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阿矜看了一眼立刻就懂了,转身到架子前取下挂着的香囊和玉佩。早上大抵是陆倾淮自己更的衣,所以这些个该挂在腰上的物件是一件未挂。阿矜取了走到陆倾淮身前蹲下挂好。
“陛下,轿撵已经备好了。”唐祝进来开口道。
“嗯。”陆倾淮应声。
阿矜挂好物件,走到架子前,将紫貂大氅搭在手上,准备等陆倾淮出去之后给他披上。
第二十二章
跟着陆倾淮出了御书房,天沉沉的,还未完全黑,又是一副将要下雪的样子,这几日雪下下停停,从未真正的停过。阿矜刚踏出殿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顾怀远,只扫了一眼,就未再看了,走了两步到陆倾淮的身后,将手上的紫貂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陆倾淮上轿之前看了一眼阿矜:“你也上来。”
阿矜心里一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是。”
她其实还挺纠结的,毕竟陆倾淮要去的是未央宫,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厉榛榛之前就不喜她,且她们还有雪夜的梁子,虽说是陆倾淮惩罚的她的奴才,但到底这件事是因阿矜而起的。若是厉榛榛瞧见她从陆倾淮的轿撵上下来,说不定会更恨她几分。
阿矜上轿之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迟疑地开口:“陛……陛下。”
陆倾淮抬眼看向她,像是在极认真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话。阿矜连忙低眉,有些害怕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奴婢……奴婢还是下轿吧。”
“为何?”陆倾淮现下倒是极有耐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阿矜倒是被陆倾淮的反问问住了,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下轿可以,你若是下轿,朕就抱BBZL 你过去。”陆倾淮突然生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奴婢觉得坐轿,甚好。”阿矜想也不想地应声道。
陆倾淮觉得好笑,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接着一路上轿撵里便再没了别的声响,只听得见外头小太监扫雪的声音,竹篾碰到甬道上的积雪,“唰唰唰”的,静谧得很。阿矜听得入神,以至于轿撵摇晃起来的时候,阿矜还没反应过来,只记得外头同时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唐祝的,另外一个是顾怀远的,“陛下小心!”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力用力地往那边带,鼻尖龙涎香的味道分外浓郁。
“陛下!”怀远关切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无碍。”陆倾淮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矜甚至能感受到陆倾淮胸腔的震动。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雪天路滑奴才……奴才不小心踩到了融水,这才不小心……”外头传来一个急切解释的声音,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却越来越急迫,阿矜的心,也跟着那个声音慢慢往下沉。
“吓着了?”
陆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问的声音很轻,且靠得很近,阿矜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那个奴才被拖下去的下场,只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不管怎么样,现在阿矜的心里还是有些慌,陆倾淮虽没有降她的罪,可万一有一天……
正想着,就感觉耳朵一阵温热,陆倾淮的手正轻轻摩挲着她的左耳耳垂。
新的轿夫很快就来了,轿子重新被抬起来,周围又只听得见外头小太监扫雪的声音,“唰唰唰”的,刚刚的那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陛下,未央宫到了。”唐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阿矜先站起身,依着礼数,应当让陆倾淮先出去,阿矜刚站起身,轿子的帘子就被唐祝掀起来了,外头的寒气侵袭进来,阿矜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在陆倾淮身后一块出去。
“臣妾见过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刚出御轿,就听见一群人行礼请安的声音,其中有好几个声音娇娇柔柔的,光是听着就惹人怜爱。
阿矜看见厉榛榛站在前头,挡着帘子的手顿了顿,吓得下意识往后微微退了一小步。
“起身吧。”陆倾淮冷冷的开口。
“谢皇上。”
厉榛榛身上穿着一件蝶翅蓝凤凰纹常服,外头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头上簪着一支鹤衔红宝石步摇,耳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看着倒像是上回陆倾淮赏给后宫的东珠,圆润金贵的东珠让厉榛榛整个人看着清新灵动。
“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阿矜和唐祝他们给厉榛榛行礼请安。
厉榛榛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到阿矜身上,轻声道:“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一行人往未央宫里走,这还是阿矜在宫变之后第一回 来未央宫,未央宫的陈设已经BBZL 全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依旧那么奢靡,依旧那么气派。阿矜跟着陆倾淮走到殿门前的时候,朝唐祝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非常识趣的止步了,站在门边,为他们掀开帘子,让他们进去。
