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眸色一抖:“将军这事儿是我告诉云先生的,他向我保证过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
秦翰连不太知晓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可是万一……”
“您放心,不会有万一,哪怕是有,我也会解决掉。王叔死之前也给我留下了人。”南星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秦翰连第一次发现,养在身边这么久的孩子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南星拿过信:“将军只管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一定会保证将军一府安宁。最近将军有时间不妨多教夫人防身之术,京城局势毕竟不比关外。”南星说着听见后边动静:“我得走了,将军只管放心传信。”
小孩子一下蹿进林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秦翰连听得耳边沙沙的风声,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五百瓦大灯泡小团团,就问你亮不亮
第64章 向死而生
南星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殿中,他刻意避开人群,沿着小路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殿宇面前,这里是新进太监的培训之所,一切的规矩礼仪都是从这里开始。南星看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那里有个做杂役的老太监,哆哆嗦嗦的扫着地,南星站在他面前时,他极为费力的抬起头。
“先生在我面前也需得这样伪装吗?”老太监以着刚才完全不同的速度,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询问他是怎么知晓自己身份的。
“先生不会是想在这里就把事情说清楚吧?”南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老太监直起身,沉默着带他来到院落中一处小偏房。让南星先进屋后自己四周看了又看确定无人注意之后,才关上门。相较于他的紧张,南星就显得非常闲适,他逡巡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啧啧说道:“先生这里还是简陋了些。”
“本就是卑贱之人,屋舍避风就已经很好,不敢奢求其他。”云苍松递上一盏白水:“也没有好茶,就不污殿下的口了。”
南星接过水,也不喝,只看着水淡淡的说道:“听先生说话倒是个知进退的,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语气又冷又硬。云苍松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性,怕不是被什么妖孽附了体。
“先生一向厌恶神鬼之事,怎么现在觉得我是妖孽了吗?”南星站起来:“纵然我真是妖孽你有能耐我何?”一瞬间的威严气势,压得云苍松喘不过气来。
“我很清楚你手上的棋子,也很清楚你行事的手腕。你看你觉得自己隐藏的极深,实际上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你找出来……”南星看着云苍松那张脸从通红变到惨白,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吓得窒息,他退开一步缓缓说道:“当然,我对扰乱你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兴趣。御座之上的人是死是活我也不想关心。不过先生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那就别怪我不念及当初你与母亲的情谊。”
“你……你……”云苍松举起颤抖的手指向他。
南星推开他的手:“夺妻杀子之仇让你意难平,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只为报仇,不过只要不牵扯我,我还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
云苍松被这一推瘫软在旁边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小少年:“我一直是属意将你推上帝位的。”
南星摆摆手:“我对当皇帝没甚兴趣,看来云阆没将我的话传给你。我近些日子观察过,赵林越天资聪颖,性子能忍够狠,柔贵妃当年和陛下也是有情谊的稍微运作,起复也不是不能。最重要的是……”南星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云苍松:“他会是一枚足够听话的棋子。”
毫不意外又听到云苍松深吸了一口气,没意思,还以为这位先生已经有抗打击能力了。南星揣着手向外走:“好好想想吧,你会明白我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门敞开,冷风吹进来,云苍松坐在椅子上就好像雕塑一般。
南星走出小院子,冷风带来梅花香气,太监的地方真是臭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握过杯子的手,真脏。绕过这一段小路,再出去应该就是崇明殿了吧,太多年没走完全记不得宫里的路。
小路偏僻,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前边听见嘈杂的声响:“糟了他掉下去了……”
“怎么办,殿下……”
“我怎么知道……走走走……快走……”
好像是小八的声音,南星一瞧,八皇子和他的一干狗腿子匆忙的从另一边跑走,水中浮浮沉沉的不正是赵林越吗,真是像一条狗一样。南星慢慢的走上前,即将沉下去的赵林越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朝着他伸手:“救……咳咳咳……救……命!”衣裳沾水加重,他已经没了力气。
“要我救你吗?”南星笑着问道。
赵林越冲他无力地摇手,南星一边慢条斯理的将外边的衣裳脱掉,一边说道:“我的救命之恩很贵的。”说着也不管赵林越有没有听见,一下跳进水里,拖着冻得昏死过去的人,爬回岸边喘着粗气,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太麻烦了……近处传来脚步声,南星高声喊道:“救命啊!”
