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保姆还没有辞退么?”何遇听着苏恭丞跟他说着最近建材市场不景气的事情,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是上次烫了苏秋子手的那位保姆。
看苏恭丞对他的态度,保姆看得出何遇身份地位尊贵,被这么一问,她当即慌了,眼神里带着求助,看向了宋伊筠。
就上次苏秋子被烫了那么一小下,何遇竟然还记得。宋伊筠心下一凉,赶紧打圆场,道:“张姨在我家做了很多年了,上次是不小心犯了一个小错误,不至于把她辞退呀。”
保姆赶紧应声,对苏秋子说:“是的,小姐,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这个保姆是宋伊筠从宋家带过来的,对宋伊筠忠心耿耿,知道宋伊筠不喜欢她,从小没少欺负她。就刚才她还满眼嫌恶地看她,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苏秋子都被给气笑了。
她看着保姆,问道:“上次不是故意的,那以前你把碗摔碎了,把我推到碗的碎片上,也不是故意的么?”
这些事情保姆都是做过的,她看到苏秋子身边的男人正看着她,眸色黑沉的样子让她心下恐慌。她着急看向宋伊筠寻求帮助,宋伊筠看着苏秋子道:“秋子,这不是小事儿,你可别瞎说。”
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何遇又在她身边,苏秋子也没什么怕的,她今天就把这狐假虎威进行到底。
“我有没有瞎说,她对我做了什么,宋姨您又不是不知道。”
没想到引火烧身,宋伊筠察觉到何遇视线看过来,也慌了,她急忙否认道:“她做的事情,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早跟我说的话,我早就把她辞退了。”
宋伊筠说着,赶紧带着保姆离开去结算工资。
客厅里因为刚刚的插曲,气氛凝滞了起来。
苏恭丞今天邀请何遇来是商谈工作的,没想到被这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给搅和了。他眉头皱紧,神色不满地看了一眼苏秋子,随后对何遇道:“这都是些小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苏秋子对于这个父亲怎么对待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记得小时候她被欺负,她还妄想过让父亲救她。那时候真是天真得傻气,原来她遭受的一切,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事情罢了。
苏秋子早就绝望了,而听苏恭丞这么说,她还是浑身一凉。在她茫然愣神的时候,她冰凉的手被何遇握住了。
掌心一暖,直达心底,苏秋子抬眸看着何遇,何遇温柔一笑,捏了捏她的掌心。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像被灌注了温暖,霎时间鲜活了起来。
她浮萍一样飘零了二十几年,现在她被何遇握住,他让她扎根在了她的身边,苏秋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么真切的安定感。
突然间,苏秋子觉得苏家怎么对她都无所谓了。
但何遇不想就这么算了,他拉着苏秋子的手,和正要与他继续聊工作的苏恭丞道:“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秋子现在她是我的人,她受了委屈,我想要给她讨个公道。”
说完,他淡淡一笑,对苏恭丞道:“虽然这样说不礼貌,但秋子被欺负,也并不只是保姆一个人的过错。我想也与您平日工作太忙,对秋子的疏忽有关。”
何遇是小辈,这样评判自己,确实是不礼貌。苏恭丞没想到话题竟被扯到他头上,他眼底隐有不悦,却不能多说。
苏家这次请苏秋子和何遇回来,是苏恭丞的意思。目前两个集团合作正在推进,苏恭丞也见识了何遇的能力。这人心思极深,谁都看不透他儒雅的外表下藏着什么狼子野心。有可能这一秒还彬彬有礼与你谈合作,下一秒就笑着吞并了顺骋集团。
二十年前,苏舜城背叛何家,终究是心虚。未来若是何家报仇,对他不利,他即使靠着宋伊筠宋家在政府的关系,勉强稳固住顺骋集团,但也会元气大伤。
如果可以,他不想与何家起冲突,所以对何遇就格外殷切了些。
苏恭丞对这个大女儿的心思极淡,当年她母亲背叛了他,对他对待苏秋子的态度有一定的影响。在他眼里,苏秋子的存在可有可无。他不至于恨她,但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就是了。
他人生的重点并不在家庭,而是在他的事业上。娶了宋伊筠后,苏秋子就交由她抚养。平日宋伊筠母女怎么对她,他也能见到一二。但他并不关心,苏秋子的生活如何,性格如何,成长如何,他也不甚在意。
即使是到现在,他对苏秋子仍然是陌生的,请她回来,也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何遇来家里,他好联络联络与何家的感情罢了。
现在何遇在给苏秋子讨公道,他明显看得出这个女婿对女儿是有些喜欢的。他心思一转,何遇对苏秋子上心,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未来冲着他女儿的面子,何家真与苏家起了冲突,说不定何遇会放苏家一码。
想到这里,苏舜城眼中的不悦消失,他竟然一笑,点头道:“确实我也有错,我给秋子道歉,以后我会尽力补偿。”
苏恭丞面无愧色,苏秋子都觉得有些假惺惺,而看旁边苏瑷神色难看,她心里竟有些爽,这也值了。
她正喜滋滋的时候,何遇突然说了一句让苏家人都爆炸的话。
“那就从现在开始补偿吧,苏小姐和秋子同是您的女儿,您刚刚答应给苏小姐买一辆跑车,是否应该也给秋子买一辆?”
