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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矜半夜里醒的时候,陆倾淮正躺在她身边,呼吸声很均匀,感觉睡得很沉的样子。整个临华殿没有方才暖和了,大抵是炭盆里的红箩炭烧的差不多了,香料的味道也不似方才的浓烈。
阿矜现下觉得全身酸痛,特别是腰,脑子里莫名浮现方才陆倾淮粗/喘着气让她唤他名字的场面,脸一下变得有些烫烫的,缓缓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约莫是傍晚的时候水喝的多了,现下有些想如厕。偏头看了一眼陆倾淮,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所幸这回她睡在外侧,不然要费好大劲才能起身。
阿矜站起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殿内的凉意,忍着酸痛蹑手蹑脚地走到地上,靠着微亮的烛光,捡起自己的夹袄穿上,接着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做什么去?”
突然响起陆倾淮清冷微哑的声音,阿矜的心都要吓出来了,略有些呆滞地回身,就看见陆倾淮支着脑袋靠在枕上,看着她,一脸慵懒的神态。
“奴婢夜里水喝多了,去……如厕去。”说到如厕,阿矜还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
阿矜如释重负,往外走,外面没什么人,只有值夜的小宫女缩在墙角冻得哆嗦,听见动静,开口问道:“阿矜姐姐,可有什么需要的?”
可能是因为冷,声音还有些细微的颤抖。阿矜记得,这个宫女叫宛音,阿矜想到了自己值夜的时候,有些不忍,应声道:“没有,天气这样冷,你去小厨房灌个汤婆子再来吧。”
那个小宫女听见阿矜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多谢阿矜姐姐。”
阿矜回到殿内,陆倾淮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阿矜以为陆倾淮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走到龙榻边,将夹袄脱了,尽量轻地掀开被子躺回去。头刚碰到枕头,耳边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倾淮抱着了,他的头,埋在阿矜的颈窝,呼吸喷薄,阿矜觉得脖颈有些痒痒的。
陆倾淮的手摸到阿矜的手的时候,阿矜习惯性地往后缩了一下,陆倾淮像是知道她的手会往后缩,往前一握,就包住了阿矜的手。
“外头很冷吗?手怎么这样凉。”陆倾淮问道。
“嗯。”阿矜如实应声。
“给朕绣的香囊,可绣好了?”
阿矜没想到陆倾淮会在这时候提起这档子事,有些心虚道:“还未。”
陆倾淮倒是想到什么,反问道:“可是整日里都待在朕这里,没有时间绣的缘故?”
阿矜原本还想找补找补,但是一想到陆倾淮在汤池同她说的话,“下回若是要骗朕,就别让朕看出来。”一下就不敢了,老实回答道:“是。”
“朕明日就让唐祝在御书房架个绣架。”
陆倾淮还没说完,阿矜先慌了:“陛下,奴婢会加紧绣的,御书房,就莫要置绣架BBZL 了。”
“为何?”
“这,不合规矩。”
本来就是,这事若是被旁人,或是后宫的人知道了,她就是活脱脱的箭靶子。虽然她现下也同箭靶子也没有什么分别,可这积怨的事,还是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陆倾淮大抵是真的觉得好笑,笑得停不下来,许是刚睡醒,他的笑,又低沉又慵懒,仿佛是喉咙底下发出来的声音,笑了好一会儿,开口反问道:“合不合规矩,难道不是朕说了算吗?”
陆倾淮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还带着几分少年的得意和冷傲,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阿矜思量了一下,那个绣架,是绝对不能放的,想一想,陆倾淮在同朝臣在谈事情,而她坐在一旁绣花,那个场面怎么想怎么奇怪好不好!
