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出了萧府径自去找薛丰年,他把朔州的事跟薛丰年提了,又捎带着说了在萧府看到虞媗的情形,“晋城公主受惊,主公近日大概没时间再管朔州那边。”
薛丰年叹气,“朔州耽误不得,虞朝曦的禁军提前进驻,各地节度使说不定也要赶往朔州。”
青州一役,目下他们兵力正强盛,各地节度使保守兵力加一起说不准抗衡不了,趁着士气高涨向朔州进攻,必定能胜,可萧复的心还在虞媗身上。
就怕延误时机。
高仲道,“我猜,虞朝曦也在朔州城。”
薛丰年赞同,“朔州是关键,各地兵力入朔州后,皇帝亲领才能让他们信心大增。”
“主公若能亲自率兵前往朔州,倒不用怕他们。”
“只怕主公没时间,”高仲道。
薛丰年沉思,“主公不会被一个女人拖住了脚,他只是一时情迷,只要给他看到更娇媚的女人,主公断不会再留恋旧人。”
——
虞媗休养了一日仍不见好,只要萧复离她一远,她就会落泪,萧复被她绊在府中哪里都去不得,他向来没耐心,对着虞媗已经算尽量温和,到后面终于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
也是傍晚,他带着虞媗上了马车,赶往兽房。
甫一打开车门,虞媗看到兽房,飞快缩回萧复怀里,接着一抽一抽的哭,萧复硬是将她抱下去,直截了当的让守门将士开门。
虞媗时不时发出尖叫,“我不进去!放开我!”
铁门打开,狼嚎声接连不断,间或能听到豹子吼叫。
虞媗环紧萧复,连声哭道,“我错了,求求你,我会听话……”
萧复唇线绷直,不顾她求饶带她入兽房,他身后跟着明涧,明涧手里拿着弩。
虞媗吓得已近昏厥,哭的奄奄一息,那些野兽垂涎的看着她,只要等萧复将她放下,那晚的场景就能再现。
萧复没有放开她,自明涧手中拿过弩塞到虞媗手中,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带着她的手朝向其中一头狼,指尖拨动开关,只听咻的一声,箭没入狼的身体里,方才还咧着獠牙叫嚣的狼瞬间毙命。
虞媗止住哭,愣在当场。
“我以前教过你,哭没用,害怕就去把害怕的东西抹杀,你哭了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萧复松开她的手,退到一旁。
对面那些野兽被链子栓住,它们伤不了她,但她可以像刚刚萧复那样,用手中的弩射杀它们。
她有点缓不过神。
萧复看着她的侧脸,温笑道,“杀了它们。”
虞媗迟疑着伸手指去按开关,箭从弩里蹦出,还没飞出去就掉到地上。
四下死寂。
门外明涧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萧复冷瞥他,他飞快捂住嘴躲开。
那声笑让虞媗的脸爆红,她本能扭过身要把弩扔掉。
她的举止又活了,知道羞也知道气,萧复没用错办法。
萧复按住她,偏头观察她的神态,她咬住嘴唇,一点点的别开,不愿给他看,萧复便伸指将她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他笑,“还怕吗?”
虞媗眼睫微动,缓缓靠到他胸前。
萧复抬肩一挥,麾衣盖住了她大半,他拿走了弩,捏了捏虞媗手指,扬唇道,“从明天起继续练弩。”
虞媗抓着他的衣袖,小小嗯着,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
两人相处的模式回到了最初,只要萧复在府中,都会进小楼阁,她还是不爱说话,但很黏萧复,很听萧复的话,先前的争吵似乎不存在,萧复从不跟她说政务,她依然是那个天真的晋城公主。
这日萧复带着虞媗在栖香园练了半日弩,随后出府进使衙。
使衙的雅堂内摆了宴,萧复进去时,那些将领都从桌上起身,“主公。”
萧复点头,“不必拘束。”
他抬脚坐倒,薛丰年给他倒酒道,“主公亲自入朔州,此战必胜。”
萧复端酒杯冲众人敬道,“诸君皆是我帐下好儿郎,若他日能入主镐京,我不会忘记诸君的功劳!”
那些将领都起身回敬酒。
高仲问他,“朔州迟则生变,主公打算何时走?”
“后日,”萧复道,“我出幽州的消息不要走漏,幽州地处中部,若被其他节度使发现我不在幽州,说不定他们会反攻幽州,我留十万兵给你,你留守幽州。”
高仲抱拳称是。
萧复又交代了其他人一些事,随后便和他们痛饮了几杯酒。
一场宴下来,都喝的东倒西歪。
萧复被侍从扶到使衙后院的主卧歇息,刚闭眼,房门忽地打开,一阵香风飘进来,萧复勉强半睁眼,一个身着胡服的女人走到床前,长相妖媚,身姿娉婷。
那女人坐到床边,解了帕子欲给萧复揩脸,“主公孤枕寂寞,让奴家来陪陪您。”
萧复一下清醒,“滚下去!”
