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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_分节阅读_第64节
小说作者:尤四姐   内容大小:558 KB  下载:雪中春信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6-19 18: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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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嬷嬷不依,甩手道:“这是我奶儿子的府邸,郎主喝我的奶长大,谁是外人,还要我说明白吗?”

  结绿不常出头冒尖,也从不和人呛话,但听了乌嬷嬷这话也忍不住嘲讪,“嬷嬷还是消消火吧,你虽奶过王爷,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王爷又不吃你的奶,你非要和上房争个长短,真不知存的什么心。”

  这回乌嬷嬷彻底噎住了,她没想到这几个小小的陪房,敢这样拿话来挤兑她。她想处置她们,可惜上头有王妃,这府里上下如今都捏在了人家手里,自己果真是缴了权,什么都不剩了,所以连那些粗使的婆子,也敢来和她叫板。

  肃柔站在那里听了半晌,见乌嬷嬷的势头被打压下去了,也有些意兴阑珊,转头吩咐雀蓝:“颜娘没有过冬的衣裳,把我新做的那两套先给她送过去,等雪停了叫人过横汾院量尺寸,尽快做出来好换洗。还有炭,她一个人能用多少,尽着她用就是了,为这种事不值当费口舌。”说完望向乌嬷嬷,心平气和道,“我看稚娘是个本分人,恐怕她都没有那么多怨言,嬷嬷火气冲天,着实是给她树敌了。我知道你关心稚娘,唯恐她被人刻薄,这样吧,你往后就在她跟前照应,万一底下人哪里亏待了她,有你在,也好及时替她主持公道。”

  可这么一来乌嬷嬷又别扭了,毕竟稚娘是妾室,让她一个王爷乳母到她院里伺候,自己还是有些放不下身段的。不过不愿归不愿,不妨碍她为稚娘撑腰,便道:“我受陇右王爷和王妃托付,只照应郎主一人,这回是瞧颜娘怀了王爷的骨肉,才格外关照她,王妃不必忙着打发我。”

  “既然受命照应官人,那么对官人的骨肉,自然也是义不容辞。将来孩子落地,就全权托付嬷嬷吧,一客不烦二主,我看也甚好。”肃柔慢慢说完,满带深意地一笑,忽然发觉站在外面半天有些冷了,便不再啰嗦,转身返回了屋里。

  一场拉扯就这样结束了,说不清乌嬷嬷是获胜还是惨败,反正她后来又气哼哼去了,虽然在上房口头上没占到便宜,但稚娘那里的吃穿用度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结绿掖着两手叹息:“这乌嬷嬷替西边院儿里抢吃抢喝,颜娘虽没出头,最后受益的全是她,想起来就不服。娘子做什么要把自己新做的衣裳给她,随意从哪个女使那里踅摸两件来送去就行了,凭她也配穿娘子的衣裳!”

  付嬷嬷却道:“闹起来了,就有人往外传,两件衣裳不值什么,娘子挣了贤惠大度的名声才最要紧。”

  肃柔淡然笑了笑,其实贤惠大度的名声对她来说不重要,上回赫连颂回来说,陇右的公公身体很不好,陇右向来是内外必争之地,人心也从来没有沉淀,不早些回去,大局不稳固,万一根基出了闪失,那么他这个质子在上京便岌岌可危了。

  至于稚娘……原名应当也不叫稚娘,肃柔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觉得让她充当了妾室这个角色,多少有些对不起她。赫连颂曾说起过她的来历,以前的稚娘是暗哨也是死士,陇右有这样的哨户,世代为护主而生,这种人必须活过四十岁,才能卸职回家生儿育女。稚娘呢,在上京多年,有了相爱的人,如果不得准许,一对有情人就得再等二十年才能在一起。如今这样的安排也算双赢,虽然不能与丈夫光明正大示人,但暗中往来不是难事。

  再者说,他们一家三口终会有离开上京的一日,也许多年后官家信任陇右,再也不需要扣留质子,自己也会带着孩子往来陇右与上京之间,到那时嗣王府便不用存在了。赫连经纬娶的是关外女子,赫连颂娶的却是上京姑娘,若十年后官家还是对陇右心存怀疑,届时就算把嫡子送来,有张家庇佑着,总比赫连颂当年强一些。

  唉,心思纷乱,这段时间考虑得太多,着实累人。今日下雪,难得这样的机会,想了想转身从案上取过一支笔来,蓬松的羊毫正可以用来扫雪,吩咐了蕉月一声:“取只玉碗来。”

  蕉月依言捧着白玉碗到了她跟前,问:“娘子要这个做什么?”

