犀牛角宫灯。
苏姑姑她们三人听从圣谕,退出到了殿外,将殿门关了起来。
第90章 欢心
林婳正睡得迷迷糊糊, 感觉有人凑近了,一下惊醒过来,但见萧弈洵在一旁躺了下来, 待醒神过来,怒气也跟着往上冒了起来, 一时酸道:“你到我这里来作甚?永安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萧弈洵单手撑着床榻, 侧首望过来道:“今日过节, 朕理应到皇后宫中来。”
“倒也不必如此遵循祖例, ”林婳道:“现下天色也不算晚,皇上您移驾去舒妃宫中,想必她还未歇下。”
萧弈洵径直躺下, 四肢舒展开来,手臂还搭在了林婳的身上,“我就想在你这里歇息。”
林婳用力扯了扯被子,把他的手臂拨开了去,方才平息的醋海又开始翻腾起来, 翻身向着床榻里面, 脸蛋藏了大半在被窝了,眼睛就开始冒热气, 他这会跑来永安宫说这些, 奚落谁呢?逢年过节才来一遭, 素日里就围着他的后宫美人转来转去。
她原本只是兀自掉一下眼泪,可一想到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又想到她从不信帝王有情,到如今一片真心喜欢他,果然还是被辜负了, 想到以后的日子,直觉得暗无天日,难受至极。
默默那锦被擦眼泪变成了小声抽噎,情绪一旦放大,还有点收不住了,薄肩一抽一抽,脸直接埋在锦被里呜咽起来。
突然,萧弈洵伸手将她掰了过来,诧异道:“怎么哭了?”说着,拿指腹轻轻地替她拭去了眼泪。
“我,我……”林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心里话统统都说出来,可是若他跟自己的心意不同,说出来不是让他笑话吗?于是便把话收住了,只往前一扑,扑到他怀里,低声喊道:“洵哥哥。”
萧弈洵一怔,“你叫我什么?”
“洵哥哥,”林婳抬起小脸道:“小时候我就这么叫你,以后我还这样叫你好不好?”
杏眼含着雾气,泪眼朦胧,小脸红扑扑,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他的怀里,似弱柳扶风,娇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婳儿。”他轻声唤她。
“嗯,”她应着,手圈住了他的腰,脸蛋蹭了蹭他的胸膛,脑子里的那些纠结折腾得她累极了,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静静地感受着他在身边,“怎么了?”
他伸手捏着她的美人尖,令她抬起头来,他也顺势低头过去吻了过去,饱满柔软的唇瓣碰了个正着,透着淡淡的香气还有一丝丝眼泪的咸味,他甘之如饴,虔诚地取悦她。
林婳手攀上他的后背,也极力地回应他。
红烛香帐,叠影重重,呢喃浅吟,直教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
年后天气逐渐转暖,阳光普照着整个皇宫,积雪都化了,正是适合到处走动的时候。
文宣帝坐在一堆存了好几日的奏折山里,吭哧吭哧地批奏折,一干就是昏天暗地,连哪都去不成,都是第二年紧要的一些国事,得早些处理掉了。
“何瑞,”批着奏折的文宣帝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今日可有人到长明宫来?”
何瑞愣了下,答:“未曾,”不过随即又添了一句,“下半日,方丞相与户部尚书会进宫觐见,与皇上您商讨各地开春农耕等事。”
“嗯,”文宣帝应了声,垂眸继续批奏折,不一会又抬头向着殿门口望了一眼,又继续批奏折。
连着好几日,文宣帝都会时不时问,可有什么人到长明宫来,还道谁来都让他进来,莫要阻拦!
何瑞听得糊里糊涂,“大臣们都是进宫来商讨要事,奴才自是不敢阻拦他们。”
文宣帝扫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批奏折,没说什么,但眉头骤然压紧,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何瑞苦苦思索,终于叫他想明白了,嘿!他这脑子近几日是不灵光怎么滴?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有没有谁来长明宫,问的自然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皇后娘娘了。
不过皇后娘娘确实没来过,连个丫鬟都不曾打发来过。
正值午膳,有一道木瓜炖雪蛤的甜品,口感吃起来非常不错,又是滋补之物,就连不太吃甜的皇上都多吃了几口。
见此情况,何瑞不由道:“皇上,要不要让司膳房也送一道去永安宫?”
“不用,”文宣帝一口拒绝,很是果断。
何瑞微微吃惊,不由猜测:难道又吵架了?
随着观察,何瑞愈发肯定,皇上和皇后一定是吵架了,皇后娘娘不来寻皇上,也没一句关心的话。
再看皇上,好容易批完了奏折,有了空闲,不去看皇后娘娘,反倒去马场上打马球,边阳不在,皇上自个儿玩得还挺开心的。
何瑞站在马场外,拿手放在额前遮去刺眼的阳光,远远地望去。
这时,有人骑着马儿驰骋进了马场,直奔皇上去了,何瑞定眼仔细瞧着,好容易瞧清楚了,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萧弈洵向来人望去,只见林婳全副武装地骑马过来,脸上笑容如阳春三月,“洵哥哥,我陪你打球好不好?”
听到洵哥哥这个称呼,萧弈洵就忍不住地唇角上扬,“你行吗?”
林婳睁着圆圆的杏眸说:“怎么不行了?我可是跟边阳大统领练了好些日子,你不要小瞧我。”
原来她这几日不见人影,是在忙这事。
萧弈洵微微扬首,傲娇道:“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吧。”
他拿着木槌一挥,将球捶出去老远,旋即策马追赶了上去,林婳不甘示弱,也立即策马追上去,紧握着手上的木锤,对于这个球,她势在必得。
不愧是将门虎女,她的骑术很好,这马球也学得好,与萧弈洵玩还能争一争球,双方有拉锯,这球就打得有意思了。
一场马球打下来,两人都大汗淋漓。
萧弈洵的唇角也没落下来过,“学的不错嘛,比起边阳也毫不逊色。”
“那是自然,”林婳道:“我怎么也算将门虎女,武功不行,打个马球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