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醒的时候,手机上收到来自张雨绮的十条60秒语音和二十个哇哇哭泣表情。
梁时:……并不想点开。
手机暂时放在一边,她掀开被子下床,简单洗了个脸,就冲到厨房开始忙碌。
从上周开始,她就每天早起,给陈琛做早饭。
虽然陈琛多次表示并不需要,但是她很坚持,并在持续观察中摸清了陈琛出门的时间。
今天的早餐是香煎猪柳蛋三明治,梁时把东西包好,又热了一盒牛奶放进餐包。
陈琛出来的时候,正在边系领带,边打电话。
是一通英文的跨国电话,讲到要紧处,他手上的动作渐停。梁时走上去,很自然地接过那条领带,替他接着打。
这下轮到陈琛惊讶了,用口型问她:什么时候学的?
梁时也用口型回道:刚学的,实践一下!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这张脸未施粉黛,白皙剔透,甚至可以看到浅色的小绒毛。脸袋上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像杏核一般圆润,闪着干净又澄澈的光。尤其当她抬起眸子直直望过来的时候,真当得起一句皓齿明眸,远山芙蓉。
除了……
陈琛抬手,轻轻抹掉她脸颊上的番茄酱,“走了。”
司机和小方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陈琛上车,打开餐包,猪柳蛋的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竟然还有一盒牛奶。
他微微一笑,边听小方的日程汇报,边收拾掉这份小学生营养早餐。
梁时在露台上看着陈琛的车走远,才伸着懒腰回到室内。她就着剩下的材料简单吃了个早餐,然后边听张雨绮的语音,边开始收拾房子。
昨天就听陈琛讲了刘小柱的事,梁时感慨,他花了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她们俩长达两年的困扰。
从此,不用再躲躲藏藏,不用再往这个深坑里填利息,张雨绮也终于可以从这场劳神伤财的婚姻中解脱。
梁时不傻,当初陈琛威胁她“以工抵债”,实际是给了走投无路的自己一条活路,让她有饭吃,有地方睡,免受欺凌。
她很珍惜陈琛的好意,无论这好意是出自对小时候玩伴的关心,或仅仅是对一个熟人的同情,她都不介意。
经过那漫长的分离以后,梁时都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还可以待在陈琛的身边,每天能见面,还能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每天早晨,她都怀着期待的心情醒来,走出卧室的门,就能看到陈琛。
早上的陈琛很柔软,就像刚睡醒还没有伸出爪子的猫科动物,浑身散发着慵懒。
梁时出来的时候,有时他刚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在滴水,额发胡乱地挡住眼睛,倚靠着吧台喝水。
有时候,他一边刮胡子一边听英文广播,头发胡乱支棱着。听到荒唐的新闻,还会忍不住问号脸,和梁时面面相觑。
也有的时候,梁时一觉醒来,他已经穿戴整齐要出门。这种时候,陈琛会抱歉地看着她,解释自己早上有急事,要早走。
走之前还给她留下两只他煮好的白水蛋。
陈琛总是劝她不必早起,可以多睡一会,可梁时不愿意——晨光里的陈琛这等好风景,她舍不得不看。
*
梁时刚指挥着扫地机器人把房间清扫了一遍,送食材的师傅就到了。她把东西清点好,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再去阳台上收洗干净的衣服。
她会很仔细地熨陈琛的每一件衬衣,连侧缝都要左右对齐才行。衬衣叠好,梁时抱着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埋头轻轻吸了吸。
吸了几口,梁时老脸一红,有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羞。她抱着衬衣,傻笑着跌进沙发里,想着,给它们熏点喜欢的香味吧。
脑子里开始琢磨几个男士香的牌子——唉,多少年不逛专柜了,改天要去南城最顶级的商场转一圈才行。反正陈琛那张卡也没有限额,替他消费一瓶香水应该不过分吧。
这样,以后他身上的味道,就由她说了算了。
梁时的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小得意,仿佛成功圈到了地牌的小动物。心底里那一点卑微的占有欲,通过这个小动作暗戳戳地得到了满足。
下午的时间相对悠闲,梁时会趴在餐厅的吧台上,拿着个本子写工作笔记。她虽然有一定的烹饪技巧,但擅长的菜品种类有限,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给人当保姆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不断学习新的路数。
而且她还发现,家政也不仅仅只是打扫房子那么简单,尤其对于陈琛这样高级别的雇主来说,这套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物品,都是需要精心养护的。
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过佣人是如何搞服务的。如今地位翻转,一切只能从头学起。
梁时趴在餐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哪个行业都不是容易的,还好陈老板看起来挺包容。”
她打起精神,在本子上继续写写画画,记录着领带的第三种打法。
第23章
“挺包容”的陈琛坐在会议室里, 正在看市场部的杨一枝演示下个季度的宣传策略,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包容。
杨一枝对老板的反应毫无所觉,继续声情并茂地演说——
“根据网络热度、圈粉力、搜索指数、荧屏活跃度, 我们推荐今年的当红炸子鸡——AOH男团, 担任新季度的产品代言人。”
幻灯片上出现了五个阳光大男孩,摆出各种能立即迷倒粉丝的帅气pose。
“经过私下接触,几位男团成员也表示, 自己本来就是我们产品的忠实拥趸。我相信,他们必定能准确地把握住东辰的品牌精髓, 展示出我们的产品个性。”
“就上一季度的市场反馈来看, 我们仍需要进一步吸引女性消费者群体, 这一点来说,和AOH的粉丝构成非常匹配。”
杨一枝终于暂停了演说,期待着看着台下。
陈琛捏了捏眉心:“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杨一枝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老板的暗示,只是继续兴奋地说:“AOH给我们的报价也是同期最低的,预算匹配完美!”
