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她的身旁有别的男人。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唐以微沉默地看着他。
明明已经有了感情归宿,为什么还要一再的来打扰我的生活?知不知道应该避嫌?
片刻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踏上门厅的台阶,刚上几个台阶,她又停了下来。
心中终是……不忍,再这样拖下去,他明天肯定感冒发烧。
她头也不回地冷声说:“一身的水,上楼把身上擦擦干净,到时候感冒了,又成了我的罪过。”
赵景宸的心中有隐隐的喜悦冒出来,原来她还是心疼他的,她也依然记得自己当年为了等她,淋了雨生病的往事。
那次淋雨生病是大四的时候,那天也是下着这样阴冷的冬雨。
两人隔天相约第二天在植物门口等,结果唐以微临时被老师拉去帮忙整理材料,一忙她就把这事给忘了。等她忙完才猛然想起,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等她赶到植物园门口,距离相约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多小时。偌大的植物园门口,只有赵景宸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雨中,从头到脚已彻底湿透。
第二天,赵景宸毫无悬念的感冒了,烧发到三十九度五。
“傻瓜,你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吗?”唐以微一边喂他吃药,一边不忘数落他。
“我也找了,植物园门口,实在没有可躲雨的地方。”靠在床上的赵景宸说的可怜兮兮。
“那等不到我,不会给我打电话?”
“手机忘在宿舍了。”
“那你等不到我,就回去,一个劲在那傻等,你傻不傻?”
“我怕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被高烧搅得晕头转向的男孩趁机撒娇,“我头好疼,你给我揉揉吧?”
唐以微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撒娇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利。
……
恋爱中的男女,一场小小的感冒也可以幻化出无数甜蜜。
他和她,什么时候才能重拾昔日的甜蜜?
一路沉默地进门。
唐以微找出两块干净的毛巾和一个吹飞机递给他,“自己处理一下。”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赵景宸一边擦拭头发上的雨水,一边缓缓地四处走走看看,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家里有三多,绿植多,长毛玩偶多,靠垫多。
玩偶的种类齐全,大小不一,分散在屋子的各个位置,靠垫也是形态各异,色彩斑斓。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女主人热爱生活,骨子里还童心未泯。
“给你煮了杯生姜茶,把它喝了再走。”唐以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赵景宸走到餐桌前坐下,姜茶冒着袅袅热气,浓郁的生姜味瞬间充盈鼻腔。
她的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
她还是不能接受生姜的味道?
记得那时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菜里有生姜,她就会皱起眉头,“这厨师太讨厌了,怎么放那么多生姜,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景宸你快把生姜挑了。”
可怜他一个计算机系的大神级优等生,倒成了她的御用挑菜工,想想都头痛。
“不喜欢生姜,家里怎么还会备着?”赵景宸忍不住问。
“煮有些菜需要生姜去腥味,煮完后再拿掉。”
透过升腾的淡淡水汽,赵景宸看向餐桌对面的唐以微。
又咬杯子。
她那细细的贝齿又跟玻璃杯较上了劲。赵景宸知道,这是她烦恼时的习惯性小动作。
向来如此。
只是她在烦恼什么?如果没猜错,应该与自己有关。
长足的沉默后,唐以微才开口,“赵景宸,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你说。”
“我想拜托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赵景宸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理由呢,我需要一个理由。”
难道是为了刚才那位殷律师?不可否认,那个男人是优秀的,英挺的外表,卓然的气质,他完全配得上她。赵景宸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不自信。
她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我不想沦为我最鄙视的那类人。”
“哪一类人?”
唐以微抬眸,看着他神色平静地吐出:“破坏别人感情或者别人家庭的小三。”
如果他一直这样出现,她很确定,她会可耻的心软,她会越来越没有原则。
赵景宸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辨,片刻后,似乎很艰难地说:“最近我已经在处理了,再给我点时间好吗?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没有片刻的迟疑,唐以微摇了摇头,“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
“破坏别人的感情或者家庭得来的爱情,会让我看轻自己,也看轻你。所以我确定,不道德的爱情我不需要。”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当年离开你,我有苦衷。”赵景宸的声音涩涩的。
“当年我也感觉到了。”唐以微神情疏淡地说:“如果当年你告诉我你的苦衷,我会很有兴趣听一听,也会帮你出谋划策,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好奇了。我一直跟自己说,在你的苦衷面前,你最终舍弃了我,说明我没那么重要。”
赵景宸又沉默了,许久后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姜茶一口气喝完,很辛辣,还有一丝苦涩,倒是跟他此刻的心情极吻合。
放下杯子,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在我没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前,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等我有这个资格,我会重新正大光明地追求你。现在我先回去了,再见。”
在房门砰然关上前,赵景宸更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最后一句话,“没有什么所谓的小三,从来就没有。你,一直就是那个唯一。”
唯一?多么可笑,如果她是唯一,那个女孩又是什么?
