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守了南疆是十年, 是战场上的雄鹰,外表再过于温和,也掩盖不住内里狠厉。只不过是看人罢了。
“你不也是一样?!”宋行之倒在泥地里,看着面前那张脸,总算是记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抬手抹着唇角溢出来的血迹,冲着面前的人吼道:“你以为你的心思就瞒得住吗?”
“你养她十一年啊, 沈少卿。”宋行之抬起脸, 对着他冷冷的笑:“你存的什么心思?做的什么打算?”
“要星星给星星, 要月亮给月亮似的宠。你看她的眼神你自己知道吗?!”
“你可比她足足大十四岁, 你又干净到哪里去!”
漆黑的夜里全是眼前人的低吼,宋行之从地上站起来。他看向对面的人,哪怕他如今改变了容貌, 可对上他时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惧意,是多年来面对上位者的臣服。
“我看你是她兄长的份上, 今日不杀你。”沈少卿手中提着剑, 尖光对准他的颈脖:“滚!”
利剑削断了他侧边的长发, 差一点儿就划到他的脖子, 将他捅个对穿。宋行之被身后的护卫们扶着才算是没有倒下来, 冰冷的雨打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前方的身影却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
沈少卿的这记耳光就是在告诉他,他没有死,他回来了。他在警告自己,他是沈清云的靠山。
哪怕时隔了那么久,这个男人还是一样。他永远站在沈清云的身后,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可是凭什么?”宋行之站在雨地里,雨水打在他那张脸上,混着血水流下来:“凭什么你就能作为守护者站在她的身边。”
“凭什么她的眼里只看见你一个人?!”明明自己也是一样,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沈少卿是在身后守了她十年,可他也是一样!
沈清云看着他在雨中狂怒,手中的利剑扔了出去。 他神色漠然,没一丝变化,看见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
“真心喜爱就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像你千方百计,设计陷害,恨不得占为己有。”
爱是克制,而不是占有。
雨淋了一场,人又受了刺激。
宋行之被送回府的时候人已经发起了高热,被抬下马车时整个人已经说起了胡话。
“这是怎么了?”何氏听见风声连忙出来,瞧见宋行之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几个月下来,何氏憔悴了许多。沈清云不见了,宋行之的胳膊又被砍了一刀,命都差点儿保不住。
何氏等了好几个月才等到人醒过来,早就心力交瘁。如今还指望着他去寻女儿呢,看见人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丝希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不是说有了相思的消息吗?”何氏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宋行之睁开眼睛,便听见何氏的哭声。他烧的整个人头昏脑涨,却还是想起刚刚沈少卿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他说过的话:
“你的女儿如今好好的。”如今沈少卿都回来了,她的眼里只怕再也不会有他了。
宋行之只觉得喉咙里涌来一股腥甜,他抹掉唇角溢出的血迹:“人我是带不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想救她,就自己去想办法吧。”
沈少卿说他千方百计,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再看腌臜之物。
是——他是千方百计,无所不用,若不是这样,他拍是连她的眼神都得不到。
“母亲——”
宋行之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他仰起头,喉咙沙哑:“母亲,我自幼爱慕相思,多年心意从不曾改变。”
“我想娶她为妻,求母亲帮我一次。”
太子为沈家求情,情没求到,反倒是惹怒了陛下。罚了太子在东宫禁足,接连好几日没去上朝。
沈少卿这几日便忙了起来。
他时常的不在府里,沈清云见他一面都困难。
她的腿还没好,不能轻易出去,便在府里看看医书。瞧着这几日天气好,想着给千金画了张画。
只是这几日它胃口不好,画像的时候越发察觉瘦了许多。沈清云为此很担忧。
“不会有事的。”沈少卿晚上回来听说了此时,见她情绪不好,特意来安慰她:“只是猫年纪大了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猫缩在床榻上,睡得正沉,听见声响只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丫鬟说你这几日也没怎么用膳。”沈少卿说着低头看了她一眼,满脸担忧:“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沈清云摇了摇头,又继续去看千金了。
沈少卿还要再劝,这时闫准在外敲了敲门。
书房中
沈少卿刚进去,闫准就带了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袭道士装扮 ,瞧着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瞧见沈少卿后,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他只看了一眼,便道:“送进宫吧。”
陛下常年沉迷炼丹之术,已经到了痴迷的境界。他这段时日送进宫里的道士没有十个也有六七个。
“将军就不仔细瞧瞧?”闫准道:“这道士是在江湖行骗的,偷奸耍滑,糊弄人可是一把好手。”
“哄的住陛下才是本事。”沈少卿坐在书案后,闭着眼睛脑子想的不知是什么。
他身子靠在椅子上,手指情不自禁的摩挲着右边的手腕。那处系着一根红绳,瞧那褪色的程度,已经年代久远了。
可将军却是形影不离,一直戴着。闫准认识他这么多年,却从未见他从手腕上去取下来过。
闫准大着胆子跟着看过去,刚瞟一眼却是被沈少卿察觉了。那双眼睛睁开,眼神里却满是锋利。
“还有什么事?”
