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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_分节阅读_第82节
小说作者:素光同   内容大小:367 KB  下载:锦年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8-09-29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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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承林介绍他的方法:“白天再困也不睡,夜里按时上床,明天能调好时差。”他给姜锦年榨了一杯混合果汁,含有她最喜欢的柠檬和雪梨。但她只喝了一小口,便说:“下午你在家休息吧,我要出去一趟。”

  她没向他透露,究竟要出门做什么。

  事实上,姜锦年亲自开车,前往附近一家药店。

  她偷偷买了早孕试纸。

  从同房那一晚算起,到现在,大概过去了十八天。姜锦年从没吃过避孕药。她隐隐不敢相信一次就会怀孕,傅承林真有那么厉害吗?可惜早孕试纸给了她非同凡响的结果。

  一直以来,她的例假都很规律。这次推迟了七天,毫无踪影。姜锦年认为是她工作太忙,压力太大,导致了短暂的内分泌失调。而现在,她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冷静一个小时,仍然不能接受怀孕的事实。

  她刚起步的新三板工作项目怎么办?她费尽千辛万苦所维持的身材怎么办?她和傅承林处在新婚期,双方事业上升途中,忽然冒出一个吃喝拉撒睡都需要关注和照顾的婴儿,真的有利于他们增进感情吗?她完全不相信。

  她更不确定,傅承林和她能不能为人父母?他们有没有做过任何计划或准备?

  焦虑与不安汇聚成海浪,汹涌地奔流,呼啸着席卷,彻底吞没了她。

  *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初春的气温缓慢回暖,庭院中的紫荆、桃树和海棠都开花了,盎然绽放在灿烂阳光下,绚丽繁盛,比往年哪一次都开得更好。

  花痕树影交错缠织,傅承林坐在池塘边喂鱼。

  自从姜锦年正式搬进来,傅承林就养了六条锦鲤,还给每一条鱼起了名字。傅承林合计着,家中有六条锦鲤,姜锦年就不用转发锦鲤微博了——她热切地盼求着好运气,但是股票的牛市熊市并非他们所能操控。股票仅仅占据傅承林投资渠道的一部分。但在姜锦年眼里,研究股票,是她工作内容的重中之重。

  针对近期市场的走向,傅承林有些预测,打算与姜锦年分享。

  他走回房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姜锦年。

  她抱紧双腿,蜷曲在一把蛋形椅子上。当她抬头望着他,目光茫然无措,隐有泪水迭荡,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泛着云雾。他几乎是立刻就问道:“被谁欺负了?”

  她指名道姓:“傅承林。”

  傅承林反思他昨晚回家到现在……他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他让姜锦年详细讲述被他欺负的经过,她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斟酌了很久,才告诉他:“我怀孕了。”

  他问:“你确定么?”

  她斩钉截铁:“我怀孕了,可我没有准备。我怀孕十八天……月经没了,容易疲惫,胸特别涨,早孕试纸两条杠。”

  她注意到,傅承林一开始搭着座椅的扶手,后来,他骤然莽撞冒失地一把揽紧她的腰——这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次,可他忽然不敢了。他坐在椅子的另一侧,像刚谈恋爱的少年般亲吻她的脸颊,每一次都是谨慎又克制的尝试。

  浅紫色的藤萝攀爬着花架,从阳台外侧延伸进来,枝叶相互交叠,层次错落有致。紫藤萝造就的光影中,四处都没有风,他和她说:“这段时间,你得正常吃饭。”又计划道:“二楼主卧旁边那间房,改成婴儿卧室。你给孩子起名,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无法言状的愉悦感难以克制。他俯身吻她的唇,色泽粉嫩,触感柔润,像是在采撷一朵娇艳的蔷薇花。

  庭院的池塘泛起波澜。

  起风了,天色黯淡,阳台逐渐寒冷。

  姜锦年出声道:“我们没有计划和准备。”

  她说:“我想把这个胚胎打掉。它是个意外。”

  她靠在他肩膀上。他没做声。她又重复了一遍,表达愿望的迫切。

  傅承林的背部挺得僵直,声音暗藏着不可思议的平静:“你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每一件事,都经过了计划才发生?”她想避开他的目光,可他捏紧她的下巴。那么近的距离,他望进她的双眼,像灼烧的烈火劈开寒冰,使她有一种被看穿的恐惧感。

  她就问:“你吃的是什么药呢。放在办公桌上,大概经常服用,对胎儿有影响吗?”

