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梓楠一手将江可欣揽在怀里，一手托着江可欣的后脑勺，失声的痛哭着，突然，感觉手心里沾满了湿热粘稠的液体，摊开一看，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刺痛的他的双眸，他的整个大手都已经被血液染红了。
“阿楠，……我好累，真的好累……”江可欣疲惫着睁开了双眸，无力的睨着屈梓楠，脸色苍白如纸。
屈梓楠见江可欣醒过来了，停止了他平生第二次的哭泣，心，依旧如被千刀万剐过一般的痛。
这时，不知道哪位热心人士已经叫来了救护车，那鸣叫声让屈梓楠燃起了一丝希望：“小欣，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一定要坚持住啊！”
说着，屈梓楠折回头去看已经迅速停下来的救护车，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医生……快点过来，医生……你们快点过来救救她。”
江可欣紧紧的抓住屈梓楠那只血淋淋的大手，吃力的道：“……我……可能不行了，恒恒和念念，……还有哑婆，……就拜托你了。”
碎碎念念的说完一句话后，仿佛已经消耗了江可欣所有的精力了，此刻的她，只想平静的磕上双眸，等待着牛头马面带她离开这个对她来说如死灰般的人间。
屈梓楠惊恐万分的摇了摇头，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你一直都这么坚强的活着，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不允许你有事，你死了我也会自责到死掉的，小欣，小欣……你别吓我。”
“活着真的好累，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说完，江可欣疲惫的磕上了双眼，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
周围传来围观的人们吵杂的声音，远处传来人们空虚的欢笑。脑海里仅存的画面是：一家人在普罗旺斯的花海深处促膝畅谈，走进梦开始的地方。
“小欣，你别睡着了，不要吓我……快醒醒啊！”屈梓楠轻轻的拍打着江可欣那惨白的脸颊，惊恐的睨着昏死过去的江可欣，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仿佛听到了世界崩溃、倒塌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死亡前的宁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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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手术室门口的公共座椅上，坐着一堆正在等候江可欣抢救的人，包括屈夫妇，屈梓楠，恒恒和念念，哑婆，屈俊霖还有方世杰。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说一句话，都沉寂在江可欣车祸的悲伤之中，就连不懂事的恒恒，也嘟着小嘴，静静的等待着江可欣的出来，尽管，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凹进去了。
江可欣被送进急救室已经整整六个小时了，让屈梓楠的等待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
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希望江可欣能够抢救成功，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是出于对她还存在少许的感情也好，是出于赎罪也罢，他都会一辈子呆在她身边的了。
就算是不幸离世了，他也要把江可欣的墓碑列入他妻子的名下，发誓不再另娶她人，包括他至爱的颜玉。
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万家灯火已经先赴后继的点亮了，灯火通明的走廊里，大家依旧带着深深的悲伤沉默着。
“我去给大家找点吃的东西来……”屈夫人站了起来，打破了宁静的气氛，说完，转身黯然的欲要离开。
☆、第1202章 等待奇迹
“不用了，妈……”屈梓楠冷冷的唤住屈夫人，然后也站了起来，面对着大家道：“你们大家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见大家只是相应的抬头望着自己，屈梓楠只好点名让她们离开了，毕竟，大家都在这硬板凳里坐了六个钟了。
于是，屈梓楠睨着哑婆，平静的道：“哑婆……带恒恒和念念回去吃饭，别饿坏他们了。”
“爹地，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等妈咪出来……”恒恒一听到屈梓楠说要把他带走，忙撅着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屈梓楠看着恒恒那张稚嫩的脸蛋，想到了这是他和江可欣的结晶，心中一阵酸楚涌出心疼，于是，屈梓楠蹲下身去，疼惜的哄着恒恒道：“恒恒乖，吃了饭再过来照顾妈咪。”
“我不要，不要……”说着恒恒开始哇哇的大哭起来。
朗朗的哭声回荡在长廊上，哭的让大家的心都揪着的痛，看到他，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那生死垂危的江可欣。
“要是妈咪知道你不听话，一定会很难过的”屈梓楠有些不悦的说着，尽管内心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害怕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妈咪了。
恒恒顿时停止了哭泣，呜咽着点了点头：“那好吧！”
“真乖”屈梓楠边宠溺的夸着恒恒，边用冰冷的大手帮恒恒逝去脸颊上的泪水。