陆倾淮先进去的,回身看了一眼,没看见阿矜,当即开口叫了一声:“阿矜。”
阿矜在外头依稀听见陆倾淮叫自己的名字,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未曾想,接着又听见了一声,阿矜捏了捏拳,低着头掀开帘子进去:“奴婢在。”
“近身伺候。”陆倾淮命令道。
“是。”阿矜头更低了一些,有些心虚。
厉榛榛就站在陆倾淮身边,听着陆倾淮叫阿矜进来,吩咐她近身伺候,她只想冷笑。在未央宫里如此对这个贱婢,陆倾淮摆明了不想给她任何脸面。
跟着进到内殿,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看着甚是丰盛,陆倾淮先坐下,厉榛榛随后坐下,接着就是小太监上来一样一样菜试毒,试完了之后,便开始正式用膳。
阿矜一边给陆倾淮布菜,一边又担心着,生怕陆倾淮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若是陆倾淮要做出格的事,他自己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倒霉的只会是无权无势的她。
厉榛榛看着阿矜给陆倾淮布菜,有些气不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陆倾淮碗里,阿矜是极有眼力见的,看见厉榛榛伸筷子,就没有再夹了。没想到陆倾淮看了碗里的牛肉一眼,接着将手上的筷子放到桌上:“皇后,莫要逾矩了。”
厉榛榛拿着玉箸的手一顿,扫了一眼在场的下人,冷笑道:“逾矩?臣妾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不过是给皇上布菜而已,谈何逾矩?反倒是这个贱婢,处处逾矩,皇上是否太过偏纵了?”
在她未进宫之前,私下里见过陆倾淮几面,每回见到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以为陆倾淮就是这样的性子,得知自己要嫁给他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毕竟她爹爹经常说,厉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比起嫁给先帝那个糟老头子,陆倾淮无疑是比先帝好太多的选择,宫变之后,陆倾淮派人接她进宫,她以为,只要假以时日,陆倾淮会喜欢她的,毕竟他血气方刚,她亦是京城出了名的美貌。
未曾想到,就因为一个贱婢,陆倾淮竟然为了那个贱婢,将一直伺候她的嬷嬷还有贴身丫鬟做成了人彘,她也求过,陆倾淮全然不听,甚至,分封后宫那日也没来未央宫,她听闻,分封那日,那个贱婢留宿了临华殿,让她颜面尽失,她怎能不恨。
厉榛榛的后半句话是死死盯着阿矜说的,阿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能马上退出殿外去。
整个未央宫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得声音,所有奴才皆敛声屏气,生怕被殃及。
“噼里啪啦。”整桌的膳食被拂落在地,盘子,碗筷,酒BBZL 樽落地碎掉,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矜来不及反应,膝盖先一步跪下,跟着众人一起求饶,“陛下息怒。”
阿矜跪在地上,只能看见陆倾淮和厉榛榛的足部,余光瞥见厉榛榛被陆倾淮按到桌上,大概是掐着脖子,厉榛榛的脚都来不及挣扎,蝶翅蓝凤凰纹的裙摆就晃动了两下,上头的凤凰纹像是要飞走了一样。阿矜只听见厉榛榛喉咙里气透不过来的声音,“咿咿唔唔”的,听着就难受得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厉君越今日联合众人上奏是谁搞的鬼。”
厉榛榛咿呀的声音越来越轻,脚上挣扎的动作开始本能地用力起来。阿矜看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莫名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咳咳咳咳咳咳咳……”厉榛榛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大抵陆倾淮已经放开她了,没一会儿厉榛榛就滑跪到桌下,阿矜微微抬眼看着厉榛榛惨白的脸,因着剧烈的咳嗽,脸上的表情不算太好,甚至算得上狰狞,跟方才矜贵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陆倾淮掐的明明是厉榛榛,阿矜却有一种在掐自己的错觉,大抵是觉得厉榛榛贵为皇后又是兵部尚书之女都逃不过,更何况她。
阿矜正想着,头顶就响起陆倾淮的声音:“今日之事,若是外传,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倾淮这话说的极随意,不像是在威胁,反而像是在告知,虽话里只有一个你,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包含在殿内的所有人。
陆倾淮错身往外走,阿矜连忙站起身,拿起架子上的紫貂大氅,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连理枝》,先婚后爱,甜文。
沈宝玲作为刑部尚书的嫡女,被陛下赐婚给了国子监司业江予夺。
传闻国子监司业,相貌出众,性子温文尔雅,如松如竹。
某次酒宴,沈宝玲隔着雨幕遥遥见过江予夺一面。少年穿着一身太师青官服,站在一群官员身边,丝毫不掩光芒,因着容貌好,反倒还有更胜一筹的意味。
沈宝玲正出神,甫一抬眼,就对上了江予夺的眼睛。
江予夺未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沈宝玲行了一个礼。
——
成婚当日,江予夺用秤杆小心翼翼地挑起了沈宝玲的盖头。
因着喝了酒,江予夺的脸有些红。
“郎君。”沈宝玲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江予夺。
——
沈宝玲原以为江予夺是个冷淡的性子,未曾想,相处之后才晓得,是个黏人的性子。
“娘子,今日下学早,给你带了几根糖葫芦。”
“娘子,京郊的桃花开了,可要去赏?”