  他说:“你放心,没有。我问过医生。”

  她不依不饶:“可信吗?哪一国的医生呢?某些信奉天主教的医生,死都不肯让女人堕胎。”

  他避讳“堕胎”二字,残存着一线希望:“慎重考虑这件事,你能决定一个婴儿的生死。”

  姜锦年摇头:“十八天,它甚至没成形。”

  傅承林的期待落空,也不再绕弯。他侧目观赏着花园,喜怒难辨,从容冷静得不像个人,不包含丝毫情感:“新三板项目刚开始,基金规模几个亿,这时候怀孕离职,确实有点儿亏了。我明天陪你做手术,后天能照常上班。”

  姜锦年没想到他会这样考虑。她止不住轻微颤抖,感到耳鸣,胸口越发闷痛,像是有谁撕裂了她的心脏,用最锋利的刀口,割一道伤痕,挤一点血,撒一把盐。

  她轻声说:“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他一言不发,并未提出反对意见。

  她又说:“你早点进屋,气温降低了。”

  他仍是安静地沉默着。

  姜锦年心道:男人可能都是一个德行。她最大的败笔就是不切实际,心存幻想,被甜言蜜语蒙蔽了神智……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刚走两步,双腿一软,很不争气地跪倒于地面。

  别扶我,她心想。

  可他还是来了。

  他来做什么呢?

  阳台冷风刺骨,铺着坚硬的大理石砖。她的膝盖一阵巨疼,像是崩开裂缝的玻璃,即将支离破碎。很奇怪的,这一回她根本不想哭,眼泪迟迟落不下来,傅承林箍紧她的腰,她就说:“是这样的,傅承林,我突然发现,我跟你结婚的决定太草率。我在你面前跪久了,跪了几年,站不起来。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我就会疯疯癫癫,无论别人怎么夸奖我,只要面对你,我就永远是又穷又丑又犯蠢……”不行了,眼睛酸涩,泪水模糊视线。

  可她仍要说完:“我变胖,不会死,我失去你,会生不如死。只要你对我稍微和从前不一样,没有那么好了,我就会难受得要命。这种疯狂的嫉妒心,连我自己都害怕……没有像我这样做老婆的。你的妻子应该端庄大方,优雅得体,理智冷静。我觉得,趁着婚礼还没举行,我们不如离婚吧。”

第82章 沅芷

  说完几句话,用光了姜锦年所有的力气。她的思维空白几秒,傅承林也没开口。他好像还在分析问题,整理逻辑,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好像也不尽然,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

  他将她抱进室内,放在床上。期间,傅承林的手机震动,但他无法分心去做另一件事,没管打电话的人是谁,直接把手机扔得很远,撞到了桌角,“砰”的一声闷响,屏幕或许摔裂。

  他仿佛没瞧见,只跟她说:“离婚不可能,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趁早打消念头。”

  姜锦年笑道:“你想让我生孩子,可是你知道吗?我是易胖体质。你讨厌大学时期的我,也不会喜欢怀孕的我,就说一句实话,我要不是现在这样,重逢那天,你根本不愿意理我。”

  她思考得十分通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都是视觉动物。我们第一次接吻发生在酒店,你喝了酒,把我按在沙发上……”她忽然不愿回忆。因为她那时确实已经喜欢他,挖空心思送他礼物,并向他告白曾经的爱——是她先跨越了那条线,混淆了男女感情的庄重与轻浮。

  她越发的颓丧消沉。

  傅承林的身影迫近,目光中多了点探究:“我怎么会讨厌大学的你?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

  她闭紧双眼,再睁开时,满含嘲讽之意。

  傅承林耐着性子解释:“我说过,那几年,仙女下凡我也没兴趣。”

  他生平最忌讳诉苦和自揭伤疤,但他现在破例了:“当年骗局的受害者查到了我的大学,在校门口拉横幅,殴打学生,要求增加赔偿金。我妈在监狱试图自杀。我炒股票、外汇和期货,赔光本钱。大学前两年,我有后遗症,每周做复健。”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喋喋不休地倾诉往事,这让傅承林有些难堪。他总结一句:“不是因为你,是我自身的问题。”

  他嗓音压低了些:“求婚当天,我告诉你,我有很多缺点。这话没骗你。”

  窗帘密不透风。房间里,只剩下幽暗浑浊的昼光。春日漫长,室内气氛压抑,散漫的阴影落在墙面,如同身在黄昏。

  姜锦年更觉心情低落,试探般摸上他的脸。傅承林纹丝不动,她就圈紧他的脖子,两人一同倒在床上。他轻轻攥住她的指尖,而她犹豫着撤回了手。

  傅承林捏紧她的腕骨,扣在掌中:“离婚是人家感情破裂的夫妻才做的,别再跟我提这事。你追求事业,放弃这个孩子,我都同意,满足你的一切需要。这样不算对你好,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手上使力:“指条明路。”

  姜锦年没做声。

  泪水凝结在她眼中,像天际的晨星遭逢一场雨。

  雨落时,她问:“如果是你呢?你愿意为家庭放弃工作吗?”

