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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_分节阅读_第7节
小说作者:再枯荣   内容大小:554 KB  下载:姑母撩人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1-10 02:5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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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庄萃袅当他孩子似的逗,又向来指望着攀他这门亲,就是不撒手,拽着往胸脯子里揿,“听舅妈的,外头人来人往,也没人看管着,不当心磕了碰了怎么好?”

  奚桓被她锁在那对丰腴的脯子间,只觉有些喘不上气,使着力挣,不留神扫下案上一只果碟,惊了众人。

  范宝珠忽觉失了面皮,在旁瞪他,“舅妈抱抱你,你急什么?这么多客人在呢。”

  趁着不妨,奚桓一头扎出来,退了几步,声音放得低低的,气焰却蹿得老高,“她是我哪门子的舅妈?我警告你,趁早别招我脾气上来。”

  话音甫落,他自顾转背走了,冯照妆在边上障袂巧乐,声音嗤嗤嬉嬉,很低,却催逼起范宝珠满腹恼羞成怒。

  她歪脸一瞧,奚桓业已蹦到了花绸身边,粘粘地往她怀里钻,又像根刺往她心里扎,扎出满案琳琅下的狼藉遍野。

  那厢奚涧瞧了,小孩子心性,见不得,也跟着跑来往花绸怀里拱。花绸倏地叫两个侄子缠上,拖着杌凳往后让,“你两个仔细些,别把脑袋磕在桌子沿上。”

  奚桓一手搂着她脖子,一手往边上推奚涧,“你滚。”

  “我不、我不嘛,”奚涧死活不让,抱着花绸一个胳膊,“我也要姑妈抱。”

  “你不滚,我揍你。”

  拉拉扯扯间,蓦然听见“叮当”一声,像一根铜丝线,冷冰冰地拔了范纱雾的耳。她扭头朝这边一望,赫然见花绸的裙下躺着她的金兔锁,被乌油油的地砖衬得金光四射。

  怔忪一瞬后,她陡地蹦起来拽庄萃袅的胳膊,手朝那边指,“娘、娘瞧、我的金锁!”

  嚷得这案喧闹即止,庄萃袅跟着望过去,使丫头去捡了来一瞧,“还真是……”

  尾音隐晦地坠下去,仿佛迷局揭露前的起承转合,而紧挨着的冯照妆与范宝珠齐齐拔眼望那席上瞧,竟然吊诡地生出默契,各自争头抢占先机。

  最终是范宝珠拔得头筹,她斜乜一眼冯照妆,意有所指,“可不是?真是纱雾的锁,找了这样久没找见,今儿兀突突不知是打谁身上掉下来的?”

  还能有谁,黄橙橙的兔子分明是打那头拾起来,冯照妆了然于胸,这是暗指她儿子偷盗呢。

  于是置着一口气,使丫头叫来奚涧到跟前,躬下腰,细声细语地将那金锁一指,“涧儿,告诉娘,这东西是不是打你身上掉下来的?”

  奚涧瞧着满案脂粉匀净、颜色各异的脸,像一张一张精致的面具,齐刷刷地杵到他眼前。他心里一跳,眼一眨,滚出滴泪来,“不是、不是我!”

  一把哭嗓振得厅内岑寂,有那多事的夫人凑了来,“哟,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冯夫人可不兴打孩子。”

  冯照妆端起腰,扯着唇角笑,睐目范宝珠,“哪里舍得打孩子?是小儿受了冤屈,一时哭起来,惊了各位夫人。不值什么,各位照常吃酒。”

  那夫人见奚涧哭得伤心,一把搂过去安慰,“好孩子,快别哭了,什么委屈跟姨妈说说。”

  原是一门内的事情,范冯二人皆不愿张扬,偏偏纱雾年幼,尚不懂大人们的争端,只顾跳出来,“他偷了我的金锁,被我捡回来了!”

  这回连花绸那席上半大的孩子也跟着静下来。

  安静里糅杂着各色难堪,冯照妆在众目睽睽下,急中生智,“这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分明是地上拾起来的,怎么硬说是我家小儿盗取的?这不是毁人声名嘛。”

  官眷妇人们恨不得将耳朵折了,可架不住事已至此,不该听的听了个万全,不该丢的脸面业已丢尽。

  范宝珠索性趁机让冯照妆没脸,一报往日受辱之仇,“二太太,你这话儿也不好乱说,说出来,纱雾岂不是也成了随口攀诬?虽说是地上捡的,可就在涧儿脚跟前捡的,说是打他身上掉下来的,也情有可原。”

  官妇们不好多嘴,只拿眼暗里窥冯照妆,见其恨红了脸,好在温声细语里还维持着体面,“姨娘这话也有差,明明是在三个人的脚下,怎么就偏偏是打我们涧儿身上掉下来的?”