这时，哑婆一手抱着念念，一手牵着恒恒，冲屈梓楠慈祥的一笑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屈夫人不放心一个走路都摇摇欲坠的老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回去，于是，对着屈梓楠着急的道：“我也去帮忙照顾孩子”说完，急匆匆的跟了前去。
随即，屈梓楠转过身来对着一筹莫展的屈俊霖和方世杰道，暗淡的道：“世杰、俊霖，你们帮我去看看玉儿那边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现在江可欣出了事，颜玉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方世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搭在屈梓楠的肩膀上，安慰式的道：“你放心吧！玉儿那边我们会照顾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尽管对他有怨，但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如今两个女人都躺在医院里，所以，方世杰很愿意听从屈梓楠的安排。
“那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屈俊霖也站了起来，说完两人便转身离开了。
瞬间，黑压压的一群人都走光了，长廊里就只剩下屈梓楠和屈炎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后，屈梓楠低声道：“爸，你也先回去吧！”
“让我留在这里忏悔吧！”屈炎长叹着道，声音哀愁的如同一个修炼千年的老妖。
当他得知是刘惠云开着车要撞屈梓楠，却被江可欣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屈梓楠救了后，他的心被震撼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他是修几辈子的福也修不来的好媳妇啊！
如果不是江可欣，躺在急救室里的人一定就是他唯一的儿子屈梓楠，他当初真实瞎了眼，才会执意要刘惠云做他的儿媳妇。
一个失去生育能力，还不折手段整垮以星集团，如今还想要他儿子命的女人，跟她生活的大半辈子，想想就觉得可怕。
屈梓楠冷哼的一笑：“那你还是来点实际的吧，去找院长，让他想办法救救江可欣，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那好吧，我找完院长就马上回来。”说着，屈炎哀叹着直起身子，转身要走。
只怕就算院长在以星集团垮台后还愿意给他们面子，愿意帮助他们，也无能为力了，毕竟，都已经抢救了六个多小时了，还没有丝毫的动静。
“现在下班时间，估计他已经回家了，你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吧！”屈梓楠对着屈炎落寞的背影叮嘱道。
“嗯”屈炎应了一声后，继续往长廊深处走去。
长廊里终于变得静谧了，只有一只蚊子的声音在屈梓楠的耳边回响着，还有自己那颗急剧的心跳声，急救室里的灯还亮着，多希望它能熄灭，然后主治医生出来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冬天怎么会有蚊子？还这么欢乐的飞舞着，看得出它很开心，因为它在喝屈梓楠的血，屈梓楠也很乐意配合它，静静的让它喝个痛快。
看着蚊子那渐渐涨起来的肚子，屈梓楠脑海里又浮现出江可欣血淋淋的被送进急救室的样子，心又一阵被猛抽了般的痛。
恒恒和念念不能没有妈咪，他也不能让她为了救自己而死去，然后自己还若无其事的和颜玉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于是，他用自己最后的一点良知告诉自己：如果江可欣死了，他会把她葬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然后他带着恒恒和念念在那里陪着她，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如果江可欣庆幸的活下来，他也会带她去普罗旺斯，一起慢慢变老。
想着想着，屈梓楠突然感觉到眼角的余光有灯光熄灭，沿着眼角余光的关灯处看过去，居然是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屈梓楠心头一窒，然后直起身子，百感交集的向主治医生扑去，抓着医生的双肩，血红的双眸逼视着他，颤抖的双唇小心翼翼的溢出了几个字：“怎么样了？”
几名护士正推着昏迷中的江可欣往病房转移，于是，主治医生把屈梓楠拽到了一旁，给护士她们让开了道，然后跟在推车的后面，哀叹着道：“进去病房再说吧！”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屈梓楠揪住医生的白马卦，一步也等不及的质问道。
医生停下了脚步，对着一脸着急的屈梓楠摇了摇头，一脸悲叹的道：“她的脸部、四肢及其他部位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擦伤，不过，这都可以慢慢治愈，只是，她脑部受到了剧烈的撞伤，脑部神经存在着大量的血块，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屈梓楠顿时脑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瞬间一片空白，紧揪着医生白马卦的双手也无力的垂落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屈梓楠的反应让医生一阵惊慌，忙不跌的扶稳摇摇欲坠的屈梓楠，小声劝慰着道：“所以，这几天你们要多跟她讲话，多跟她沟通，唤醒她脑海里的意识。”
“成功率有多大？”回到病房后，稍稍稳定了情绪的屈梓楠睨着江可欣，黯然的问着身旁的医生。
医生停滞了片刻后，说了一个很残忍的字：“零”
“你……”被人耍了一般的屈梓楠瞬间暴怒，愤然的揪起医生的衣领，暴戾的睨着医生，气到屈梓楠浑身颤抖，只差没把医生暴打一顿了。