苏秋子:“!!!”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
何遇话音一落,苏瑷立马就炸了,她被苏秋子抢去了未婚夫,以后还要被苏家公平对待,那就代表以后苏家的钱是要和苏秋子平分的。
她不敢冲何遇喊,转头看向苏秋子说:“苏秋子,你别痴心妄想了,苏家的钱一毛都不是你的!你今天在我们家里横,还不是仰仗了何先生,没有他,我看你怎么横!”
被苏瑷这么指摘了一番,苏秋子也有些心虚,她小心地看了何遇一眼,男人正冲着她笑。苏秋子似是受了鼓励,她抬头看着苏瑷,纠正道:“小瑷,你这话说得不对。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太太,夫妻俩之间的事情,算不得谁靠谁,只能算是互相帮助。”
“对。”何遇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对付她自己一个,苏瑷心中又气又妒,她从没想过苏秋子竟然这么伶牙俐齿,一时间气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刚送走保姆的宋伊筠回来,眨眼间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相比女儿,母亲还稳重些,但也明显不如一开始心平气和。她可以对苏秋子客气,但要让苏家给她买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看着何遇,解释道:“何先生,我们给小瑷买车是因为乐团距离家里远,她每天晚上要练习很晚才回家不安全。再者说,您让我给秋子买车,她有驾照吗?”
何遇淡淡地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苏秋子。女孩眼底压抑着激动,抬眸看着宋伊筠,软声道:“宋姨,我可以考的。”
苏秋子话音一落,身边何遇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他和一家之主苏恭丞笑道:“秋子一直挺上进的,考个驾照也快。”
这语气,像是家访时对父母夸奖学生的老师。
经过客厅这件事情,宋家母女没了吃饭的心思,苏秋子却吃了她在苏家有史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晚餐。
这件事情,对苏恭丞和何遇来说,当一件小插曲过去了。苏恭丞答应了给苏秋子买车的要求,苏秋子还专门敬茶道了谢。然而她知道,今天她最应该感谢的是何遇。
经过今晚,她才是真正见识了何遇。表面温文尔雅,实际见招拆招,步步为营,他从辞退保姆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今天要给她要辆车。苏家所有的人,仿佛都是他手里的棋子,他气定神闲的将棋下完,最后还赢了。
这样的男人令人崇敬而害怕,苏秋子崇敬他的能力,但又害怕最后他也会将她从棋盘上抛弃。不过,这都是杞人忧天的想法,她在做棋子这段时间还是很快乐的。
吃过饭后,何遇和苏秋子准备离开。他上车以后发动了车子,看到苏秋子正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苏宅发呆。
他笑了笑,问道:“想什么呢?”
女孩一回头,茶色的眼睛跳跃着光芒,诚实地说:“也不知道苏家什么时候给苏瑷买房。”
女孩快乐得像一只偷吃了鱼的小野猫,即使是贪心,也贪心的可爱。何遇心下像是被猫爪子挠软了,低声一笑,开车驶离了苏宅。
苏秋子马上就要有车了,但要有驾照才能买车,所以学习驾照就提上了日程。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林青就想拉着她学驾照。但苏秋子当时要忙着兼职,又想着自己买房为主,一时半会儿也买不起车,就没有学。
谁料,计划不如变化快,她竟然先有了车。苏秋子心底其实还是更喜欢房多一点,有了房子就有了归属感和安全感。但有辆车也不错,大不了等她买了车以后再卖掉,拿了钱付房子首付。
想到这里,苏秋子觉得自己更要用心学习驾照了,以免时间拖久了,苏家再反悔。
她要想尽快拿到驾照,就要花时间将课时刷满,周一到周五她要在电视台实习没有时间。思来想去,她周末去陶艺舍的兼职不能再做了。
想到这里,苏秋子给关林打了个电话。
她给关林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老板好像正在打游戏。接了她的电话,语气满是不耐,苏秋子询问是否要过会儿再打给他时,他懒懒地说了一句:“有话快说。”
得到老板许可,苏秋子赶紧道:“老板,我想去学车,工作日我要实习,没有时间学。就只能周末的时候去刷课时,这样的话,就没法去陶艺舍兼职了。我怕到时候陶艺舍没有时间招人,所以提前跟您报备一下。”
电话那端听她说完,“啪”得一声,打火机声音响起,关林问道:“你买车了?”