  那奚缎云原是在席上陪坐,一直闷不做声,猛地听见这话,忙惴惴地朝花绸瞧一眼。

  就这匆匆的一眼间,或是许多形形色色的眼睛里,事情发生了骤变。

  奚家丢不起这个人,满厅官爵贵妇们也不愿得罪这妯娌两个,更不可能将事情载到奚桓头上,于是理所当然的,这口黑锅就化为流言,砸到了花绸头顶。

  不知是谁先起一句,“我看呐,冯夫人别多心,没准儿是姑娘家瞧着东西好看,收着玩一玩,一会儿就还给小纱雾的。“

  谁又凑拢来,“这锁样式精巧,男娃娃倒少玩,多是姑娘家喜欢,大约是从前没见过,一时新奇,拿去瞧瞧,也说得通。”

  谁冷眼旁观,“嗨,听说是乡下地方来的,没见过这些玩意儿,体谅体谅。”

  谁添灯拔火,“人说幼时偷针,大时偷金,这倒好,人家小时就偷起金来了,长大了,还不知偷些什么。”

  又是谁,捂着嘴,低着声,用两片嘴皮子杀人,“偷汉子呗,还能偷什么?”

  “嘘……”

  突兀的岑寂里,纱雾将一对眼调到款步而来的花绸身上,倏然火拔得三丈高。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与花绸结的仇,横竖恨她面若朝霞,眼似日落,恨她霸占了小男孩们的笑脸。

  人与人的仇恨大约就是如此无端,没缘由的,你走过我身边,我就是恨你。

  因此还没等她靠近,纱雾抢先奔去推她一把,“你个贼!偷我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娇娇的声音多么有力量,像一阵凶雷,殛杀了花绸。

  花绸稍滞了呼吸,茫然地朝周遭或恶毒、或戏谑的眼扫一遍,最终落在庄萃袅手上,那只黄澄澄的金兔锁安躺在她掌心,红宝石嵌的兔儿眼正对着花绸,闪着怨毒的红光。

第9章 . 凤来朝(九) 无端端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金风细细,卷来四下窃窃私语,这厢嘲眼偷觑,那厢嗤笑文讽。

  花绸晕头转向仅一霎,就懂了。想笑,或哭,最终剩得满目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你个贼!”那范纱雾跳出来,将矮她半个头的骨头纵身一跃,抡着拳砸到她肩上,“你偷了我的金锁藏起来不还我,可算叫我逮着现行了吧?!”

  这拳很软,花绸却觉得被捶碎了骨头,她惶惶无措地朝奚缎云瞧一眼,奚缎云立时拔座起来,四下里带着讨好的笑,“不会的,我们绸袄最是懂礼的丫头,她爹在时就常说,别人的东西就是给,也不能要。她断然是不会的,她不会的……”

  周遭回应来的是一双双弯的眼、一张张笑的唇。没人在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只在意范姨娘有没有丢的脸面、冯夫人有没有保住脸皮。

  那范宝珠恰如其时地拔座起来,笑着朝四下招呼,“好了好了,表妹原是与纱雾闹着玩,不是有意的,大家吃酒,随他们小孩子去胡闹。”

  那冯照妆也恰如其分地笑起来,妯娌间忽然百年难得的和睦,“姨娘说得好,别为了小孩子家的事情扫了各位夫人的兴,让孩子们自个儿折腾去,咱们大人乐咱们大人的。”

  你来我往的笑谈间,各得其宜地给花绸定下罪名。

  满厅里轰然笑开,闹开,唯独花绸,恍然觉得自己是被押在一个花红柳绿的衙门,还没申辩,已经被许多软绵绵红馥馥的唇打得哑口无言。

  可她肚子里有一腔的冤屈还待陈表,等拔回神魂,仍旧天真地攀上去,在咿咿呀呀的胡笳里、珍珠碎玉的琵琶里、欢声笑语的畅谈里,为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去申辩,“范嫂嫂,我没有,纱雾的锁不是我拿的……”