对于屈梓楠的暴怒，医生并没有被吓着，而是平静的道：“成功率为零那只是前例，并不代表不会成功，只要患者的求生意识够坚定，就会出现奇迹。”
屈梓楠无力的松开了手，从新坐回床沿，睨着整个头部都被白纱布一层层裹住，只剩下一双紧闭着的眼睛的江可欣，颤抖的双唇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和江可欣说些什么了，他甚至发现自己对着江可欣只会说谎，从来都是在说谎，一颗善良纯真的心，就死在他的谎言下了。
医生觉得自己站在病房里已经很多余了，于是，对着屈梓楠那几近崩溃的背影交代道：“还有，我要提醒的是，就算她醒过来了，站起来了……她也会丧失所有的记忆。”
“失忆？就连她最亲最爱的人也不记得了？”屈梓楠无力的折回头来，眼神有些空洞的睨着医生，小心翼翼的问着。
医生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嗯，对了，还有她脸部的擦伤还是比较严重的，所以一定会造成严重的破相，一个年轻女子的脸蛋被毁，是件很残忍的事情，所以，你们不要在病房里放镜子，她会崩溃的。”
植物人，失忆，破相……。
三重打击让屈梓楠恨不得对着江可欣以死谢罪，可是，他脑海里的另一个自己，一再的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江可欣还需要他来照顾，或许，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他不是一个相信会有奇迹的人，但是为了江可欣，他愿意尝试着去相信，相信奇迹的出现。
悔恨的泪水再次从屈梓楠的眼眶里溢了出来，滴在了那洁白的床单上，也滴在了江可欣那缠满纱布的手臂上。湿湿的，热热的……。
苍天，这样对一个女孩子公平吗？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是我，不是刘惠云，不是其他的恶人？为什么……？？
我才是那个该死的的混蛋，求求你惩罚我吧！
……
得知江可欣已经转移到病房来的屈炎，踉跄着跑进病房来，见屈梓楠脸颊上悬挂着泪水，就知道江可欣情况不妙了。
他不敢去问屈梓楠江可欣的病情，于是，只好转身退出了病房，去找医生了解详细情况了。
再进来病房的时候，屈梓楠已经在给江可欣讲关于普罗旺斯莺尾花海的故事了，屈炎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心里却无闲暇的一遍一遍的默念着，希望江可欣能够早点好起来，做他的儿媳妇，他平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选错了儿媳妇，以至于酿造成这么多的悲剧。
☆、第1203章 十年
后来的日子里，大家都因为江可欣的住院而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屈炎和屈梓楠一直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去打听关于植物人的医治方法，去联系其他国家有名的医生，可结果都很不乐观。
屈夫人也没闲着，每天早上都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江可欣能够早点好起来，然后去公寓帮哑婆照看小孩，也会去医院探望江可欣，渐渐的，她远离了棋牌、麻将，整个人都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了。
屈夫人一直想要哑婆带着孩子去屈家族住，那里佣人多，方便照顾好两个孩子，可是哑婆却执意要等江可欣醒来再说，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屈俊霖和方世杰也常常会去医院探望江可欣，每次看到江可欣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都一阵酸楚。
出院后的颜玉，也偶尔会去探望江可欣，或许是出于同命相怜，每次的探望，她都是泪流满面着走出病房。
一天傍晚，颜玉探完病后走出了病房，屈梓楠追了出去，坦言要约颜玉到医院的花园里逛了一下，或许，两个人都知道，她们还有一个心结没有打开，还有些话没有当面说清楚。
“对不起……”两个人并肩走了好久后，屈梓楠才轻启唇齿，嘴角溢出了三个字。
颜玉坦然一笑，平静的道：“你对不起的人是江可欣，不是我。”
“不，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屈梓楠停下了脚步，正视着颜玉道。
每次看到颜玉来探望江可欣的时候，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心好痛，并不是因为看到心爱的人哭而难过，而是对于她的亏欠太多而难过。
如今面对着颜玉，他已经没有了那股想要占有她的欲望了，不是不爱她了，而是不能去爱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丧失了那份爱，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江可欣的状况，让他容不下对其她女人有爱了，所以，他只想颜玉离开他的世界，不要再来扰乱他的思绪，让她在这份感情中得到解脱，也同样的让自己得到解脱。
她也不必再每次看到江可欣而难过流泪了，离开，是对三人最好的感情归宿。
颜玉平静的笑了，被轻视被辱骂被嘲弄被敌视……我真的不在乎。
感动欢笑欢乐激情痛苦悲伤愤怒……这些情绪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只有每次来医院的时候，压抑的情绪才会被释放出来。
屈梓楠的请求让颜玉有些不知所措，但细想了一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就让他毫无顾忌的陪在江可欣的身边，偿还他对江可欣的所有亏欠。
一辈子偿不完，就用两辈子，三辈子……。
于是，颜玉咬了咬唇，抬眸睨着屈梓楠点了点头，并称她明天就会离开江城，去她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