陈琛已经懒得听他继续讲下去了, 也不想再看这几个小屁孩在幻灯片上耍帅。他正欲起身,眼神一瞥,会议室的玻璃幕墙外面已经围满了女员工。
陈琛:“……”
“AOH要做我们的代言人了吗?啊啊啊好棒啊!”
“我要向领导申请, 去做对接!”
“那是市场部的活儿, 你这个数据组的别做梦了。”
“现在换部门还来得及吗?”
……
数据组的老大Layla在旁边走过:我可都听见了!
陈琛也没管台上继续滔滔不绝的杨一枝,斩钉截铁地道:“他们不行。找别人。”
打开门, 会议室外的人立刻鸟兽散jsg。
姑娘们逃回工位上, 还沉浸在对代言人人选的讨论中。
Layla不解地想, 难道我四分之三东方人的审美出现了偏差?
她转头问下属小丁:“要说帅, Chen不比那个男团差啊,怎么不见你们花痴他?”
小丁想了想, 斟酌着道:“其实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也觉得陈总惊为天人。但是第一次项目汇报以后,见识了大老板如何杀人不见血,从此就再也不敢直视他的脸了。”
*
杀人不见血的陈老板下班回家,看到梁时正伏在厨房的中岛台上,对着平板电脑沉思,就知道她又在研究新菜谱了。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梁时的身后站定,双手撑在吧台上,几乎把她环住:“今晚吃什么?”
梁时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脑袋直直地撞向陈琛的下巴,两人同时“啊——”的一声。
梁时顾不上疼,立刻去揉陈琛的脸,而陈琛则一手抚上梁时的脑袋——如此自然的动作,似乎已经做过千万遍;此刻,两个人四目相对,却忽然感到几分尴尬。
梁时立刻抽回手,略显慌乱地到处乱瞟:“你回来啦,我……我去看看锅里的东西好没有!”说罢一闪身,从陈琛的臂间钻了出去。
陈琛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跑远,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梁时今天新学了煲汤,她给陈琛盛了满满一碗,期待地看着他。
陈琛觑着她紧张的神色,好笑地接过,装模作样地拿起勺子,小口品了品,然后皱了皱眉,又撇了撇嘴,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梁时的脸瞬间垮了:“……不好喝吗?”
陈琛忽然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一抹嘴:“太好喝了,没忍住。”
梁时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跳起来就要去捶他的头,捶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赶紧停下来,讪讪地收回手。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梁时。”陈琛率先打破了沉默,目光从空空的汤碗上抬起,缓缓扫过来:“你可以试着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
他的眼神十分沉静,仿佛在说着最真诚的话语。
像以前一样吗?
梁时想,怎么可能呢,以前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竹马,我的未婚夫啊。
陈琛又想到了什么,柔声地说:“不用变着花样学做饭。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他抱着手臂,脸上闪过好笑的表情:“当年水库边上那份便当,你以为王宇轩他们才吃了几口?明明都进了我的肚子。”
听上去竟然还有点骄傲。
梁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心都要跳乱了。
一抹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漫到耳后,长长的睫毛扑簌簌地颤动着。她竟然诡异地觉得,胸膛里有朵小花正在悄悄开放。
“砰”的一声,梁时忽然站起身,动作过□□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她懵了一瞬,局促地扶起餐椅,又迅速开始收拾桌子,也不管陈琛吃没吃完,一股脑儿的全端去了水槽。好像如果不做些动作,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整个人就要因为心跳过快而失控。
陈琛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桌子上的手机铃响。
他起身去接电话。
陈嘉与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哥!为什么反对我们团给你做代言人?”
陈琛的声音毫无波澜:“你们业务水平不行,别带坏我产品。”
陈嘉与大怒:“荒唐啊!这话谁说的,我的黑粉?”
陈琛反问道:“上回在集团庆典上忘词的是谁?”
陈嘉与轻咳了一声:“……那是前期吃太饱,精神上松懈了。总之,东辰的代言人必须是我们的!”
“你说了不算。”陈琛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回头,梁时已经收拾完桌子,不见人影了。
*
蝉声四起,夜色正浓。
陈琛姿态慵懒地靠在露台上,风有些大,松开的袖口里灌满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