  他想了想:“可以。”

  姜锦年低头,嗤笑:“是啊,只要全球有金融交易,你就能养家糊口了。”

  傅承林沉静一小会,应道:“我能挣钱,你应该高兴,那些钱也是你的钱。你第一次怀孕,紧张忐忑情绪不稳定都是正常……”

  姜锦年打断他的话:“不说了,我累得喘不上气。”她钻进被窝,抱紧枕头,傅承林又把她翻过来,温热的手掌搂着她的背部。姜锦年以为,他还要找她麻烦,刨根问底,讲一番道理,但他没有。他仅仅是在哄她睡觉。

  她就说:“我睡着以前,你不要走。”

  他道:“好。”

  姜锦年休眠到夜里三点。

  她起身时,傅承林还躺在旁边。

  她静静悄悄下床,去厨房找吃的,偌大的餐厅显得空旷又冷寂。家里的那只猫咪离开了窝,无声地迈开猫爪,慢悠悠跟着姜锦年,晃晃荡荡,像是还没睡醒。

  姜锦年弯腰,抱住那只猫,抚摸一下毛绒绒的耳朵。傅承林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回房间歇着,我来做饭。喝粥行么?”

  他只会煮粥。

  姜锦年却道:“我想吃米饭、白菜卷、鸡蛋羹和红烧茄子。”

  傅承林打开冰箱柜门。他瞧见了茄子,像模像样拿出来,丝毫没露怯:“行,你去休息。”

  凌晨风声凛冽,姜锦年的神智迷糊着,不假思索道:“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吧。”她抱着猫往回走:“不要白费辛苦,我忽然不饿了。”

  行至一半,她想起自己落下什么,转回原地,拽着傅承林的袖子:“你陪我睡觉。”

  他将猫咪从她怀里拎起来,放回猫窝。他随她走进主卧,关灯上床。姜锦年疲乏困倦又睡不着,迷迷瞪瞪地抱怨:胸口涨得慌。傅承林右手伸进她的睡裙,帮着她轻揉几下……他的呼吸微沉,屈服于极好的手感,表面上只问一句:“还难受么?”嗓音十足的清冷寡淡,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并问她:解开了吗?

  姜锦年没劲生气。她逐渐沉浸于梦乡。

  *

  第二天的早饭让人惊叹。

  除了阿姨所做的清粥配菜,各类点心,还有白菜卷、鸡蛋羹和红烧茄子。姜锦年刚坐下来,那位保姆阿姨就说:“早六点我们在楼下打扫卫生,傅先生找到我,非跟我学做饭。姑娘你多吃两口,他忙了一早上。”

  姜锦年也不吭声,闷头吃着饭。直到傅承林出现,坐在她对面。他边看一份财经报纸,边喝一杯咖啡,同时问她:“几点去医院?”

  他一身黑色西装,浅灰衬衫,腕间戴表——那是他们的情侣表。从正式谈恋爱那天算起,到现在,他每天都是同一块表,再没置换过。无名指上的婚戒醒目,他无论去哪儿,都没把它摘下来。

  姜锦年观察着他,食不知味。

  傅承林只尝了咖啡,早饭一口没吃。

  九点半左右,傅承林亲自开车,送姜锦年去医院,路上说,他联系过了医生,先给姜锦年做B超,十几天的胚胎,药流对母体伤害更小。这番话他说得顺畅而自然,寻不见一丝发泄情绪的苗头。但他越是沉寂地放任姜锦年,姜锦年就越是茫然,心不在焉。

  *

  礼拜日上午,寻医问诊的人不在少数。

  傅承林预约了一位中年女医生。那医生挂着口罩,戴一副金丝眼镜,遮着一张素净的脸,温声问:“确定要做流产了,是吗?”

  姜锦年竟然没有勇气应答。

  她心绪杂乱。

  医生又说:“药物流产一般适用于怀孕早期的女性。存在一些胎囊,药物作用下,效果不显,要借助人工手术……”

  她不断强调重点,姜锦年也只是听着。

  附近的每一间科室,每一位护士,每一个匆忙步行的患者,都给她带来无形的压力。她借口去一趟卫生间,实则四处逛荡,漫无目的晃悠一圈。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了哪里,她见到陪着妻子来做产检的丈夫,还有被母亲抱着的藏在襁褓里的婴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处和归处,只有姜锦年,默然站定于漫长的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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