  肃柔说制香,“有一味香,须用头茬梅蕊上的雪做引子,一年之中只有一次,可不能错过好时机。”

  蕉月恍然大悟,“雪中春信?”

  肃柔嗯了声,披上斗篷便往园子里去了。

  嗣王府的花园,真是个奇特的地方,赫连颂喜欢收集奇花异草,并且这里的风水似乎很养这些植被,连当初用来负荆请罪的仙人掌,都是园中自己长的,那么老大一棵,过冬用稻草披盖起来保暖,到了开春可以继续茁壮成长。园子的东南角,那棵梅树更是开得热闹,枝丫嶙峋,构建出一种枯朽和艳丽奇异碰撞的美,走到树下,仰首就能闻见清幽的香气。

  肃柔一手举起碗,一手举笔小心翼翼扫下梅心那一小簇雪,感慨着:“雪里已知春信至……等熬过这漫漫严冬,春天就在不远了。”

  雪上沾染了梅蕊的花粉,放回室内很快融化成花露,结绿和雀蓝已经将需要的几味香料碾成了粉,肃柔襻起袖子,在和香盘中一层香料、一层花露地调和。因线香干得更快,用唧筒一支支压制好,放在炉边烘烤,那氤氲香气随着水分蒸发,逐渐升腾飘散起来,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忙了几个时辰,转眼已经晌午了,厨上搬来食桌,倒有好几个菜色。她三心二意地,随便用了两口,就吩咐下次一切从简。待吃完刚要睡下,外面有婆子进来通传,说荥阳侯府少夫人打发人来报信,张府上老太君染病卧床了,问王妃可要回去探望探望。

  肃柔一听,那点瞌睡立刻就吓没了,忙进内寝换了身衣裳急匆匆出了门。好在两家距离不远,只是碍于大雪路滑,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家。进了园子直入内寝,打眼见几个姐妹都在,正围在榻前,伺候太夫人吃药。

  老太太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她冒雪进门不由笑起来,“不过是偶感风寒,竟把你们都惊动了。瞧瞧,我好着呢,哪里就病死了。”

  肃柔见祖母脸上虽有些病气,但精神不算坏,悬着的心才放下,抚胸道:“祖母一向健朗,平时也没个小病小灾,忽然说病了,我们哪有不着急的道理。”一面问至柔,“请了哪位大夫来瞧病?”

  至柔道:“伯父去请了宋提领,宋提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忽然变天,祖母受了风寒,吃两剂发汗的药就好了。”

  肃柔颔首,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好大的动静,绵绵那件镶着孔雀金丝的斗篷,摩擦起来声如破冰。人还没到内寝,呜咽声就先到了,嘴里喊着外祖母,一头扑到了太夫人榻前。

第89章

  太夫人“哟”了声,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外祖母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值当你掉眼泪?”

  先春和次春上前搀她,含笑劝慰:“老太太只是染了风寒,养两日就好了,申娘子不必担心。”

  绵绵红着眼睛站起身,见大家都笑话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掖了眼泪道:“只听说外祖母病了,还以为病得很重呢,吓得我肝儿都快碎了。现在见外祖母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说罢讪讪笑了笑,“长姐和二姐姐也回来了?”

  尚柔和肃柔颔首,又听太夫人感慨,目光悠悠转过每个孩子的脸,欣慰道:“儿孙满堂就是这点好处,万一有个伤病,孩子们都在跟前,看着心里也欢喜。今日下雪,你们姊妹难得凑得齐全,上外头组个茶局吧,别在内寝了,免得过了病气。”

  尚柔道:“我们回来,就是想多陪陪祖母,就怕祖母累了,我们在跟前反倒叨扰。”

  太夫人道:“我已经睡了两日了,这会儿也睡不着。”一面转头吩咐冯嬷嬷,“要不然搬张桌子进来,远远放着吧,我们祖孙好说说话。”

  冯嬷嬷应了,出去指派女使布置,一会儿桌椅温炉都齐备了,大家回身坐下,听太夫人慢悠悠地说:“今年下雪比往年早,盼着不要缠绵太久,耽误了晴柔的大婚。”

  算算日子,还有十几日就是正日子了,只不过晴柔是三房庶女,张秩不会花太多心思在这个女儿身上,昏礼操办起来也不如其他几个姊妹隆重,甚至有些悄无声息地,不知凌氏安排得怎么样了。

  晴柔已经习惯了被漠视,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计较。不知是不是定亲有段日子了,那种待嫁的忐忑早就褪尽,听祖母提起,不过淡淡一笑,“还有好几日呢,未见得能下那么久。”

  大家复又去问晴柔妆奁准备得怎么样了,姐妹们的添妆她都收到了,这样陪嫁至少看上去体面些,不至于都是花瓶器具等虚抬。

  晴柔道:“我姨娘和阿嫂也帮着张罗,大约预备得差不多了。”其实颇有些不上心的样子,也不太习惯大家都来议论她的亲事。

  于是又调转了话题,肃柔提起昨日进宫遇见了成国公夫人,把人家的托付回禀了太夫人,末了问:“资政殿大学士家的五娘子,如今怎么样了?颉之先前说秋闱中榜再行议论婚事的,眼下功名有了,还不登门说合吗?”