一咬牙,偏过头,娇娇地开口道:“陛下。”
陆倾淮还能不知道阿矜的心思,摩挲着阿矜略微有些粗糙的手,应声道:“好。”
听见陆倾淮应声,阿矜才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成,毕竟陆倾淮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其实说阿矜的手粗糙,陆倾淮的手要更粗糙一些,毕竟在军营里待过这么久,只不过,陆倾淮的手细长,看着也漂亮些。相较而言,阿矜的手,摸着更软,更细腻。不只是手,陆倾淮觉得阿矜整个人都是温温软软的,特别是同他撒娇的时候,可惜,阿矜并不常撒娇。
阿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殿内已经微微亮了。
阿矜偏头,看见陆倾淮正看着她:“陛下。”阿矜叫了陆倾淮一声。
“嗯。”陆倾淮一边应声,一边开口道,“给朕更衣吧。”
“是。”阿矜应了,掀开被子穿好衣裳,走到门边,打开门,“陛下起身了。”
阿矜说完,门就被打开了,唐祝领着一群宫人鱼贯而入。阿矜也跟着,陆倾淮已经站起身了,阿矜拿起宫人手上端着的衮服,给陆倾淮穿戴。
唐祝见阿矜给陆倾淮穿戴,想到什么,开口道:“陛下,礼部太常寺卿阮大人昨夜里来过,说是关于岁首去瑞山祇园寺祈福之事想跟陛下商议商议,但昨夜,陛下已经歇下了,奴才就先劝阮大人回去了。”
“嗯。”陆倾淮淡淡地应声。
岁首去瑞山祇园寺祈福,是南锦的风俗,皇室宗亲带着朝中大臣一块前去,以祈求举国上下来年风调雨顺,百姓无病无灾。之前的时候,阿矜跟着先帝去过,庙是挺大的,只是,皇帝出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操心许多,还是挺累的。不过也能出去透口气,运气好的话,还能去街上溜达一会儿,整日里被关在这红墙青瓦、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闷得慌,外头的景色同压抑的皇宫里比起来,还是要好许多的。
帮着陆倾淮穿戴好,送陆倾淮去上朝了,阿矜也能回去呆一会儿,歇一歇。回去依旧先洗漱了,小桃不在,大抵是当差BBZL 去了。阿矜看见绣架,就想到陆倾淮昨夜里说的话,想了想,反正现下无事,就绣一会儿,早些绣完早些跟陆倾淮交差。
阿矜绣得入神,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其实说起来,她绣得挺快的,小半天的时间,祥云就快绣好了。只是看上去,不是那么精细罢了,阿矜的绣工不算差,不过跟绣坊的绣娘自然是没得比的。
听见门口的动静,阿矜抬头,就看见小桃推门进来:“阿矜!”
“你回来了。”阿矜将手上的绣品放下,站起身道。
“嗯,你猜猜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小桃有些兴奋地开口。
阿矜这才注意到小桃手上拎着一个食盒,细闻肉香味很足。
“嗯……我猜猜,东坡肘子?”
“不对,再猜?”
“难不成是狮子头?”
“也不对。”
“我猜不出来。”阿矜直接道。
小桃将食盒放到桌上,有些神秘地打开食盒的盖子,阿矜凑过去就看见半只烧鸡,整整半只。
“你哪来的?”阿矜有些惊讶地问道。
“小德子那儿买的,从瑶仙殿撤下来的,贤妃娘娘可是一口没动呢,只用了十二文。我还想着,留一些待你回来再给你吃,没想到这么巧,你就回来了!”
宫女太监的伙食算不上好,膳房就会将各宫娘娘们撤下来没怎么动的吃食拿来卖,一是主子的吃食不管如何都比奴才的要好,二是如此还能赚一笔。只是这有违宫规,阿矜从未买过。
“饿了吧?快尝尝怎么样!我刚刚拎着回来的时候闻着香味差点忍不住。”小桃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肉递到阿矜面前,“给!”
阿矜伸手接过尝了一口,外皮酥脆咸香,肉鲜嫩多汁,让人尝了还忍不住再想吃。
“诶,你刚刚在做女红啊?”小桃注意到绣架上的玄色布上多了一朵祥云。
“嗯。”阿矜应声。
“对了,我刚刚去御膳房的时候听见膳房的人都在议论,说是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封了兵部尚书厉大人为永安候,厉大人家的公子厉式开为世子。厉家的女儿现下又已经入主中宫了,厉家如今的势头,真真是如日中天啊!”小桃一边吃着鸡肉,一边感慨道。
阿矜听见小桃这么说,愣了愣,这件事,还真是毫无预兆。阿矜跟在陆倾淮身边这么长时间,而且,陆倾淮事事都不避着她,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听见陆倾淮跟谁提起或是商量过。甚至,连崔风遥也没有,又或许,恰恰是她不在陆倾淮身边的时候……
“阿矜!阿矜!你怎么了?”小桃见阿矜出神,伸出手肘轻轻碰了碰阿矜。
“啊?没事。”阿矜回过神来应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继续在御前侍奉之后,变得心事重重的。”小桃询问道。
“有些事,我总是想不明白,在陛下身边,总是怕这儿害那儿的。”阿矜将自己的担心说出口。
小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完阿矜的BBZL 话也有些丧气:“也是,在御前,就是提着脑袋伺候啊。况且,陛下的脾性……”
小桃说到这,就未再说了,扭头看向阿矜:“别那么丧气嘛,至少咱们现在都好好的不是!”
