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靠近,一股香气就迎面扑来,不是味道浓到呛人的寻常熏香,亦不是上贡的龙涎香,而是沐浴过后的清淡皂荚香,花宜姝有些惊讶,心里却添了两分好感,不错,她就喜欢洗得干净香喷喷的男人。
心中念头转动,花宜姝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惊慌起身,却在下一刻撞到了李瑜身上,她做作地惊呼一声,双手粘住了一般贴到了李瑜胸口上。
按理讲,李瑜身材高大还能带兵又不是个弱花瓶,花宜姝撞他一下能把自己震飞出去,然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花宜姝手上轻轻一用力,李瑜就被她推倒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哗啦一声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副统领带着几名侍卫冲了进来。
然后,他们的表情齐齐空白了。
孤男寡女,一个营帐,衣衫不整,一上一下,身体相贴……
不行,不能再看,再看就要被追究了!
副统领匆匆道一声“陛下恕罪”,几个人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匆忙滚了。
花宜姝并不介意被人看见,真要是被捉奸在床了才好呢,到时候看皇帝敢不敢不给她名分,毕竟她可是“花熊唯一的女儿”啊!但凡皇帝不想寒了臣子的心,他就必须得收下她。然而很可惜,她还没能把皇帝的身子骗到手。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花宜姝微微感到紧张,早在刚刚回答问题时,她就分心在想,为什么她之前能听见皇帝的心声,后来却听不到了。她仔细回忆过他们之前在山洞里时的相处,当时一是山洞狭小装下三个人很勉强,二是想借机接近皇帝,所以她当时离皇帝很近,跪坐时膝盖还压住了皇帝的袍角……那会不会,她是碰到了皇帝的衣服才能听见他心声的?
但这很没道理,一件衣裳而已,凭什么?
除非,真正能让她听到皇帝心声的是与皇帝身体触碰,衣裳只是沾染了龙气才会有效。
正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测,所以花宜姝才做出这番表演,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勾引皇帝近她的身,然后她才有机会。
可是现在,双手贴在皇帝心口,身子与皇帝身体相贴,她甚至感受到手下胸腔内那颗心脏发了疯一样地狂跳,然而,她还是没有听到皇帝的心音。
难道……老天真是在耍着她玩?
花宜姝几乎维持不住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心里气愤地几乎要朝老天竖中指(跟安墨混久了学的)。
但花宜姝的心性非常人可比,只是瞬息之间,她又平静了下来。心道:没了读心术虽可惜,但自己原本就不是受老天眷顾的宠儿,受点挫折而已,算个屁事。没有这狗屁读心术,我花宜姝照样能得到皇帝的人和心!
无论心里怎么乱,表演都要继续。
烛光下,少女神情惶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嚼着泪,似乎惊慌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低头看着身下神情僵硬的男子,做错了事般的羞愧,“陛下……”她小声道。
似乎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李瑜漆黑的瞳仁微微动一下,目光锐利地锁紧了她,然后……
【啊啊啊啊……】
花宜姝浑身一震,猝不及防下被吓得眼瞳骤缩。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这尖叫高亢嘹亮还饱含惊恐,仿佛突然被十五个大汉同时夺走贞操的不良山贼,惊恐恍惚中又透着不敢置信的震惊。
花宜姝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退开身子,只是她的手仍压着皇帝的衣摆没有放开,于是那高亢的尖叫声仍旧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神,花宜姝耳边仿佛有万千魔音同时在响,她终于再难忍耐,抖着腿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是的,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忘记她要演戏。
然后花宜姝就被皇帝赶了出去,直到走进自个儿的帐篷,她都忘不了皇帝那个愤怒无比的“滚”字,简直就跟话本中武林高手内力对决一般,震得营帐顶都抖了起来。
安墨担心她,一直等着她,直到见她平安回来才敢入睡,两人躺在床上时,安墨注意到她时不时就捂着胸口,问她怎么了。
花宜姝便小声道:“我现在不是装花熊女儿吗?父亲生死不明,我自然时时刻刻担忧伤心,谁知道有没有人暗中盯着咱们呢?”
安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对花宜姝更加佩服得不得了,同时也对她们两个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眼见安墨入睡,花宜姝将手伸进领口里用力将绑带撑开一些,这才放松地舒了口气。
她刚刚的话当然是骗安墨的,在外边还需演戏,但这帐篷里为了挡风扎得严实,只门帘处能透气,又有屏风挡着,就算有人盯着,能看见个啥?她之所捂胸口,实在是这绑带扎得太紧了,闷得她喘口气都难。
但是安墨胆子比老鼠还小,她在安墨面前必须时刻显得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才行。
不过想到今晚的试探成果,花宜姝又忍不住激动得心头砰砰跳起来,看来老天没有戏耍她,等她将来飞黄腾达了,得多多祭天拜神才是。
她实在是很累了,躺在床上就要闭目睡去,忽而想起什么,又猛地睁开眼。
陛下今晚似乎被她吓坏了,将来也不知会不会召见她,若是他就此怕了,再也不肯见她怎么办?或是见了她,再也不肯叫她接近怎么办?她不近皇帝的身,又怎么听到他是什么喜好,又怎么俘获他?