  太夫人说起那门婚事,不免有些怅惘,“叫人捷足先登了。咱们家相中的好姑娘,人家当然也中意。我早说了先托大媒登门打个招呼的,偏偏颉之怕自己不能中榜,委屈人家姑娘,这下可好,等他得了功名,姑娘也被人聘走了,我现在想想还不甘呢。”顿了顿又问,“成国公夫人有心给她家表侄女说合亲事?”

  肃柔应了声是,“永州节度使家的二娘子,两家门第相当,只是不知道姑娘怎么样。”

  这话才说完,就听尚柔接了口,“永州节度使刘寄?她家夫人和我婆母是一母同胞,里头还有一段故事呢,那时我婆母在家很得宠,抢了姐姐的亲事,这才嫁进荥阳侯府的。后来刘夫人嫁了刘节使,一直在永州,没有回过上京。”

  大家不由唏嘘,难怪陈盎出事之后,荥阳侯府的路那么窄。这里头的秘辛,尚柔是不久前才听说的,当初陈侯和刘夫人虽未定亲,族中人却都知道,到最后妹妹替了姐姐,大家嘴上不说,但对陈侯夫人,可说是极尽鄙夷。

  太夫人听罢,匀着气息说:“其实要论我的想法,实在不愿意再和陈家有牵扯,如今既是成国公夫人保媒,刘家和陈家也没什么来往,若是姑娘样貌品行好,倒也不是不能结亲。不过还是要仔细打听打听,姑娘嫁人要慎重,男孩儿娶亲也是一样。或者等雪停了,天气好起来,请成国公夫人到家里做客。”毕竟身上没好利索,太夫人说话还有些喘,略停顿一下才又道,“届时成国公夫人必定会带刘二娘子一道来的,到时候仔细相看相看,再决定可要说亲吧。”

  冯嬷嬷坐上床沿,探手在太夫人背后捋了捋,和声道:“老太太的精神头还没回来呢,且少说话,听小娘子们商讨就是了。”

  太夫人笑道:“那可是要憋死我了,我就爱和孩子们拉家常,今日好容易都回来……”一面问绵绵,“在伯爵府怎么样?和家中公婆妯娌相处得好不好?”

  绵绵扁嘴道:“郎子对我很好,公婆也算厚道,就是那些小姑妯娌玩不到一处去。她们个个自视高贵,门缝里瞧人,就算偶尔说上几句话,一个个都端着,不屑搭理我似的。”心里当然不服气,转头问在场的姐妹,“难道我这人很没意思吗?你们说,实话实说。”

  这就有些难为人了,最后还是寄柔快人快语,毫不遮掩地说:“表姐刚来上京的时候,我们也和你玩不到一块儿去。你这人嘛,善于钻营,不讨人喜欢,老霸占着祖母,好像祖母是你一个人的,让我们很不舒服。”

  至柔也附和,“除了钻营,还市侩、铜臭、自以为是。”

  绵绵震惊地“啊”了声,“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当然话有说回来的时候,寄柔道:“相处得久了,才发现表姐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你直爽、大方、坦荡。我们现在很喜欢你。不过你初到婆家,人家和你不相熟,难免有些孤立你,等时候长些,会好起来的。退一万步,就算她们不喜欢你,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难道还求着她们和你玩不成?”

  绵绵呢,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终归到了人家门头里过日子,还是以和睦为主。刚才妹妹们的话直达痛肋,也让她直面了自己的短处,愈发坚定了以后扬长避短的决心。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只要对她们好一些,必定能够焐热她们的。

  后来太夫人又问起赫连颂,“听说前几日去幽州了?这么冷的天,又赶上下雪……什么时候回来?”

