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济抿了下嘴,纠结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定:“我会娶阿竹做正妻的,我爹娘不同意也没用。大不了我就带着阿竹私奔!”
“私奔?你逃了,日后还能去科考吗?”
“考什么,天底下哪件事情能比阿竹更重要?我答应过阿竹要娶她,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
“好是好,但是阿竹也想你能继续科考,否则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爷以后要去做什么呢?总不能私奔了之后让阿竹养你吧?”
“……”孔济无言以对。
“还有,聘则为妻奔是妾。你若是不明不白的带着阿竹走,阿竹以后还是你的妾。这个你要怎么解决?”
“……”孔济再次无言以对。
“你不要这个样子,子舟,我不是故意要刁难你,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你想要娶阿竹,就必定要解决掉的。”
孔济捧着脑袋苦思许久,终于道:“舜乐,我不是很聪明,我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但是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些问题确实都应该解决掉,不是我逃避就可以凑合过去的。我爹不接受阿竹,我会好好劝他,直到他同意为止。如果他一直不同意,我可以带着阿竹搬出家去。我爹没有在京城买宅子的时候我租了一个房子,以前能住,我以后就还能住。阿竹既然想我继续科考,我就会继续考下去,总有一天考得上,我不会一直让阿竹跟我过苦日子的。”
终于听到了一句人话,张卿卿很是欣慰:“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其实阿竹也很想被你的家里人接受,不过你的家里人……其实这天下尤其在乎女子贞洁的也不止你一家,这事情也怪我,是我不知道跟阿竹保持距离,平白坏了她的名声,害她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孔济急忙摇头:“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怪不到舜乐你身上!是我不是人,我最开始跟阿竹……的时候,她还是你通房丫鬟,是我猪油蒙了心,干下了这混账的事情。舜乐你能将阿竹许给我,我已经很感念了,又怎么能怪你呢?”
张卿卿本来觉得事情都已经捋清楚了,此时又有点迷惑:“你怎么又说起来这个通房丫鬟的事情了,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了,阿竹她不是我的通房丫鬟。她跟你那什么的时候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你心里没数吗?姓孔的,你是不是也觉得你那个姨娘说的有道理,我不要脸,我欺负你,我拿我不要的通房丫鬟强塞给你做正室!我还是个搞断袖的废人,越是废人越会玩是吧?”
“舜乐,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的。我是自愿娶阿竹为妻的。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叫你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本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说的好像你的恩赐一样!”
“不是的,我是说我喜欢阿竹,所以不管她有过去没过去,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愿意接受她的全部。”
“算了。”张卿卿无奈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喜欢阿竹,愿意对她好就行了。阿竹的身份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想阿竹这辈子都被你们家里的人看不起。”
张卿卿看着自鸣钟算了下时间,现在才巳时半,到中午还有一个多时辰,想做点什么时间还很充足。
她起了身将孔济撵出了书房:“你回家一趟,叫上你家中的一个女眷——把你那个姨娘叫过来就行。我知道她在你爹面前说得上话。你们动作快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孔济疑惑不解:“你叫她过来干嘛?”
“问那么多干嘛?人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反正事情很重要,你能不能娶阿竹就在此一举了。”
孔济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相信了张卿卿,骑着马回家去叫胡姨娘去了。
孔济走之后张卿卿回了卧房,将自己当衣服来的那两锭银元宝交给了阿竹,之后又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梳妆换上了女装。
孔济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拖着胡姨娘过来了。孔父恰好在家中闲着,得知今日有大事也特地跟了过来。
之前说要退婚的时候孔父怕难看,一直都把胡姨娘推出来打头阵,现在事情马上就要收尾了,他这个一家之主也该出来表个态。
孔家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张家的小院里,可是张卿卿一直都在卧房里,竟连个面都没有露。
孔父看着这空间逼仄的小院,回想着胡姨娘的话,越发笃定阿竹和张家少爷的不正当关系,更加坚定了同阿竹退婚的心。
孔父和胡姨娘在院中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张卿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摆了一道,正要发作,没想到卧房里却传出了张卿卿的声音,说是要请胡姨娘入内。
别说是胡姨娘和孔父,就连阿竹听到这话都有些奇怪。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和胡姨娘单独讲话?谈退婚的事情,她和孔家管事的男人谈不就好了吗?
