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过来一个匣子:“你自己决定吧,若是你不想要,觉得晦气,我便带回去,如何?”
封介虽然嘴上说着是受侯星所托,但眼里的关心也是真的。
常意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接过道:“劳烦你了。”
封介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要告辞。
常意也没拦他,坐下要打开匣子。
张辟谨慎地说道:“还是让我来吧,万一……”
常意莞尔一笑,并没否定她的说法,将匣子递给了她。
张辟一打开,最上头便是一封信。
常意接过,里头是常熙回的字迹。
果然开头是祝她新婚,应当是听侯星说的。常熙回笔墨迂回,都是些高兴祝贺之词。后面提了些,他们在陇右,常笑莺也变得听话懂事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刁蛮的大小姐了,听闻她成婚,还为她绣了贺礼。
匣子里信的底下,就是一副简陋的百喜图,绣工不比绣娘,但也比常意好得多了,看得出来绣者费了些心思。
常意看了一眼,说道:“收起来吧。”
沈厌恰好这时也下了朝,正进了府。
这个点,才散朝不过片刻。
常意看到他:“别的人还没走到皇城门口,你都回家了。”
沈厌身高腿长,几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回答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我新婚。”
常意被他迫不及待地抱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不如举面旗子,在京城绕一圈,好让所有人知道你新婚了。”
沈厌抱紧她,埋在她颈窝轻声说道:“昨天不是已经做了吗?”
常意难得被他噎住,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竟然无话可说。
沈厌能目无旁人地抱她,常意却不行,用手肘推了推沈厌的胸膛,不出所料,是推在铁板上的感觉,沈厌被她推了一下,也毫无知觉,纹丝不动。
常意只好说道:“还有人在,你要发疯,回屋发疯去。”
沈厌抬眼,张辟立刻退了几步,识眼色地小声说道:“奴婢先退下了。”
沈厌动了动手臂,将她换了个位置抱在怀里,冷淡道:“没人了。”
常意被他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伸手扯他表示不满。
她以毒攻毒沈厌也不松手,她捏住沈厌一边脸,沈厌就低头亲她另一边脸,几番下来,常意被亲了好几口,脖子上都又多了几个红点,沈厌却像黏住了她似的,怎么也放开她。
常意都要怀疑,如果不是今天还要上朝,他大概是要黏她一天的。
沈厌抱着她进了房,刚把她放在榻上,按着她脱了鞋袜,就被她踢了一脚。
常意坐在榻上看他,淡淡地说道:“我昨天不是说了,今天你去别的地方睡去,别和我待一个屋。”
沈厌没说话,握住她踢过来的脚踝,一向冷淡端着的脸上,无端给她看出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沈厌的脸着实好看,稍淡的瞳色装起委屈来也是得天独厚,常意几乎要被他精怪似的脸迷了一瞬。
感觉到脚踝上温软的触感,常意骂了一句,往后缩了点:“你还碰,今天你装什么也不行——”
她索性把被子都裹到自己身上,背对着沈厌,不去看他的脸。
沈厌便半蹲在榻旁,捻起她从后泄出的几缕青丝,也不愿意走,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摸她的发丝,一根一根数过去。
常意熬不过他,卷着卷着就真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觉到有一只手在她脸旁,常意被手的冷意冻得清醒了点,睁开眼一看,沈厌还在她床边。
若说不听她的,他也确实没上.床;但说他听话,他这傻子怎么也不肯去其他房间睡下,就这么在她边上看了几个时辰。
常意深吸一口气,转身说道:“上来吧。”
沈厌愣了片刻,进了被窝,并没直接抱她,而是离她远了点。
他身上是冷的。
安静了片刻,常意轻声喊他:“傻子。”
沈厌抱着手,淡淡道:“你才是。”
第79章 番外-昭昭圆圆
宽大的马场里, 沈昭和几个世家子弟在里头蹴鞠,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玩得不亦乐乎, 一群孩子在场上嬉戏打闹。
沈昭自幼聪慧,骑射功夫更甚于其他几个同龄人,俨然是其中的领头羊。
皇帝远远看了一眼, 心下欣慰。
太平盛世, 人人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百姓富足,这便是他希望中再好不过的景象了。
“拜见陛下……”远处惊惶的声音将众人从热火朝天的喧嚣里拉回神智。
沈昭抬头看过去,远处高台之上, 威严庄重的君王背手而站, 俯视着他们。
他们都停下动作, 向皇帝行礼。
皇帝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少年身上。
沈昭身穿一件蓝色圆领窄袖衫,外罩着青灰色绣竹的褂子, 一看便是唐灵亲手做的,她闲来无事, 也绣些东西给他们父子俩。
他脱了婴儿肥,脸上已经显出些少年的清瘦轮廓,眉目俊朗如画, 和皇帝年轻时颇为相似, 一派英姿飒爽的风姿。
他眉宇间神采飞扬, 站在那里,眼睛漆黑如墨,熠熠生辉, 目光炯炯,似是有无尽的活力散发出去。
任谁也很难将他和之前像个大汤圆的身材联系到一起。
沈昭向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父皇。”
沈闵钰忍俊不禁,说道:“看来沈厌教你有功,朕得好好赏他。”
沈昭被常意从民间找回来后,太医看过,说是因着出生后历经波折,还是有些不足。
身体养得好些了,沈闵钰便指了沈厌带着他骑射。
正好这常意和沈厌已经成婚,沈昭也时不时找理由溜去将军府,夫妻俩一人教文,一人授武,倒也和谐。
沈厌训人可不客气,也不管沈昭是不是太子,沈昭在他手里苦不堪言,效果倒是显而易见。
每天练下来,沈昭身上的肉一个劲地掉,像变了个人似得。
果然,一听皇帝提起沈厌,沈昭的脸就皱起来了。
“别说了,父皇。”沈昭期期艾艾地求他:“沈将军还要我明日围着猎场跑三圈,才许我进去玩呢——猎场多大呀,我跑完了岂不是得天黑了?”