  “二嫂嫂,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打谁身上掉出来的……”

  “嗨,没什么的,”那范宝珠由右边扭过脸来,斜翘眼角,轻蔑的笑似一张轻飘飘的罪状,“表妹只管下头去玩儿,纱雾过几日就忘了。”

  冯照妆亦打左边扭过来,狭长的眼婉勾,温和的嗓音是一声轻轻的惊堂木,“妹妹去坐着听曲儿,放心,又没人怪你。”

  花绸夹在中间,孤立无援,欲辫无从辩。她们用玩笑的口吻打碎了她的尊严,向四处抛撒,惊起各案里的窃议,每个人“宽宏大量”的眼色皆如细细的霜刀,冷得疼。

  远远地,奚桓看着花绸陷在那一堆珠光璀璨里,像只奄奄一息的苦灯,时下的笙乐妙曲,就成了噼里啪啦的暴雨打在他的心甸。

  于是他跑过来,在席下恶狠狠盯着范宝珠与冯照妆,“姑妈没有偷盗。”

  范宝珠盯着他,带着冷冰冰的笑意,“也没人讲姑妈偷盗啊,快下去坐着。”

  他还小,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机锋,只是固执地端起个碟子狠砸到地上,“姑妈没有偷盗!你跟她们讲清楚!”

  “砰”一声,室内复静,元夫人见范宝珠被晚辈辖制,恐她面上过不去,忙出席哄他,“没有讲姑妈偷东西,你听见谁讲啦?是你小孩子家多心。”

  确确实实是没听见讲,可奚桓扭头瞧一眼花绸,她站在人堆里,却仿佛被人间孤立,那么可怜。他想保护她,以他少不更事的骨头。

  他又徒劳地砸了个珐琅彩碗,喁喁重复,“姑妈不是贼!姑妈不是贼……”

  “谁又讲姑妈是贼啦?好孩子,快别闹,叫人听见笑话呢。”

  那范宝珠扬着唇,像一柄刚出鞘的匕首,“叫夫人们瞧笑话,我们家这个孩子,你们都是晓得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话稍微说重了,生怕对不住太太在天之灵,可轻了,他又不改。我纵有一百二十分的苦心,硬是拿他没法子。”

  席上争相安慰,“难,满京里谁不晓得你的难处?等大些就好了。”

  “姨娘别伤心,等大些懂了事,会明白您的一番慈心。”

  奚桓还不懂无奈是何物,只觉一身的肝勇像捶在了一团棉花上,泄尽他浑身的力。他只得恹恹地绕席过去牵花绸的手,“姑妈,咱们不理他们,回去坐着玩儿。”

  众人见此,各自安席,好像一切如初,只有花绸发生了变化。她僵硬着骨头,颤着下巴抽出手,仿佛是把卑微的自己由这富贵人间抽了身,沉默着离席。

  奚桓要追,不妨被庄萃袅一把拽住,“哪里去?好好儿在厅上坐着,外头人多繁杂,在这里同妹妹玩耍才好。”

  他不住朝外挣,远远地伸着一条胳膊够花绸的影子,口里喊着:“姑妈、姑妈!等等我、等我我……”

  那声音渐渐添了哭腔,花绸却没听见,她袅袅的裙角似一缕烟,飘离了喧嚣,走到外头,觉得身在寒潭,心在云端,飘飘忽忽地悬在冷风里。

  恍见范韫倩带着丫头由后头抄上来,与她并肩擦裙地走着,没说话。忍了好一阵,花绸忍不住先怆然开口,“韫倩,我要说那金锁不是我拿,你信吗?”

  二人与钗裙翻飞的婆子丫头们背道而驰,韫倩在那些紫翠嫣然的虚影里挽上她的胳膊,“信。”

  她软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安慰的笑,“其实你们家姨娘和二太太也知道不是你拿的,不过只有是你拿的,她们才能保住脸面。”

  花绸暗忖一阵,垂着下巴讪笑,“你说得是,是我糊涂了,还拼命凑上去解说。其实说破天也没用,根本没人在意到底我是不是罪魁。”

  “瞧,你想明白了,也不算糊涂。你从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明知道太太不喜欢我,还不让着纱雾,只管跟她吵闹?我如今告诉你,就算我顺服,该罚我的也照样寻个由头罚我,我何苦白白受那窝囊气?”