这事情奇奇怪怪的,孔父本不想让胡姨娘进去,但是胡姨娘觉得没有什么,直接就进了张卿卿的卧房。
虽然他们男女有别,但是胡姨娘大张卿卿将近二十岁,做她的母亲都绰绰有余,担心这些到也没必要。外面守了这么些人,她若是敢做什么事情,孔家的奴才当场就能将她擒住报官。
孔济见这场面也胆战心惊。他很怕张卿卿将胡姨娘叫进去打一顿或者直接杀了,好报昨日那一箭之仇。
胡姨娘进房门之前还在猜张卿卿叫她进来做什么。她推开门看见梅花台边端坐的人影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
“麻烦把门关上。”张卿卿说。
胡姨娘的脑子一时转不太动,傻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张卿卿见她不肯帮忙,只好自己过去把门关上。阿竹立在门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穿女装的张卿卿。她扑到门上想要进房去,可是张卿卿已经上了门闩。
张卿卿穿着那日方熠给她买的女装,特地将前襟拉得低一些,露出一小截凸起的胸脯,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像男扮女装。
可是胡姨娘盯着张卿卿瞅了半晌,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有些胖一点或者壮一点的男人,他们也是有胸肌的。这位张少爷穿着一身女装,把自己的胸脯挤的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脸已经丢到这种程度,张卿卿也没打算再做无意义的坚持。她解开自己前襟的系带,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胡姨娘初时还以为张卿卿是要耍流氓,正要去捂眼睛,可是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这好像真的是个女人。
在看见脱得赤条条的张卿卿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脱下最后一件小衣之后,张卿卿开口问胡姨娘:“你看清楚了没有?”
胡姨娘也没有见过这场面,此时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张卿卿抱着衣服进了内室,很快又换了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她打开门闩出了房门,本想让胡姨娘直接说出她的身份,可是看院中围了那么多人,她索性将孔父和孔济叫到了房中。
张卿卿关上门,扭头看了胡姨娘一眼,指着孔济和孔父说道:“你刚刚都看到了什么,说给他们听!”
第92章 . 失踪 你为了这么个男人,存心想逼死她……
胡姨娘结结巴巴半晌才说清楚张卿卿是个女人。
孔父闻言有些震惊, 孔济也呆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男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女人了呢?
孔济之前就听说张韶有个双胞胎姐姐,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 莫非张韶为了证明阿竹的清白, 特地把孪生姐姐找过来假扮他?
怪不得张韶之前还说什么“你能不能娶阿竹就在此一举”,原来竟是盘算好了这个主意。
真的是好心机, 这样一来, 孔父的嘴也就彻底堵上了。
妙啊!
孔济正在为张家姐弟的新奇想法和完美配合震惊, 没想到阿竹却突然闯进了房间里来。
阿竹抱着张卿卿的腿大哭:“对不起小姐,我不应该痴心妄想的。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嫁给大户人家做夫人?我知道小姐非让我嫁过去做正妻是为了我好, 但是为了我这么一个奴才,害小姐你平白受辱, 这值得吗?小姐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的。我真的不想嫁了, 我不嫁了……”
孔济看着痛哭流涕的阿竹也很是感动, 这演技,真的是无懈可击!
张卿卿摸着阿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孔家并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家,可这天底下也不止他们一家这样。
几年前她冒犯了齐王的世子, 大舅父方修觉得她是个惹事精,想要将她嫁给一个大她十七八岁的老头子做续弦。她不肯,可是没有用, 方修说绑也要将她绑上花轿。最后还是方熠骗方修说自己同她有染, 方修这才就此作罢。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贞洁,倘若贞洁不再, 那是什么人家也都配不上的。孔济这小子贼就贼在早就和阿竹有了夫妻之实,占尽了先机,倘若阿竹不嫁给他, 那这辈子就跟贞洁没有什么关系了。
眼下这情况确实糟糕的要命,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跟其他人家相比,孔家各方面条件条件还算强一点,倘若阿竹带着孩子嫁给别人,情况可能还不如去孔家。
她跟孔济认识了这么多年,孔济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最起码孔济不是个坏人,对阿竹也算真心,更何况阿竹也喜欢孔济。
阿竹跟着她的时候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她不如放开手,成全阿竹和孔济。
张卿卿道:“阿竹她说不想嫁给你了,嫁不嫁是她的事情,由她自己决定,但是关于她身份的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孔子舟你听清楚了,阿竹她不是我的通房丫鬟,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们不可以因为我的缘故看不起她。”
孔济仔细听着张卿卿的声音,同他相识数年的那个张韶的声音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声音一般无二。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张卿卿的脸和表情,似乎从各种细枝末节中找到他们姐弟两个的区别,可是仍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莫非是他猜错了,跟他相识多年的张韶真的是个女人?