唐以微捧着茶杯,发了很久的呆。
许久后才想起刚刚忘了给他雨伞,茫茫然走到阳台上,雨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夜色中的天空早已是繁星满天。
不出意外,明天会是个好天。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阳光果然分外的恣意夺目。
只是刚到会计师事务所,就有不甚愉悦的消息传来,在这一天中还不断有坏消息传来。
“唐经理,刚刚安能公司的董秘来电话了,说明年开始不再跟我们事务所合作了。”唐以微刚在座位上坐下,苏晓菀就走过来,面色凝重地传达这个新鲜出炉的坏消息。
意料之中。
上次安能的王董因为增发被拒,打电话给她发了一通脾气后,她就有预感,明年跟安捷的合同岌岌可危了。
陶静茹刚到事务所,唐以微就走进她办公室,把这个坏消息传达给她。
“我已经知道了。”陶静茹正在泡茶,头也不抬地就是一通牢骚,“那个王董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土包子,碰到这种人,我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他把我们当什么了?万能胶啊,哪里不灵哪里抹抹啊。”
陶静茹祖籍苏州,虽是发脾气的骂人话,一口软糯的苏州腔,让话语里本该有的戾气所剩无几。
客户毕竟是在自己手上流失的,唐以微还是感觉心中有愧。
陶静茹把一个茶香四溢的杯子放到唐以微面前,“尝尝看,前几天别人刚送我的高山云雾,喝一口真真是唇齿留香。”
唐以微很无语地看着她,老大,你也太心宽了,一年可是少了七位数的进账。
陶静茹在她的真皮转椅上坐下,“你也别内疚啦,我们事务所只服务那些最优质的客户,这种劣质客户,流失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进事务所,每年换审进进出出的公司还少啊。”
善良的唐以微,还陷在深深的自责中。
“好了,别婆婆妈妈了。”陶静茹的身体突然往前倾,笑容变得很是暧昧,“昨天殷律师送你回去,有没有什么表示?”
“表示?”唐以微楞了一下,“喔,他还没来得及表示。”
陶静茹蹙眉:“什么意思?”
唐以微:“他还没来得及表示,我前男友就出现了。”
陶静茹呆了呆,这个剧情发展有点突破她的想象,“你什么时候冒出个前男友了?”
“当年J大的,我以前跟你说过,你可能忘了。”
“那他突然又来找你,是想求复合?”
唐以微耸耸肩,“也许吧,谁知道呢。”
“我觉得这种想吃回头草的男人坚决不能要,当年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要让你高攀不起。”陶静茹已经想起,唐以跟她提起过这段被甩经历,情绪不免有点义愤填膺。
唐以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陶静茹语重心长道:“平心而论,我觉得殷律师真心不错,这么优秀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想往上扑呢,如果感觉不错,就千万别错过,别跟我当年一样。”
陶静茹四十出头,未婚。二十多岁时,她供职于财政局,也算是财政局大院排的上名号的美人,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可惜,自古美女多骄矜,眼高于顶的她阅尽千帆后,尴尬的成了剩女。
沉吟片刻后,陶静茹从桌上的一大堆材料里找出几份资料递给唐以微,“新签的几个审计项目,你先拿去看看,想做哪个提前告诉我。”
回到办公室,唐以微打开第一份材料,是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的审计项目。新能源汽车,算是时下最朝阳的行业,公司董事长竟然那么年轻,才三十二岁,关键这个董事长竟然还是位女性。
白手起家的海归女子,唐以微眯起眼睛,这是她兴趣浓厚的习惯性表情。
她又打开第二份材料,是一个家族企业,行业是传统的纺织业。家族企业一般都有很多让她头痛的弊端,股权常常高度集中在两三个人手里,比如父亲和儿子,老公和老婆;企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不分离,家族式的模式占据主导地位;董事会、监事会形同虚设,管理层在重大事项上完全做不了主。
项目一部的张亮,这两年做的全是民营企业的IPO项目,就这个项目而言,他经办无疑比自己更合适。
翻开第三份材料,刚看了寥寥数语,她就失魂落魄地对着那份材料发起了呆。
企业的名称是江苏锦晨股份有限公司。
锦晨,景宸,两个字虽然不一样,读音却完全一样。
景宸。
想忘记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难?
以前总觉得忘记是最容易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忘记其实是世间最难的事。
景宸,景宸,景宸……
一直到苏晓菀有一份文件找她签字,她丢失的魂魄才终于又归了窍。
签完字,苏晓菀转身出去了,直到此刻唐以微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早已深入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