关林一问,苏秋子心下又难掩激动,她腼腆地回答道:“还没有,要学出驾照来,家里人才给我买的。”
她话音一落,电话那端是短暂的沉默。半晌后,老板似乎一乐,随后拉长了声调,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说秋子啊,跟说你还撒什么慌?”
苏秋子:“……”
她撒什么慌?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27章 第 27 章
室内一片旖旎,做到最后, 何遇低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她今晚与往日不同, 即使他做的过分, 她也没有求饶。
心跳拍打着胸壁,他将乖巧的女孩搂在怀里,声音低哑:“还可以么?”
苏秋子意识像是被抽离出了身体,窝在男人的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可……可以。”
说完以后,她低声补充:“我……我只是想感谢你。”
男人眼底的疯狂还未褪去,而女孩的话让他眼底渐渐浮了层深沉的雾气,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 橘色的灯光照不透男人眸间的神色。
“买车的事情?”何遇问。
“嗯。”苏秋子浅声应道, 她抬眸看他, 茶色的眼睛微微有些涣散,问道:“喜欢吗?”
对上她的眼睛,何遇眼底的雾气消散,眉宇间浮上一层温柔, 他轻轻吻了吻她,应声道:“喜欢。”
女孩笑起来, 支撑不住,渐渐睡了过去。
昨晚不知道做了多久,苏秋子睡得很沉, 早上手机闹铃响了两遍, 她才睁开了眼睛。睁开眼时, 就看到了站在卧室窗边正在穿衬衫的何遇。
他应该洗过澡了,头发短而清爽,五官轮廓立体深刻。他身材颀长高大,站在窗边的阳光下,白色的衬衫被覆上一层柔光。他手臂抬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正在慢条斯理地扣着袖口。男人侧身望着窗外,双眸深邃,薄唇微抿,有一种矜贵儒雅的精英感。
联想到他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样子,苏秋子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来:斯文败类。
察觉到床上的她醒过来,男人垂眸看了过来,刚刚思索时深邃的眸光消失,替换成他固有的温柔。他扣好袖口,拿了旁边的领带对苏秋子笑道:“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说话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墨蓝色的领带打好,同时套上了西装外套。一时间,柔软的阳光被凌厉的西装收敛,同时衬出些力挽狂澜的成熟稳重。
这几日休息,何遇的穿着一直很休闲,大衣高领毛衣,温和有礼。现在换了衣服,苏秋子竟然恍了一下神。
她回神,从床上爬起来,对何遇道:“我今天有工作。”
“电视台的工作?”何遇问道。
“不是,接的散活。”苏秋子说完,她补充道:“正经商厦开业,不是酒吧。”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渐变小,冲着他只是笑。
上次酒吧碰到,回来后他给了她一张卡。卡里的钱不多,十几万也够日常开销。但她的生活模式仍然没有改变,平时电视台实习,周末陶艺舍兼职,偶尔还会接一些散活,一直在努力赚钱,勤劳致富。
何遇看着她的笑,点头应了一声:“好。”
苏秋子起床赶着地铁去了商厦,她今天有两场主持,都是开业典礼。她能力好,形象佳,兼职渐渐做多以后,主动找上门的散活也多了起来,甚至多到让她有了选择的权利。
今天这两家,就是她挑选的报酬比较丰厚的两家商厦。
现在是二月初,夏城的气温渐渐回暖,但风依然寒凉。苏秋子穿着旗袍礼服,笑都被风吹僵了。好不容易主持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苏秋子裹上羽绒服的时候,接到了林青的电话。
苏秋子捂着耳朵问林青怎么了,林青问道:“IO酒吧主持人来不来?”
苏秋子一听,道:“算了吧。”
早上刚和何遇保证了是正经商厦。
林青说:“过节报酬翻倍,两千。”
苏秋子:“……”
苏秋子犹豫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给何遇打了个电话。何遇那边好像正在开会,苏秋子长话短说和他说了今天晚上要去酒吧主持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毕竟早上刚保证了是正经酒吧。上次在酒吧碰到以后,何遇说他不是一个严厉的丈夫,不干涉她的自由,让她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但苏秋子觉得自己还是要有点身为人妻的自觉,还是跟丈夫报备一下比较好。
“可以吗?要是不可以的话,我就不去了。”苏秋子问道。
她安静地等待着,电话这端还能听到些会议内容,不一会儿,何遇说:“你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