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日则没意识到两个直男的龌|龊思想,因为怕被曹制片撞见误会,忙溜出了VIP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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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台长说清楚,困难度不低。苏春日边打着上万字的腹稿,边走回自己病房。
然而就在拐角处时,她停下了脚步——苏春日看见,徐星辰站在自己病房门口。
他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愿,只是隔着玻璃门望着里面。里面并没有人,可他仍旧专注地看着,就像是在用自己的眼记住最后一些温度或者气息。
他侧面的浓密睫毛,在微微抖动,像是受伤的,蝴蝶的翅膀。
他闭上眼,像是要将那些温度气息永久刻入脑海。随后,他转身离开,背影眷恋又决绝,矛盾又融合。
从始至终,苏春日都没有去追,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并不是放下,只是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
徐星辰离开后,她经历过最黑暗的日子,现在好不容易爬起来,能感受到曙光照拂在身上的温度,她没有勇气再往回看,看那些冰冷泥泞。
徐星辰也许是在电视上得知了她落水,生死未卜。他们认识多年,过来看望也是无可厚非。换做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就像徐星辰在物理系教学楼后院说的那样,下个月他就要再次离开,那次就是他们的道别。
而那一次,她抛下了所有的自尊,用行动给了他解释的机会。徐星辰清楚的,只要他解释,她会生气,她会惩罚,她会报复,她也会原谅。
可是他仍旧没有解释,就这么走了,就像是多年前一样。
她清楚徐星辰,他有最柔软的外壳,也有最坚硬的内核。
他决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苏春日告诫着自己,徐星辰已经是过去,今天自己必须要跟夏临安将事情梳理清楚,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苏春日回到了自己病房,和她离开时一样,手机仍旧在床头充着电,不时发出滴滴滴的信息提示音。加湿器冒着白色的细小雾滴,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流滚动声。窗外大雨已歇,只有屋檐处的余水,重重砸落在树叶上,发出水滴破碎的噼啪声响。
她脑门有些热,体内高温仍在持续上升,可身体却阵阵发寒。
一位年轻护士走进病房,为她测量体温,拿来退烧药物。
“好像烧得厉害了些,吃药后多休息下。”
“对了,刚有个很文俊的男士来过,看样子应该是你的追求者吧。也难怪,你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的。”
“不过那位可真关心你,估计是一路跑来没停过,喉咙都是哑的,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直接冲到护士台前,来来回回的就只叫着你的名字,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我们护士长有经验,看他那样子是急魔怔了,忙解释说你没事,人好好的,他这才静下来,在走廊座椅上坐着。”
“估计是吓得够呛,坐下来后手还抖着,却不忘抬头跟我们道谢,特别礼貌绅士。紧张成这样,看来对你是真上心,我们几个护士看着好羡慕……诶,你去哪?药还没吃呢!”
苏春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满心满脑里只想着拦截到徐星辰。
医院电梯永远缓慢而拥挤,苏春日直接在楼梯间快速奔跑着。情绪激动下,发烧症状越发严重。她脚步虚浮,差点跌倒,但来不及停歇,她握住扶手,深喘口气,继续向前奔去。
她和他,必须要在今天做个了结。
终于,在医院大厅内,汹涌人潮里,她看见了徐星辰的背影,那样干净安宁。
“徐星辰。”她叫出了声。
他明明听见了,有那么瞬间,身体有停止的举动,但最终选择继续向前。
“徐星辰!”她加大了音量,因为低烧,尾音竟是沙哑的。
他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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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内,夏临安站在窗前,听曹云深报告着《时时刻刻》的高收视率。
“已经有好几个大广告商准备投放广告,接下来我们也会集中精力,加强主推《时时刻刻》栏目。这次还真得感谢苏春日主持人,给了我们一个开门红。”
对于曹云深而言,节目成功带来的金钱激励已平淡无味,他更看重的是随之而来的成就感与刺激感。
夏临安看向窗外,大雨过后,空气清冽冷清,如同他此刻的面容:“今天资料出错的问题,今后我不希望再出现。”
夏临安清楚苏春日今天的疏漏是被人动了手脚,这些事他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看着苏春日当众出丑时,不由怫然而怒。
曹云深自然也清楚中间的圈圈绕绕:“我会提醒那边收敛,只是……如果苏春日想要继续走下去,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受的委屈也未免不是好事。”
对曹云深而言,手段是否下作,过程是否血腥他都不在乎。就像是练蛊,他只要最后活着那条。
其实今天这事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原本可以提醒苏春日,但却没有。他打定主意想试探下她的实力,看能否担当重任。
幸好,她没有令自己失望,甚至还给出了意外的惊喜。
夏临安站在窗前,虽然穿着病人服,可仍旧风姿悠然,语气里是平静的坚定:“她会继续走下去,但不是以那种方式。”
夏临安很清楚苏春日的力量与理想,他会帮助她往上走,同时也会尽全力护住她,让她以最干净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取胜。
她永远都会是那株,他所憧憬的,向阳的植物。
曹云深是顶顶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也意识到了苏春日在夏临安心头的地位。他边诧异自己竟未能察觉两人的关系,边细细观察着上司的表情。