“过两日就是岁首了,你应当是要跟着陛下一块去瑞山祈福的吧?”
“是吧。”阿矜有些不确定地应声。
“那多好啊,又能出宫了,像我进宫这么久还未出过宫呢!”
阿矜知道小桃是想宽慰她,朝小桃笑了笑:“若是能上街,我给你带最时兴的胭脂。”
“好啊!”
第二十四章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谁啊。”阿矜随口问道。
“阿矜姐姐在吗?奴婢御前宫女宛音。”
阿矜起身开了门。
宛音见开门的是阿矜, 径直开口道:“阿矜姐姐,唐公公让您现下过去伺候。”
“晓得了,多谢。”阿矜话音未落, 就听见宛音接着道, “对了,唐公公还说,让姐姐去时路过梅园折些梅花过去,这寒冬腊月的,只有梅花开着, 好添些生气。”
“好。”阿矜应声,心里却思忖着唐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 也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这身衣裳是司衣局新拿来的, 绀蝶色(暗沉的紫蓝色。)看着沉稳贵气,阿矜肤白,这颜色,更衬得她肤白胜雪。袖口还绣着一只展翅的蝴蝶,蝴蝶纹饰很精细秀美,阿矜很喜欢。
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无雪,但天依旧很冷,风也很大。阿矜走出去, 搓了搓脸蛋, 往梅园走。
这会儿一路上没什么人, 只有洒扫的小太监, 快到梅园时,就闻到了一股梅香。拐过拐角走进梅园。
虽然无雪,可梅枝上还积着一层,阿矜走到一树红梅前,看准了一枝,伸手去折,梅花上的积雪被摇落,掉在阿矜的颈窝里,凉得阿矜一激灵。
“谁在那儿!”
阿矜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宫女站在梅树下。那宫女看见阿矜,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是看出阿矜的衣裳与旁的宫女不同,语气缓和了一些。
“是御前的侍奉的吗?”那宫女接着问道。
“是。”
“来折些梅花插瓶。”还未等那个人开口问,阿矜先交代了。
“哦,雪天路滑,你自己小心些。”那人接着道。
“多谢。”阿矜应声,接着折梅花。
折了满满一捧红梅,慢慢地朝着外头走,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一阵很沉稳的脚步声。远远地看见一群穿着甲胄的侍卫,神色匆匆地往外走,她依稀看见,为首的,是顾怀远。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低眉看了一眼怀里捧着的红梅,快步地往临华殿走。
走到临华殿前的时候,莫名有几分胆怯。
唐祝看见阿矜,同她打了一声招呼:“陛下在里头。”
阿矜看向唐祝,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日里可曾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未曾。”唐祝应声,眼神BBZL 极其戒备和疑惑。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阿矜便准备进去了。掀开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才发觉殿内有交谈的声音,阿矜本想退出的,奈何已经来不及了,陆倾淮已经看见她了。
隔着珠帘,陆倾淮并未说话,只是看了阿矜一眼,阿矜穿着一身绀蝶色的夹袄站在珠帘后面,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白的兔毛领,手上捧着一大束红梅,原本不相干的几个颜色,此刻看着,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阿矜看向陆倾淮,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朝着陆倾淮福了福身子,刚准备退出去,陆倾淮的声音穿过珠帘传过来。
“进来吧。”
崔风遥刚刚也注意到了阿矜,只不过陆倾淮不说,他也当做没看见,这会儿陆倾淮开口了,他也煞有介事地看了阿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