  肃柔道:“还不一定,说是少则十日,多则一个月。”

  “一个月啊……眼看着都要过年了。”

  关于这位嗣王干的好事,如今阖家都已经知道了,大家为肃柔惋惜不已,没想到这样周全的人,最终也逃不过为丈夫纳妾的命运。

  还记得当初中秋,几个郎子都上府里过节来,那时的赫连颂光风霁月,不论学识还是谈吐,压倒了一众连襟。可是才多久,转眼便辜负了肃柔,还要肃柔屈尊把他的外室接回家来养着,想想都叫人不平。

  肃柔见大家神色各异,难免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忽然听见外面婆子在檐下通传,说:“回禀老太太,少夫人羊水破了,已经发作起来了。大夫人让奴婢过来传话,请老太太稍安勿躁,等着听好信儿。”

  众人得了消息,纷纷站起身,太夫人原想下床,被冯嬷嬷拦了回去,劝道:“从发作到生,还有阵子呢。少夫人是头一胎,时候难免耽搁得长些,崔婆经验老到,一应交给她,老太太不必担心。”

  太夫人哦了声,重又坐回去,探身问外面:“可给大郎报信了?”

  廊上的婆子说是,“已经打发人上衙门给大公子报信了,料着不多会儿就会回来的。”

  毕竟生孩子是大事,请崔婆事先看过,也能定准怀的是双生。如今年月生双生很担风险,大家都提心吊胆,太夫人病着,几个妹妹没出阁,便让她们留在上房,由尚柔和肃柔并绵绵先过去,看看白氏眼下如何。

  走进月洞门,老远就见廊上人来人往,一派忙碌景像。进了产房探望,白氏阵痛还未开始,人很沉着的样子,换了棉纱素衣只管仰在枕上,见人进来笑了笑,那双眼睛里满是希望。

  尚柔上前问她,“怕么?”

  她说不怕,“我盼了好几年,终于如愿以偿了,现在一来就是一双,我就算拼了命,也定会把他们生下来的。”

  尚柔说好,温声安抚她:“当初我怀安哥儿的时候,总觉得生孩子很可怕,怕自己没法把他带到这世上,后来着了床,干脆什么都不去想,心里只盼着快些和孩子见上一面,就有力气了。你放心,崔嬷嬷是上京有名的老嬷嬷,一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白氏点头,眼神却向外张望,“绥之还没回来吗?”

  肃柔道:“已经打发人出去报信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这里刚说完,就听外面甲胄琅琅到了门前。绥之顾不得脱铠甲,匆匆到了妻子床前,原想去握她的手,忽然想起刚从外面进来,怕身上寒气侵袭了她,只好两手扒着床沿,像哄孩子一样唤她的乳名,“宝妆,我回来了,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一步也不离开你。”

  姐妹三个相视而笑,不便在这里久留了,悄然退出了卧房。

  外面是真冷,活脱脱的雪窟,从廊上往前走,寒风灌进脖颈间,冻得人发噤。

  绵绵跺着脚说:“平常看大哥哥,就是一板一眼长兄的样子,我还有些怕他呢。刚才见他在长嫂榻前,倒有了些人情味,也知道心疼妻子。”

  尚柔失笑,“他又不是木头人,媳妇生孩子,能不心疼么!”说罢叹了口气,“女人啊,能遇见一个心疼自己的男人多好,想起我那时生孩子,陈盎在外花天酒地,等安哥儿落了地,家仆才把他找回来。”

  可惜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葬送在了那座侯府,今生恐怕再也不能体会男人的关爱了,看见绥之和白氏夫妻恩爱,不免心生艳羡。

  反正自己也就如此了,不去想他,倒是肃柔,前阵子闹出个外室来,让大家都很意外。但这种伤心事,又不大好提及,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肃柔自己和她们说起,笑道:“家里人都很为我担心吧?其实我也没想到,早前还给长姐出主意呢,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不过我这头还好,那个妾室很本分,并不给我添乱,介然也不常去她那里,我已经不像前阵子那么难过了。”

  绵绵泫然望了望她,“二姐姐,男人都会纳妾,是吗?我本以为姐夫那么爱重你,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的,谁知转眼工夫……”

  肃柔说不是,“这世上还是有一心一意的好郎子,瞧瞧大哥,不就没纳妾吗。”

  尚柔唏嘘,“咱们家算是寻常人家,换了上京那些显赫高门,从王爵往下一直到公爵、侯爵,只有温国公一位没有妾室。可温国公是何许人,人家是驸马,夫人是官家胞姊,尊贵非常,若换了个平常的贵女,又会怎么样?”