  说着,韫倩咬着牙关发笑,目中泄出一丝痛快,“她在上头压着我,我就在下头压着她女儿,大家都别想痛快!”

  热辣辣的太阳底下,花绸还是觉得骨头里发寒,“可我与你不一样,你再如何,终归是那家里的正经人口。我与我娘,是投奔来的,住着人家的屋子,使着人家的下人,没立场,也没底气。”

  韫倩贴着她,两个孤女肩叠肩地依偎取暖,“你今天这桩事儿,在我身上不知发生多少遭了,叫你浑身张一百张嘴也难辨,这就是她们惯常的花招。往后但凡家里丢了东西,头一个就来问你,出了差错,也第一个拿你问罪,你往后遇到这种事儿,千万绕着道走。”

  “我往前都是绕着走,谁知今儿不妨,竟撞到我身上来。”

  苦笑中,韫倩将她晃一晃,“嗳,我再告诉你,你们家那位霸王,你可离他远着些。我们太太打他的主意呢,一向擘画着将纱雾定给他。你们与他父子俩走动近了,若往后这门亲事不成,我爹和太太,少不得要说是你们母女撺掇的。”

  花绸杏眼圆睁,“这哪里是我们外人能插上话儿的?他们家少爷的婚事,自然父母来定。父母不答应,怎么不怨父母,倒来怨我们?”

  “这就叫柿子捡软的捏,事有不成,他们心里起了怨,总不好怨大老爷与姨娘,只好怨到你们身上来。谁让这府里,就你们母女两个辈分大?你们不顶着这口黑锅,叫谁顶着去?就跟今儿这桩事一样,不说你偷的,还说谁去?”

  半晌,花绸由喉间滚出低沉细柔的叹息,“谢谢你韫倩,还肯信我,还肯与我说这些话。”

  “嗳,口里谢的可不算,听见讲你们院儿里隔了个厨房,你去寻的吃给我。席上闹得那样,什么也没好好吃,饿得人头昏。”

  玳筵正辉煌,里里外外的管弦繁乐在风里拉扯,花绸于世不容的尴尬身躯在这一天,在锦绣繁华里暗淡下去,开始拖着沉重的影艰涩游移。

  这场小风波像碎石投海,在外头荡开微妙的涟漪,伴随一场初雪,悬在妇人们长舌尖上的流言递嬗传开——奚家来投奔的远亲是个“德有缺行有失”的乡下野丫头。

  花家母女虽久困绣楼,也渐渐有所耳闻,愈发谨慎克己起来,甚少外出,既不滋事,也不惹麻烦。每日只将绣帘低垂,颇有与世隔绝的姿态。

  这厢雪落停,阳光投进来,衬得屋内益发亮堂,榻下拢着炭盆,烧的是柴炭,有些呛人,屋里偶闻咳嗽声。

  奚缎云在炕几上摘菜,不住叹息,“红藕,屋里熏暖和了,你们还是开窗透透气,小姑娘家家的,落下个咳嗽的毛病倒不好。”

  说着,又一叹,“绸袄,今年委屈了你,生辰都没好好办一办,就胡乱混了过去。”

  花绸温柔地将折颈在奚缎云肩上,手里收着针线,“在人家里住着,有什么可办的?况且咱们也没几个钱,何苦大吃大嚼折腾?不妨事的娘,我又不是只活这一年,我有好几十年的生辰可过呢。”

  “话虽如此讲,可我姑娘十一了,虚岁上是金钗之年,还叫你受委屈,娘心里过不去。”

  花绸笑着,似宽慰她,忽觉胸口又发起胀,于是轻蹙额心,揿着胸,“娘,我告诉您件事儿,您可别着急。”

  “什么事?”

  “这几日,我总觉得胸口胀胀的,偶尔还有些疼。”

  奚缎云托起她来,往她贫瘠的胸口睨一眼,两个指端抚上去轻轻按一按,障袖莞尔,“不妨事,是我们绸袄要长大了。”

  那头椿娘在榻下听见,将花绸的胸口望一望,又垂着下巴盯着自己胸口,“太太,什么就长大了?我怎么没长大呢?”

  恰逢红藕门外提着鎏金铜壶进来,搁在珐琅炭火盆架上玩笑,“你若急,将屁股上的肉切二两下来,贴在胸脯上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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