此时,曹云深发现,夏临安正垂目看着窗下的医院后|庭,双目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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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后|庭有一处植物迷宫,灌木丛修剪出的曲曲折折小径,一人高,间或有蔷薇盛放,人在其中走着,只见满目的绿意与头顶的蓝天,暂时可以忘记现实的病痛。
这也是医院修筑植物迷宫的目的。
苏春日和徐星辰从入口出发,缓步在其间行进着。
苏春日记得很清楚,当初正式分手的地点,也是类似这样的灌木丛内。
那段时间,徐星辰忽然就变了,不再有关心爱意,而是漠然疏离。她发去十条信息,他顶多简短回复一条。他整日整夜待在实验室里,以忙碌为理由,拒绝和她见面约会。
苏春日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吵闹也好威胁也罢,都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得不到徐星辰任何的回应。
到最后,当发展到半个月都没能见面时,苏春日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冲去南城大学找到了徐星辰。徐星辰将她带到了学校后花园里,灌木丛深处,也是一人高,抬头只能望见天空。
那晚的月色很凉,弯月边缘起了毛绒,尖锐冷漠。
在那样冷的月色下,徐星辰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苏春日记得自己这么问,语气里并没有挽留哀求,而是茫然。
她是真的不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任何值得分手的事。
她虽强势急躁,他却柔和耐心,所以这么多年,一场架都没吵起来过。
她心心念念想的,是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结婚生子,白首到老。
而今夜,是她从不曾预料到的意外,她用力看着徐星辰,像是要透过皮|肉看穿他的内心。
徐星辰无法承受她的目光,始终侧着身子,低着眉目:“我申请了麻省理工学院的物理系研究生,已经被录取了,马上就会出国……”
“我可以等。”苏春日执拗地打断。
月色下,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艰涩:“毕业后我会一直留在那边,不会回来了。”
“我可以想办法过去。”苏春日仍旧不放弃。
她急切而霸道地上前一步,她以为他会退后,会忍让,会妥协。
会像过去无数次争执发生时那样。
可是没有,这次,徐星辰站在原地,转身直视着她。
逆着月色,光线幽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很陌生,像是含着碎冰,将那些艰涩都冲开,深刻残忍,扎着她的心。
“你过去可以干什么呢?照顾我的起居?生个孩子?这辈子为我们而活?没有工作,没有自我?不,那不是爱,是对我的束缚。”
“你想要的,是普通的人间烟火。但我不是,我不要碌碌无为,平凡一生,我想要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成就。”
“对不起,我看不见和你的未来。我们都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所以……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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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迷宫并不大,当苏春日意识到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终点。
再上前几步,便可以步出迷宫。
就在这里,苏春日停下,转身看着徐星辰。刹那间时空互换,仿佛又回到了分手的月夜。
只是他们不再是月夜里的他们。
“我的工作其实挺危险的,时不时就出事。”苏春日自嘲地笑:“同事都说我太拼,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尽快出名,想要让你看见,向你证明。证明我也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做出大的成就,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碌碌无为让你看不起的人。”
闻言,徐星辰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色苍白。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紧抿住唇,他的唇也是苍白的。
“当初你忽然提出分手,直接把我撇下,去了美国。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恨着你,把那些恨和气都用在了工作上,可是……”
可是真的见到了徐星辰,却又觉得似乎努力工作并不是为了他。
那些流过的血与汗,都是属于自己的勋章。
苏春日转头看向徐星辰,时间给她的,有痛苦,也有无坚不摧的铠甲。这次,她不会再怕他的冷漠与抛弃。
“我承认自己还没完全忘了你,但我终究会忘记的。”苏春日深吸口气,字字句句,浸染了平静的力量:“所以,不要再对外人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要再跑来,做出关心我的样子。如果可以,就早点离开,永远不要回来。”
既然不能复合,就断得干净。
她的目光太重,令他无法承受。徐星辰侧过脸,睫毛抖动,没有阳光和月光,他的睫毛,浓密却失去了光泽:“对不起,是我让你误会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似乎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迷宫的入口才是通向医院大厅之处,徐星辰转身朝着入口返回。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轻声道:“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你很好……祝福你们。”
雨后天气凉爽,风吹来甚至有些寒意,苏春日感觉自己额头滚烫,又开始烧了起来。
她因为身体不适而微微皱眉:“你是说夏临安?不,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至少现在还不是。
关于夏临安,苏春日也不想在徐星辰面前多提。
徐星辰有些讶然,但最终还是沉默颔首,逐渐远去,消失在迷宫深处。
算了算时间,曹制片应该走了,苏春日决定上楼,去跟夏临安把话说清楚。
她往前两步,走到了迷宫出口。
高烧令脑袋有些晕,她低着头,没留神,竟迎面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