孔父也觉得事情有些怪怪的,他扭头看了胡姨娘一眼,扯着她再次确认张卿卿的性别,可是胡姨娘几番解释,孔父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张卿卿看出了孔家父子的疑惑,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打算,就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讲明白了自己是如何顶替弟弟张韶进国子监的。
同窗五六载,不知木兰是女郎。
孔济很是吃惊,隔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消息彻底消化。
孔父听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态度也有所和缓,不过碍于面子不愿主动认错,所以也低着头不再说话。
孔济看了下孔父的态度,又观察了下张卿卿和阿竹的表情,表态道:“舜乐,我知道阿竹是个好姑娘,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是这世界最好的姑娘,我不会再让别人跟她的头上扣屎盆子了!”
张卿卿又将目光挪到了孔父身上。
孔父纠结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行吧,既如此,我同意让她进我们家的门。”
张卿卿皱了皱眉毛:“孔老爷这话说的,难道我家阿竹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塞到你家吗?他们俩的事情的始末您都知道,本就是你家儿子诱骗了我家阿竹,您要身份尊贵的儿媳妇,阿竹的户籍已经改了;您要冰清玉洁的儿媳妇,现在我也已经证明了。我们还有哪点对不住你们家的?我张家虽然败了,但我母亲和舅舅仍在,我家姊妹岂能任你们欺辱?”
孔父想起了张卿卿那位做侯爷的舅舅认了怂。
虽然儿媳妇是个丫鬟出身,但现在在名义上也是安定侯的外甥女,就这样吧,也不算太吃亏。
孔父重新措辞,客客气气的开口:“张二小姐温良贤淑,小儿仰慕二小姐许久,老夫愿为犬子求娶二小姐为正妻,望答允。”
张卿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婚事重新敲定,该客套的也得先客套一下。两家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孔父才带着妻儿仆人告辞。
临走的时候孔父又回头看了张卿卿一眼,目光颇为复杂。
前些日子孔济的昏死出问题之后他特地花时间调查了一下这张家姐弟。虽然张卿卿之前只是方熠身边的小妾,但那时候方熠那时候是跟公主订了亲,张卿卿即便是做妾也是给公主做妹妹。现在方熠已经跟公主退了婚,张卿卿作为唯一的贵妾,必定可以扶正。
看张卿卿的态度就知道她是在乎极了阿竹这个干妹妹,张卿卿既然深得方熠的宠爱,娶了她的干妹妹估计也不算烧了冷灶。
只不过这方家公子也忒不靠谱了一些,不过是为了讨老婆开心,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么一个女娃塞进了国子监读书?得亏他只是个国子监的司业,他要是周幽王,怕不是要再搞一次烽火戏诸侯?
攀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亲戚,这真的靠谱吗?
张卿卿目送孔家的人离开,本来想拉住孔济叮嘱他千万不要泄露她的身份,后来再想想,孔济应该不至于干出这么傻的事。现在他们已经是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道理他应该还是明白的。
不过她的身份既然暴露了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她还是要赶快想办法,否则真等别人把她的身份捅出来那可就太被动了。
张卿卿在决定暴露的身份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界消失,那么即便是有人把她的事情捅出去,官府没有实证,无论如何也定不了方家的罪。
方熠倒是跟她说过自己备着后招,可是事情闹得太大必定会对方家有影响。她不能总是给方家惹麻烦了!
只是她走的这样急,若是不安排好阿竹的事情,等婚期到了阿竹没有娘家人送嫁场面就太难看了。
张卿卿写了一封信,雇人去送到了方家。
收信人她本来打算写方熠,可是再想想,最后还是改成了方灿。
方熠比方灿聪明太多,倘若他太早收到了信,只怕会影响计划的进度。若是方灿收到了信,在阿竹婚礼之前他必定会跟方熠说的。阿竹的婚礼上能有几个方家人,孔家日后也就不敢随意欺辱阿竹了。
张卿卿将事情都解决好之后就打算离开,她去马厩牵了马,寻了个借口说要出门。阿竹见天色还早也就没有起疑,亲自将张卿卿送出了家门。
往常张卿卿出门都会说自己回来的大致时间,即便是事情忙,她也都会在宵禁前一个时辰回来。这次张卿卿走的时候阿竹忘了问她归期,只好一直在家中等候。天色渐晚,可是张卿卿仍然没有回家。阿竹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急忙找人去孔家传信,让孔济帮忙找一下张卿卿。
孔济得了信之后就叫上家里的仆役出去附近找人,自己则快马加鞭的到了张家。
方熠自从今晨和张卿卿分别之后就一直在回味张卿卿的话和举动,他越想越不对劲,也骑着马来张家,决定亲自问张卿卿要个解释。
阿竹原本就有严重的孕吐,自从张卿卿失踪后心情紧张,呕吐的情况愈发严重。她在院中抱着痰盂吐了半晌,孔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还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急忙在一边端水拍背,忙成了车轱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