  天寒地冻,手里捧着手炉,掌心滚烫,手背却冷得刺骨。尚柔慢慢往前走,慢慢呼气成云,有些冷漠地说:“金翟宴上那些贵妇们,个个光鲜亮丽,其实背后哪个没有三分委屈。起先我得了消息,也为二妹妹难过,后来想想夫妻不过如此,该看开的时候,就看开些吧。”

  绵绵却很惶恐,“那我怎么办?难道也要给宋明池纳妾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谁也给不了,尚柔沉默不语,肃柔却还是怀着美好的祈愿,偏头道:“不纳妾的男人虽少,但还是有啊。如果宋郎子对你的感情很深,不纳妾又怎么样呢。”

  绵绵却不乐观,“宋家家风不好,我公公房里有四个妾室,那些哥哥也都是三妻四妾,半点没闲着,我看歹竹里怕是长不出好笋来,宋明池早晚也会走那条路的。”

  要说半点准备也没有,其实真不见得那么天真,绵绵觉得起码过上个两三年再提纳妾的事,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如今看二姐姐,新婚就被恶心上了,自己的一家独大,又能坚持多久?

  男人啊,真是靠不住!

  大家怏怏走过木廊,走进了岁华园,孩子落地需要很长时间,白氏又是第一胎,和先前叔父的妾侍不一样,从午后熬到傍晚,也没有等来好消息。

  绵绵毕竟新婚,不能在外逗留太久,眼看天要黑了,只得先告辞。尚柔呢,因没把则安带来,心里还要记挂儿子,肃柔见她焦躁,轻声道:“长姐也回去吧,明早带着安哥儿一道来。”

  尚柔没法子,同祖母打了声招呼,也回去了。肃柔是不要紧的,反正赫连颂不在家,自己可以留在这里等消息。

  夜一点点深了,太夫人很着急,撑着病体到佛堂里上了一炷香,喃喃祝祷,求菩萨保佑产妇母子均安。

  “当初纵月生至柔和颉之,硬生生熬了八个时辰,熬得油碗都要干了,想想何等的遭罪!宝妆的骨架看着不大,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羊水破了,时候越久,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于是大家都在佛祖面前叩拜,祈求佛祖庇佑,可是等了许久还是消息全无。子夜时分起身朝外看,没有星月,只有北风卷雪,夜黑得吓人。

  太夫人发了话,说都回去歇着吧,“回头有了消息,让人过你们院子里通传。”

  算算快五个时辰了,看这情况,再耗上五个时辰也不是不可能。大家在这里干等着,其实都有些撑不住,既然太夫人发了话,便纷纷起身回自己院里去了。

  大家都散尽,肃柔留了下来,“我今晚住祖母这里,陪祖母一起等吧。”

  她和祖母,素来比其他姐妹更亲,但因太夫人怕过了病气给她,吩咐婆子把外间的美人榻搬进来,祖孙两个隔着一丈距离各自躺下,边等边絮絮说话。

  太夫人还是很担心她和赫连颂的婚姻生活,不知一个忽来的妾侍,会对他们小夫妻的感情造成多大影响,只是不好直接问,旁敲侧击着:“介然有阵子没上家里来了,可是我们上回太过苛责他,让他有怨言了?若是因这个和咱们疏远,那也不碍,只要他待你好就成。”

  肃柔明白祖母的担忧,其实很想把实情告诉她,但兹事体大,万一有个错漏会祸及张家,所以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反而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祖母知道她很好,于是侧过身道:“他向我立过誓,不会再和稚娘有牵扯,也绝不会在她屋里留宿,祖母,我相信他。其实他对我怎么样,别人看见的都不算,只有我自己知道。上京城中的人,都长了两幅面孔,听说他有外室,未必不来同情我,反倒是他一辈子不纳妾,他们会说我善妒,眼里不容人,所以拿这个妾室做幌子,也周全了我自己。总之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上头绝不会吃亏的。”顿了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现在让我发愁的是另一桩,那日圣人千秋,我进宫拜寿,官家背着人召见我……”

  太夫人吃了一惊,因着皇后千秋不是整寿,拜寿的都是三品上命妇,家里两个媳妇是四品,不在进宫行列,因此不能与她作伴,更不知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听她说起官家召见,着实很令太夫人忐忑,支起了身子急道:“官家怎的不知避嫌?单独召见你一个人做什么?”

  肃柔见祖母着急,忙安抚道:“也没出什么大事,问起了府里那个妾室,然后就是一些昏话,旧事重提……”她不好把官家失仪的那些细节说与祖母听,只是轻声嗫嚅,“介然曾问我要不要跟他去陇右,我虽答应了,其实还是有些犹豫,放不下上京的一切。直到昨日……我知道自己不便留在上京了,将来若是要离开,还请祖母原谅我不能在跟前尽孝。”

  太夫人是何等聪明人,轻描淡写几句,就已经能窥出其中暗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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