云阆在宫中应了卯,就匆匆赶往归来客栈,坐在客房中等到酉时秦翰连才来。云阆拿起桌上的茶水:“今年新进的雀舌,尝尝。”
秦翰连喝了水:“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要如何。”云阆苦笑着放下茶壶:“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准备在旬月坟前孤独终老的。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旬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无意同你争抢。我……没有资格。”
秦翰连没有接话,他不知道云阆这番剖白是什么意思。索性转了个话题:“你握着小林子这个把柄你想要怎么样?”
云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今早听说你在帮思玥寻书画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听周老先生提了一嘴。我虽然不才,书画上还是有些见地,你放心,我不会同思玥说什么。我只是想能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他满眼都是祈求,桌上放着的手还微微的颤抖。
“我想想吧。”许是做了父亲,以己度人这种拳拳爱子之心让他一时无法拒绝。
“诶,好好好。”云阆的喜意透出。又斟了一盏茶。没想到时过多年,两人还能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谈事。
宫中。
陛下千秋将至,云贵妃最近忙得分身乏术,小宫女还上前禀报:“娘娘四皇子和五皇子落水了,现在被宫人救了安置在崇明殿中。”
“怎么又是他们俩,这四皇子回来怎么就没消停过!”桩桩件件都同他有关系。
“母妃,这是个机会呀。”将有可能同他竞争的人全都收拢在自己旗下:“没有什么比得上雪中送炭的情谊了。”二皇子赵钦钰上前说道。
“那就皇儿去处理吧。”云贵妃挥挥手,不过是两个孩子,讨陛下的欢心才是大头。
赵钦钰带着药材和问候来到宫殿,收获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唯唯诺诺的道谢和奉承若干,带着好兄长的光环走出去殿宇,南星垂着眼喝着苦药,旁边五皇子还在呜咽。宫人正想拿着刚才南星换下的衣裳去洗,南星猛地抬头:“别碰我的东西!”
小宫女顿住,看着这位殿下不同于刚才软弱的神情,下一秒南星又变了神情:“我那里边可是有银子的,赶紧给我拿过来!”
宫人撇撇嘴,这位殿下未免太小瞧人了。南星接过衣裳穿上,摸了摸里边,很好信还在里边。
“你出去吧。”宫人应声出了门。
赵林越哭了一阵南星也没有任何反应,他转过头看见南星有条不紊的在碳盆子前边烤着自己的衣裳:“四哥,谢谢你。”
南星将烘得热乎的衣裳穿在身上:“我的救命之恩很贵的。”
“什么?”赵林越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白白救你吧?”南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床上躺着的赵林越。后者怯懦的开口:“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他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
南星笑了笑:“没关系,你只管记得这个恩情就好,终有一日我会向你要回来的。”南星说着将他的药递给他:“想要不受别人欺负吗?:”
赵林越急切的看着他:“四哥,你有办法吗?”
“你要明白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永远不会受别人的欺负……”南星指了指天空。赵林越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我不行的……”他怯懦地说道:“我想都不敢想……那个位置肯定是二哥的,要不然就是八弟,我……”
“难道你就甘心这一辈子受人欺负。”南星蹲下来看着他:“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高兴地时候看你一眼,施舍些东西,不高兴了拳打脚踢,哪怕是奴才也敢对着你摆脸色。这样日子过一辈子,你真的能忍吗?”