沈昭不敢反驳沈厌,只敢在自己父皇这儿诉苦。
皇帝也不帮他,只是笑他,弄得沈昭一肚子苦水往上翻,更加说不完了。
待皇帝听了会他的苦水走了,旁边那些同龄的世家公子都围过来。
这些少年都是和沈昭差不多大的,身家显赫,被家里送来陪太子读书的。
其中不乏有些人羡慕地看向沈昭,却不是因为身份。
而是羡慕这一对天家父子,相处如同平常百姓一般。家里稍微有些钱财的,都有出去招女票、养外室的可能,而坐拥天下的皇帝,却一心只有一位妻子。
不仅如此,对待沈昭也是这般用心。
沈昭大包大揽地招呼他们,说道:“咱们继续打。”
有少年试探地问道:“殿下,您今日不去跟着沈将军练习了吗?”
他们进宫是来陪太子读书的,但陪的也只是宫里的宫学,他们都知道皇帝给沈厌点的两位老师。
一是太子师、枢机处的第一把交椅常大人。
二就是教沈昭骑射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沈厌沈将军。
沈昭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他给我放了假,说我上午不必练,我下午去他府上找他去。”
他们在场上打了一身的臭汗,沈昭回宫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又让宫人给他熏得香香的,才出了门。
他先去皇后宫里看望,唐灵正好无事,在院子里散步,看见他,反应和皇帝如出一辙。
好在唐灵知道给孩子点面子,只轻轻笑了下。
唐灵将剪好的花束递给身旁的宫人,缓步走过来给沈昭理了理领子,说道:“若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都快要不认识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沈将军,这样子,多俊,比你父皇年轻时还俊几分呢。”
沈昭有些狐疑地说道:“父皇说,我比他年轻时逊色几分,还得多跟着沈将军锻炼。”
唐灵眼神流转,莞尔一笑,捏了捏沈昭的脸:“别听他的,他就是要面子,当然是咱们圆子最俊了。”
整个宫里,也只有皇后一人敢这么说。
明明已经不是小孩,身高也快超过母后了,还是被父皇母后跟小孩子似得疼哄着,让沈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虽然儿时有过一段不好的经历,被那对凶狠的“爹娘”虐打的青痕,现在还留在他的身上消退不去,但沈昭还是觉得他很快乐。
那些不好的事,他记不住。
但后来每天遇到的人,都让他仿佛活在天上一样,先是被凶巴巴的白头发大哥哥沈厌救了,怀抱很温暖的常意把他带回了父皇母后身边,父皇和母后都是很好、很爱他的人。
每次想到这些,沈昭就觉得很快乐。
唐灵叮嘱了他一会蹴鞠莫要贪凉,又问道:“你可是要出宫?”
沈昭点点头,他时常在皇宫和将军府来回跑,大家都习惯了。
唐灵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早些出去,一边抱怨:“你若看到十娘,替我骂着她点,整日就是作事,可不就累病了。以后我挑个日子,给她赐个拼命十娘的牌匾可好?”
唐灵唠叨了几句,让他走了。
沈昭骑上马,不到片刻便轻车熟路地驶到了沈厌府门口。
府前一如既往地门庭冷落,不是避嫌,是不敢。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厌没被夺权分权,常意一如既往大权在握,可见有多得皇帝信任,是板上钉钉的保皇派,识趣点的人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
沈昭蹦跳着进来。
今日是官员休沐,沈厌在院子里练剑,他手上动作极快,挥舞间剑身只剩下几道残影。
剑光闪烁,寒意逼人,破风之声从耳边穿过。
沈昭啧啧惊叹了一下,一溜烟地从院子里窜过去。
常意前些日子累病了,请了几天假,也不许他来,怕他过了病气,这才好了些,沈昭主要就是来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