既然陛下穿在身上的衣裳也有用,那么他换下的衣裳呢?
不成,她还不能睡,必须搞清楚!
花宜姝悄悄起身出了帐篷。
她和安墨毕竟是女子,那些兵士不敢离她们太近,只在不远处守着,见她出来后没有往谷外走,也不会贸然跟上来,毕竟人有三急,她如今好歹有个身份,那些兵士跟过来就是冒犯。
也是因此,花宜姝才不顾疲倦非得今晚行动,毕竟过了今夜,就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她观察一番,确定了皇帝换下来的衣裳被丢在河边一块石头旁,那里还有其他一些杂物,估摸不是明日丢掉就是找个地方埋了。
花宜姝对此分毫不感意外,一件衣裳皇帝能穿个两次都算节俭,更何况这在河水里泡了一天的。
石头足够挡住她的身影,她立刻蹲下身翻找起来。
令她惊喜的是,除了皇帝换下来的中衣和撕坏的裤子外,她还找到了一条裤衩子。这玩意离龙体最近,要论效用,应当也是最好的吧!
只要管用,她不介意这玩意儿没洗过。
花宜姝高兴地拎着东西转身,然后,对上了李瑜冰冷深沉的目光。
花宜姝:……
李瑜:……
李瑜的目光在花宜姝和她手里那条亵裤上来回转动,脸色也由一开始的冰冷变得又青又白,片刻后他骤然转身,攥着拳大迈步往回走,只是耳根热烫烫红通通。
这个混账!变态!色魔!
朕再也不要见到她!
再也!
第14章 来了,为难花宜姝的无根……
事实证明,皇帝的裤衩子还是有用的,花宜姝宝贝似的带着这玩意儿回到了帐篷。
她拿剪子避开中间,从旁侧剪下两块碎布,一块放着不动,另一块清洗干净晾着,准备下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用,要是证明了洗过的也能有用,她以后就再也不用忍受脏衣裳脏亵裤了。
刚刚和皇帝的碰面让她发现倘若距离超过十步开外,那这读心就不起作用了。明日……还得制造跟皇帝近身的机会才行,或许下一次可以大胆些,从皇帝身上捡些掉落的头发之类,花宜姝现在还没有胆子直接拔皇帝头发。
至于皇帝说的再也不见她,花宜姝半点没放在心上。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从前大老板开口百两银子才能和她说几句话,那些男人哪个不是一开始嗤之以鼻,后边捧着银子几乎踩碎门槛?
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过了一遍,确定再没有任何破绽,花宜姝将两块碎步分别塞在左右脚底,然后捂了下被缠紧的胸口,艰难地侧身睡着了。
另一边,年轻的皇帝却是一夜辗转无眠。
李瑜一时惊怒将花宜姝赶走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他想,他是一位仁德明君,若是因为一条裤子耿耿于怀,岂不是堕了风度?再者,花宜姝并非有意将他扑倒,她只是因为腿疼不小心摔下来了而已。
李瑜没有想起花宜姝两次摔倒太过巧合,没有想起花宜姝两次摔倒都那么巧扑到他身上,闹到最后他就只记得花宜姝疼到眼圈红红楚楚可怜的模样。
好歹救了朕,又是忠烈将军之女,就这么冷落她,似乎说不过去。
但朕刚刚才在惊怒之下将她赶走,若是这么快又赐药给她,岂不是显得朕喜怒无常?
况且就这样轻描淡写放过她,会不会叫她恃宠而骄,日后再变着法子往朕身上摔?
不成不成,明日得叫张达先随身带个蒲团,下一次花宜姝要摔,朕就把她一推,叫她摔在蒲团上好了。
年轻的皇帝打定主意,拿了瓶伤药,换了身衣裳,就打算偷偷去给花宜姝送药。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跟在半夜游荡的花宜姝身后,竟然看见了那么刺激的一幕!
迅速回来后,年轻的皇帝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一想到花宜姝拿了他的亵裤不知要去做什么混账事,他就又怒又急,不但辗转反侧,还爬起身折断了整筒牙签。
不知不觉熬到了天亮,副统领在帐外喜气洋洋道:“陛下,大军到了!”