那女人讪住,随即娇笑着道,“您喝醉了,就让奴家服侍您吧。”
她轻快的解下盘扣,胡服半解朝他依来。
萧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甩出去,那女人惊呼一声,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
明涧在外面听见动静,慌忙推门进来,入眼见那女人满脸是血,也是唬了一跳。
萧复从床上坐起,问他,“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明涧赶紧跪到地上磕头,“方、方才小的去解手,不知她怎么过来了……”
“去把薛丰年叫来,”萧复道。
明涧忙爬起来跑出去找薛丰年,不过一会就将薛丰年请来,半道上明涧跟他说了情况,他出了一身汗,进房门就跪下来,头抵着地面道,“卑职有错,请主公责罚。”
床前悉悉索索,他额头汗如雨下。
萧复穿好靴子,站起来跨过地上的女人走到他跟前,“我的话看来不好使了。”
“主公要出征,何不放纵一回?这女子是胡女,身家清白……”薛丰年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萧复的手按到他肩膀上,五指成爪,似乎只要他再敢说一个字,那只胳膊就别想要了。
萧复收回了手,要笑不笑道,“我想要什么女人,不用你来挑,宫里太监操心皇帝的内务,你也想当太监?”
薛丰年忐忑道,“主公将来登基,必有后宫佳丽三千,晋城公主不过是其中一员,您难道不会宠幸其他女人?”
萧复嗤笑,“你想说什么?”
“您当初说,不可能对晋城公主沉溺,可是您如今眼中只有晋城公主,为了晋城公主,将朔州军务拖延三四天,您对她的宠爱已经过了头,您爱上她了,”薛丰年斩钉截铁道。
萧复一脸沉郁,良久呵道,“笑话,我岂会爱一个废物?”
第二十四章 (小修) 她想逃离萧复……
薛丰年哑口无言。
“你跟随我多年,我不可能罚你,但你记着你为臣的身份,再有下次,我便留你不得了。”
萧复跨出门槛,拂袖而去。
薛丰年直板板跪在原地,他面前的那个女人早晕了,血迹斑斑,但也不掩姣好面容,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合萧复爱好的女人,柔情魅惑,最懂男人心思,可是萧复竟看也不看。
萧复冷血至此,若真爱晋城公主,怎么可能还想称帝,在他心底,美人比不过江山社稷,什么情爱都是无稽之谈。
等他入京即位,广纳后宫时,棠柔还有机会入宫,不急于一时。
——
这两日虞媗练弩越发勤奋,已经可以自如的控制射程了,萧复特意让人在栖香园内备了数个靶子,由远及近,虞媗虽然射箭不太稳,但也可以中靶。
她下午一直在练,杨连娇午睡后出来,就见她一直对着后面那三个靶子射击,地上落了不少箭,那三个靶子上险险插了几只箭,杨连娇经过她身后奚落,“前面都射不中,还射后头的,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教你的。”
虞媗不做声,只盯着那三个靶子练习。
杨连娇撇撇嘴,右转下了走廊,过垂花门进到屋后的后罩房。
这间后罩房原先是杨连娇用来养鸟的,前几日荀钊被放出来后,她就叫人将后罩房腾出来,给荀钊住了。
杨连娇进去时,荀钊在看书,杨连娇过去抢了他的书一翻页,就是普通的杂记,她仍回桌子,一屁股坐到荀钊身侧,手撑着腮跟他说,“你们镐京人是不是都傻的很?”
荀钊默然。
杨连娇又道,“一个两个都跟死人一样,等我表哥把你们的皇帝赶走,你们这些大臣还不得乖乖给我表哥磕头。”
荀钊翻了一页,当她不存在。
杨连娇手绞头发,瞅着他道,“殿下这会儿在外面射靶子,稀奇的很,一直射最后面那三个靶子。”
荀钊顿住手,问道,“只射三个?”
“是呀,我还数落她了,哪有前面没练好,练后面的,”杨连娇道。
荀钊若有所思,蓦地又看回那本杂记。
杨连娇忿忿道,“你把公主忘了,回头娶了我,我可以跟表哥说,不杀你们全家。”
荀钊脸色微青。
得不到他回应,杨连娇哼了哼,“你就是不娶也得娶,我表哥说了,你和公主谁都别想逃出幽州,尤其是你,敢逃就杀了你!”
荀钊轻轻皱眉,到底没搭理她。
杨连娇在他这里不畅快,转身出门,想去再说说虞媗,可等她到院子里,虞媗却不在,地上都是乱箭,大约是自行回小楼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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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练长了容易手脚酸疼,虞媗沐浴后靠在凭几边,香案上点着檀香,丫鬟蹲在她脚边,给她捏脚,美人总是独得上天偏爱,就连脚也生的玲珑可爱,丫鬟看着都不免赞叹。
虞媗有些懒,轻道,“你去找柳大夫取些白附子,我夜里睡的不太安稳。”
丫鬟忙道是,扶她躺回松软的床褥里,见她慢慢闭眼,便悄悄下楼去往柳锦衣处。
天逐渐暗下来,小楼阁的门吱呀开,萧复放轻步到床前,她睡熟了,脸侧向里,内穿的诃子裙松开一点,凝脂肤透出,粉润诱人。
萧复不禁抬手去抚她的脖颈,她皱了下眉,惺忪着睡眼醒来,迷迷糊糊看清是他,便蹙着眉尖朝他伸手,想要他抱。
很娇气。
萧复的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手就不听使唤把人抱了起来,她弓着背靠坐在他肩膀上,鼻息嗅到了一股陌生的脂粉气和酒味,人发麻,软着身欲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