赵林越的手越攥越紧,他想到了自从柔贵妃倒台后的日子,南星接着说道:“刚才很冷吧,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你活着,那些人会有其他无数的办法折腾你,直至你像只蝼蚁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南星听见赵林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带着诱惑的凑在他耳边说道:“搏一搏吧,赢了,至尊之位上,没有任何人再敢欺负你,输了,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你难道怕死吗?”
“我不怕死!”赵林越抬起头,他当然不怕死,好几次他都在想死了多好,再也不用面对这些欺辱的人,可是不行,他还有母妃,母妃还在等着他:“四哥,求求你,帮帮我……”赵林越死死地攥住南星的衣袖。
“我当然会帮你了。”毕竟我也抢走了你的东西,用至尊的帝位,换你上辈子的姻缘,这个买卖很划算吧,你也是愿意的对吗?我亲爱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保佑自己今天一定要写一万字。我的课代表今天没出现,有点小忧伤啊。
第65章 荷香鸡
云阆和秦翰连坐在一起喝茶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时候是云阆在说,秦翰连沉默的听着。说的内容也是朝中的各类事务。云阆在崇文馆,每日处理各类文书见识自然也庞杂,说出的东西很多都能切中核心。
眼看天色渐晚秦翰连站起身来要回去,云阆让他再等等,向外说了一声,不多时云翼拿着一个笼屉上来。云阆递给秦翰连:“这是客栈的招牌菜秘制荷香鸡,外边是用蜂蜜做的,很是受孩子喜欢,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秦翰连知道这个,是需要前一日订下,第二日再来拿,有时还不一定能订到,他看了一眼云阆。后者笑了笑:“我一直想着让孩子们尝尝,又不知道该怎么送到府上,今天你来了就带回去吧。”又像是怕他拒绝,连忙补上:“就是一份心意……”
“只此一次。”秦翰连提着东西回了门。
才踏进门口,凌游像是小狗一样皱着鼻子扑过来:“爹爹,是不是好吃的?”好像闻到了蜂蜜的味道。
“是。快去洗洗手吃饭了。”秦翰连把东西递给立春:“夫人呢?”
“在里边呢,小姐弄脏了新衣裳,眼看要过年了夫人索性请了裁缝给家里的人添件新衣裳,正在后边量尺寸。”
“舅母我想做一身象牙白的衣裳。”小姑娘自己还有主意。做衣裳的大娘一听就笑了:“大过年的哪有穿白色的,不若再做一件妃色,这颜色可爱,对小姐这样年纪的最合适不过。”
“那便一样做一身吧。公子和小儿的衣裳都用赤色就好,喜庆也好看。”贞娘拿着布匹,一一看过去挑了两匹,又定下纹路,裁衣娘子跟着春分出了门。
思玥看见秦翰连:“舅舅,南星哥哥有回信吗?”
“还没呢,我只来得及递给他,怕是要过两日才能回呢。”
“那好吧。”思玥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很快又想到,自己写回信也那么久呢,然后接着问道:“舅舅可有帮我找到习画的先生。”
秦翰连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找到了……过两日就能来。”
“又是过两日啊……”怎么都不太积极呢?思玥巴不得从今晚就开始学。
贞娘看着秦翰连的脸色不对劲,也没有问,只是帮着给思玥说话:“过两日也没什么不好,你那规矩今日又没去学,下月就要进宫,怎么来得及。”
“我收到南星哥哥的信太高兴了嘛,我明天一定认真学。”为了逃避掉念叨,思玥迅速说道:“舅母,我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秘制荷叶香鸡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客栈的名菜,两个孩子一上桌就不停歇的吃掉了半边。贞娘担心吃多了积食,连忙让春分收了下去。凌游还想哭闹,看了看娘亲严肃的神色有些犹豫,想要求得外援,可是爹爹连个眼神也没给他。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哭闹这种事,还是多少有些损伤颜面。他偷偷舔了舔手指,可怜巴巴的看着娘亲:“娘,我们每天都吃这个好不好?”