一动不动的李瑜倏忽一惊,他盯着满桌满地乱糟糟被折断的牙签。
完了!朕还没将它们藏起来!
***
此时花宜姝刚刚起床,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安墨打来的水洗漱,安墨关心地看她,“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眼圈都黑了。”
花宜姝吓了一跳,忙拿出小镜子照照,发觉眼下的确有一层浅浅青黑,不过不但不妨碍她的美貌,反而有种病西子般的娇弱美。这下不用演都能有三分惹人怜惜的病气,配上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当真别有一番韵味。
她从前怎么没想过画个这样的妆呢?
花宜姝美滋滋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貌,忽觉安墨脸色发红,再一想她进来前门外那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花宜姝心里一突,“你脸红什么?难道真看上了外头那名校尉?”
花宜姝说的是昨夜进来传话说陛下召见的那名男子,当时她就觉得安墨脸红不对劲,但是没多想,现在却不能放着不管了。她拉着安墨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妹妹,听姐姐一句,不要找军队里的男人,他要是打你,你胳膊腿齐上都拧不过。等将来咱们飞黄腾达了,什么好郎君寻不到?到了那时,我给你找一个文曲星下凡的弱书生,他要是敢打你,你一拳头打得他连娘都不认……”
先不说安墨是她离不开的金手指,她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安墨如今也不适宜谈婚论嫁,现在她们身份低微,能找到什么良人?等将来她当了皇后,再认安墨当妹妹,吹吹那小皇帝的枕边风给安墨封个公主郡主,到了那时,什么勋贵子弟俊美郎君,还不是任由安墨挑?
到时安墨要是乐意,养他个七八十个面首,今日临幸这个,明日宠爱那个,把花宜姝没能过上的日子都给过全了!
见花宜姝已经开始展望美好未来了,安墨很无奈,她正要解释,忽然听见外头想起喧闹声,她一下忘了刚刚要说什么,只兴奋道:“一定是大军来了!”
花宜姝眼睛一亮,两人一起跑出去看,就见谷外一杆鲜红旗帜飘在滚滚烟尘中,待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扛着大旗的步兵,其后兵马森然煞气涛涛,为首一名大将虎视狼顾,英武不凡。旁侧一个面白无须的壮年男子同样跨在马上,一双眼睛正四下转悠。
安墨有些紧张起来,“来了,这个应该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死太监,浑身臭毛病,连女主光环都奈何不了他,日常暗戳戳给女主使绊子找麻烦,又阴险又狡猾,他还会把每一个出现在皇帝身边的女人查个底朝天,不出意料也会对你下手。咱们要万分小心啊!”
安墨刚刚说完,那个死太监就看了过来,目光只在安墨身上一掠而过,就牢牢定在了花宜姝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露出了阴险的光芒。
第15章 改一些错别字 蠢货,对朕一点信任也没……
大军来了就是不一样,不到一日,就将被反贼占下的岳州城又夺了回来,那自称南平王的贼首还未死,被吊在城门口不远处任人唾骂。
而花宜姝和安墨,是直到城内一切安顿下来才被接入城中。
安墨还是第一次坐轿子,虽然要和花宜姝挤一个轿子,但也十分新奇,一会儿摸摸上边一会儿摸摸下边,不过等新起劲儿过去后,她又开始担心起来,她想起昨日死太监看向她们时的眼神,那叫一个渗人,跟个被她们害死的冤魂那样盯着她们。
这死太监可不好弄,她正要跟花宜姝商量,却发现花宜姝正撩开帘子盯着窗外,安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城门口附近乱糟糟,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人被吊在一根柱子上,乱糟糟胡子盖住了半张脸,正被路过百姓唾骂扔石头。
安墨满脸问号,“这是谁?”
花宜姝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安墨歪头,眼神里写着我为什么会知道。
花宜姝恨恨道:“这就是那南平王!”
安墨震惊,因为在原书剧情里,这个自称南平王的家伙可是被女主一刀砍下了脑袋,就是因为女主这份胆魄不同于其他女子,才令皇帝对她另眼相待,怎么这是这家伙还活着?
花宜姝却不知道安墨的震惊,她的手徐徐搓着,仿佛在揉搓一柄看不见的利器,搓着搓着她眼睛也红了起来,“你说,这畜生被吊在这里,随便百姓骂他砸他官府都没有动静,那是不是我冲上去捅他一刀也行?”
安墨张着嘴看她。
花宜姝跃跃欲试,“正好我有借口可以去捅他!”
花宜姝说不清那个梦就是是预知还是上辈子,总归她恨极了南平王这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