“娘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二十三章
跟着陆倾淮一块走到外头, 又下雪了,雪还不小,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来。许是方才就已经下了, 未央宫的院子里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BBZL 淡淡的白,阿矜看着,莫名生出一种凄凉之意。
阿矜不敢耽搁,快步走到陆倾淮的身后,将手上的紫貂大氅给陆倾淮披上。
“陛下, 轿撵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唐祝上前道。
陆倾淮未应声,径直往雪地里走, 身后拿着伞的小太监连忙撑开伞走到陆倾淮身后,上轿之后, 陆倾淮一直斜靠在小几上,一句话也没说。陆倾淮不说话, 阿矜自然也不会平白招惹他,跟鹌鹑一般缩在轿撵的一角。
陆倾淮的衣裳,已经脏了,白色尤为明显,上头沾着不知道什么菜的汤汁,应该是方才拂菜的时候沾上的, 阿矜方才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没注意,现在看着, 甚是别扭。
“陛下, 临华殿到了。”唐祝的声音传进轿子里。
陆倾淮下轿之后, 未往临华殿走, 而是径直去了汤池,汤池在夜里是时刻备着的,为的就是皇帝不定时要过去沐浴。陆倾淮一进去,就屏退了其他人,阿矜杵在原地,见陆倾淮抬手,上前给陆倾淮宽衣。
陆倾淮微微垂眸,少女正认真地给他宽衣,但是仔细看,她雪白的手,有细微的颤抖。
“吓着了?”
跟刚刚在轿撵里一模一样的话,阿矜解大带的手一顿,接着摇了摇头。如若还在未央宫,阿矜或许还会点头,可现如今,阿矜已经回过神来了,自然不会说自己被吓到了。
上位者,只会想要别人敬畏他,而非惧怕。
解下大带,褪了外袍,阿矜正准备把外袍接住将外袍挂到架子上,未曾想,被陆倾淮抱了满怀,白色绣着金色龙纹的外袍就顺势落在了地上。
陆倾淮的手,抵在她心口的位置:“心跳得这样快,还嘴硬,嗯?”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挑/逗的意味,仿佛在安抚,又仿佛在同她调情。
阿矜方才已经否认了,这会儿若是承认,就是欺君,她当然不能承认。思绪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飞快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手不自觉地拽了拽裙摆。
“还是因为朕?”陆倾淮接着问,阿矜听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故作羞怯道,“是……是因为陛下。”
陆倾淮轻笑了一声,像是识破了,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哪里是羞怯,分明是铺天盖地的怖意,这种惧怕的眼神,不管是从前的战场,还是现在的宫里,他都见得太多了。
一时间心里有些堵,用力地封住她的唇,辗转蹂/躏,阿矜心里莫名觉得很慌,陆倾淮之前,从未如此用力吻过她。不知是不是汤池原就比外头暖的缘故,阿矜有些热,然后只觉得唇上一痛,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开始在两个人的唇/舌蔓延,那一刻,阿矜心里的慌乱达到了顶点,那血腥味,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吻了一会儿之后,陆倾淮微微往后移,大拇指摩挲着阿矜唇上的血渍:“下回若是要骗朕,就别让BBZL 朕看出来。”
他的话,不是威胁,不是警告,而是有几分交代的意思。
阿矜心里又惊又惧,一时间都忘了求饶,只是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