他面上带着烦躁,闫准看到这儿,倒当真儿不知该不该说。
“说!”
“前几日宋家的奴才一直来说要接大小姐回去,属下见大小姐身子不好,就婉拒了。”闫准跪在地上磕了磕头:“今日宋家的夫人亲自来了,如今就在门口等着,奴才来不知将军见还是不见。”
沈少卿抬起头:“何氏?”
何氏是沈清云的母亲,按照礼仪来说算是他的长辈。
闫准点了点头。
“你去问大小姐吧。”沈少卿闭上眼睛:“是去是留,你让她自己决定。”
何氏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大门开了。她连忙走上去,闫准却是将她挡住了:“夫人对不住,大小姐说她不见您。”
“我……”何氏往门口张望着:“怎么会,我是她的母亲,她怎么会不出来见我。”
“你让她出来,我是她的母亲,我有话要说。”何氏穿着新衣,一改往日的憔悴。
她往屋子里张望着,面上还带着喜意。
“大小姐说她如今安好,让夫人不必挂念。”闫准把话带到,转身就走。
何氏吃了个闭门羹,面上难看的紧。
可她到底是当了几年的宋家夫人,做不出让人砸门的事。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着牙让人回头。
见那马车消失后,门后才露出一张脸。
沈清云看着那辆马车,看着它越来越远,渐渐松了口气。
“为什么不去见她一面?”沈少卿站在她身侧:“到底是你的母亲。”
“她来找我,是逼我嫁给宋行之的。”沈清云仰起头,看向身侧的人:“沈少卿,你想让我嫁给别人吗?”
第116章 不悔
沈少卿没回答, 她也没再追问,似乎是不在乎他的答案。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一丁点儿都看不见了, 沈清云便往回走。转身的时候, 身侧的人才飞快道:“宋行之不行。”
“宋行之这人颇有城府,执念太深。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绝非良人。”
沈少卿飞快道,似乎是这些话在他的心中想了无数遍。
“他不行。”沈清云点了点头, 又仰起头问他:“那谁行。”她那双眼睛里似是含着水雾,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沈少卿,那谁行呢?”她执拗的又问了一遍,固执的在等一个答案。
沈少卿躲开那双眼睛:“相思,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他会珍惜你,尊重你, 在乎你的情绪, 懂得你的感受。”沈少卿的目光落在远方:“会对你从一而终的忠诚, 会永远站在你的前方, 挡住所有的风雨。”
“这样的人才会值得。”他说完抬起手,掌心落在她的头顶上宠溺的揉了几下。
就像是一个长辈对待疼爱的晚辈。
沈清云拧起眉心,飞快的将他的手给挥开。
清脆的一道声响, 沈少卿的手背上浮现出一道红痕。她目光落在那上面,轻咬着唇瓣像是后悔。
泛着水雾的双眼目光盈盈, 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
沈少卿等她走后才回的书房, 正巧这时太子送来了密信。
闫准见他过来, 立即将信封送过去。可是过了好久, 面前的人还没伸出手。
“将军?”闫准疑惑, 这种密信都是太子叫人送来的, 能送密信也都是紧急事件要处理。
往日里将军都是立即打开,今日却是不知出了何事。
沈少卿附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深深吸了几口气,等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
“给我。”
闫准立即将信送了过去,沈少卿打开看了一眼,片刻后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闫准看了眼沈少卿,又低头去看他手中的信封:“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少卿摆了摆手:“是太子身边那位玉良娣。”他将灯罩打开,信封放在烛火上,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那位玉良娣居然是洛家遗孤,是陈琅的表妹。皇后有多恨毒了洛家,如今这位玉良娣就有多凶险。
而太子为了救玉良娣,居然在皇后那儿自爆了身份。
他在皇后那儿韬光养晦,装了二十多年的天真无邪。眼看着就差这么临门一脚,整个皇位都在手里了,此时为了一个女人,满盘皆输。
沈少卿附在桌案上写信,同时脑子转动的飞快。
陛下身子如今身子抱恙,可京都却还有恒亲王在。太子虽入主东宫多年,可那皇位却不一定落在太子手中。
“沈陆两家支持太子多年,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再想回头另寻君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陆家既已经知道了太子的伪装,那如今便只有拼死一搏。”
“将军的意思是,陆家可能会反?”闫准接过沈少卿写好的信, 拧开的书案后的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