荷叶鸡油腻,贞娘哪敢让孩子每日都吃:“不行呢,荷叶鸡太贵了,家中银子不够。”
啊,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发现家中还有经济危机,犹犹豫豫地说道:“那……那三日吃一次可以吗?”
贞娘有心想要逗一逗小儿子:“家里的银钱只能十五天吃一次,不过你要是愿意将吃糖葫芦的钱拿出来,娘亲就让你十天吃一次。”
啊?凌游皱着眉,好烦恼哦,荷叶鸡虽然好吃,可糖葫芦也不赖,他犹犹豫豫的看着他爹:“爹爹不是有好多好多银子吗?”拿出来给凌游买吃的呀。
“爹爹一个人挣银子,咱们一大家子人花呢,再多也不够啊。”贞娘看着小儿子,心里笑翻了,面上还要做出愁苦的样子。
“那……那……找舅舅吧,舅舅有银子。”舅舅还给过他小金猪,舅舅肯定有可多可多的银子。
“舅舅家里还有龙骨哥哥和舅母呢,你舅母还生着病怎么能让舅舅给银子。”总之一句话,就是没钱。
这可怎么办呀,凌游喝了一口肉粥缓和一下颇受打击的心灵:“那好吧,那就十五日吃一次,娘亲你一定要记得哦。”
“娘亲记性不大好,凌游到时候提醒娘亲好不好?”
还只能数到十的小豆丁一下慌了,扯着思玥的手:“姐姐快教我数数。”这可一定要学到十五,要不然娘亲记岔了怎么办。
看着小儿子焦急的神色,贞娘再也忍不住,笑瘫在秦翰连怀里。秦翰连轻柔的给娇妻揉揉笑痛的肚子,有时候皮起来真是蔫坏蔫坏的。
凌游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在思玥濒临发火的时候终于学会了数数,当着贞娘的面数了足足三遍,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夸奖之后心满意足的去睡了。
贞娘和秦翰连进了屋,她坐在梳妆台上,秦翰连心不在焉的给她拆着头上的钗环,贞娘接过簪子问道:“公子是怎么了,一晚上心神不宁的。可是圣旨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秦翰连给她梳着头:“圣旨倒是同预料当中的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今天遇见了思玥的父亲。”
贞娘一下急了,猛地转头:“嘶!”秦翰连没来得及放手,贞娘头发被拽得生疼,秦翰连赶紧给她揉了揉:“疼不疼,怪我没个轻重。”
“我没事。”贞娘没觉得什么:“公子刚才话还没说完,他想怎么样,想要将思玥抢回去吗?”
秦翰连拍拍她的肩:“冷静些。他没说要认回孩子,只是想要入府给思玥教画画。”
“会不会……”贞娘还是有些担心。
“你放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有什么手段,我秦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不会让他随便就把孩子带走的。”秦翰连接着说道:“姐姐去世不过五年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老了十岁。今天跟我开口的时候的样子你是没见着,真是有些可怜。我拒绝的话都在嘴边了也没说出口。”
贞娘拍拍他的手:“血脉亲情也不好随意斩断的,说到底思玥也是他的孩子。又多一个人喜欢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到底是个不相干的男子,出入府中,我担心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若是真让他来府中教授画画,也只能是在休沐的时候来,届时以我的名义入府,西南边那个小院明日找人收拾收拾,给孩子们做两间书房。他俩年岁渐长,也该好好学习用功了。”
“这样倒也好,有你瞧着,我也能放心些,他是下个休沐的时候便会来吗?”
秦翰连揽着她:“我也没想好呢。你说我这样姐姐会不会怨我?”
“姐姐是个通透的人,她在去世之时都不想让你报仇,想必也是不愿用前尘往事牵扯后人。思玥是她用命换来的,她肯定希望她过得好就罢了。”贞娘也不愿秦翰连一直生活在过往的仇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