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色仿佛是不愿意面对什么他极难应付的事情,甚至连一向温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小言发现了我,他仍是对当初伤害过我的事情不愿意释怀,要通过那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来……”
程惜看到他的样子就明白了,她说:“肃大哥指的是修言让你在比武擂台上失手伤了他吗?”
肃修然对她苦笑了下:“也许说出来会被你笑话,但是他在我面前满身鲜血停止呼吸的样子,直接让我被震出了系统。”
他这样冷静的人,也还是轻吸了口气才稍微找回了一些语气:“修言之前曾说过想要死在我手里,我也猜得到他当初捅我那一刀的时候,大概是想着同归于尽的。
“我那时也已经从技术人员那里听说过,在系统内经历死亡会对现实中的身体也造成影响。我那时有多么得害怕,醒来后又发现修言在当时确实心跳骤停。”
他边说边闭上眼睛轻叹了声:“我这个弟弟真是……“
对于他这个评价,程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了一下,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不假思索地说了:“肃叔叔和你们二叔的感情如果像你跟修言一样好,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了。”
肃修然愕然了片刻,才对她笑了笑:“小惜,我和修言的关系并没有歪到你现在理解的那个方向去。”
程惜控制不住的妄想再次被识破,她只能清了清嗓子:“你们只是兄弟情深,我懂的。”
肃修然带着无奈地笑了笑,他不再试图阻止她的幻想,只是叹了口气:“爸爸和二叔的感情,也未必没有我和修言深。
“爸爸曾说过,他们两个人小时候要好到住在一个房间。暑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奶奶老家的乡村的田野间玩闹,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和弟弟分开。”
他边说又边叹了口气:“其实爸爸病重的时候,我去病房陪他,他曾经说过一些关于修言的事。他说他好像延续了爷爷的错误,把修言推得离自己很远,也让我们兄弟间的感情有了裂痕。”
程惜听着也叹了口气:“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们二叔为什么一定要以修言为目标,花了这么大力气折腾他了。他的心理扭曲当然是主因,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有些遭遇,确实有点像。不客气地说,肃叔叔可能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自己父亲一样的人。”
肃修然又笑了笑:“我那时回答了爸爸,我说不管我和修言之间有多少误解和隔阂,他也依然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们之间的结局,不会像他和二叔一样。”
所以当初他在面临和肃修言争夺继承人的局面时,会选择主动淡出远走吗?
对他来说,可能谁是神越总裁这件事,并不如和弟弟的感情来得重要。
程惜又想到在魔法世界里,肃修言把皇位让给哥哥的事。
如果说这些世界里都体现着他们各自的意志,那么肃修言似乎并不想成为继承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肃修然的,他要把他们都还给哥哥。
程惜想着就又叹了口气:“肃大哥,修言在你这里的心结,也许没有你们二叔在肃叔叔那里重,但也并不小……长辈们虽然已经故去了,但至少你还在,还是有希望能弥补那些裂痕的。”
肃修然微笑着:“小惜,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弟弟,包括我自己。”
程惜听到之类不禁感慨,哪怕是肃修然这样通透智慧的人,遇到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纠葛,也还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她摇了摇头:“肃大哥,修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虽然我也不想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他,但他很坚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脆弱但又非常强大。他需要的已经不是保护了,他需要的是承认和尊重。
“我想他对肃叔叔的期待就是这样,对你的应该也是一样,请把他当成足够资格与自己并肩前行的人。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困难也好,快乐也罢,请和他一起分享,共同承担。”
这次肃修然也有些愣住了,但他到底是个富有智慧的人,很快就笑了起来,这次他脸上的,不再是那种礼貌温柔的微笑,笑意真正抵达了眼底:“小惜,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肃大神: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实在是心理阴影过大……
程惜:我是认为自己死了才被弹出系统的,所以肃大哥这个被震撼的程度,可以理解跟死了差不多?
肃大神:哎……
程惜:你们真是兄弟情深……
肃二:找老大说那么久话干嘛?快回来!
程惜:哦豁,你哥哥并没有抢你老婆的习惯我觉得。
肃二:哼!
第93章 谈判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6)
程惜所不知道的是, 在她离开病房没多久,肃修言也起身离开了。
他仿佛早已知晓隔壁病房中住着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开门进入。
床上坐着的人觉察到他的靠近, 他转头对他笑了笑:“小言。”
肃修言沉默地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冷淡地开口:“我不是说过了吗?别喊我小言。”
肃道闲又笑了笑, 或许是身体虚弱,也或许是那张端了太久的假面已经让他感觉到累了,他现在的神情显得随意多了,不再有那种刻意的文雅:“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喊不了几次了。”
肃修言又沉默了一阵, 才开口说:“你放过了我们。”
肃道闲看着他挑了下眉:“怎么, 你不是很确定跳下去就能够出来?为什么又认为是我放了你?”
肃修言冷淡地笑了声:“我之前在你的系统里又不是没有死过, 还不是被你继续困在里面折磨?这次不过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我再死一次, 可能就真的死了。”
肃道闲微微笑了笑:“我说过,我并不想伤害你。”
肃修言“呵”了声:“这里并没有别人,你这幅虚伪的嘴脸可以收一收了。”
肃道闲依然一脸云淡风轻:“修言,你误会了, 我没什么虚伪的, 我也说过了,我只是为了让你早点看清你父亲的真正面目, 以及这个世界的真相。”
肃修言弯着唇角神色讽刺:“怎么?在你看来,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怎样的?”
肃道闲淡漠地一笑:“所有的人际关系,不过是利益的绑定而已。所有的感情,也不过是一时身体激素分泌所造成的假象……你如果真诚地去相信了,被榨干价值利用到死的那个人,就会是你。”
肃修言看着他,突然眯了眯眼睛说:“就像静悦学姐那样吗?被你利用到榨干价值, 连她的死,都可以成为新的阴谋的一部分。”
肃道闲沉默了一阵,最后他仍是淡漠地说:“我也并不想伤害她。”
肃修言也沉默了,连他这样说话做事从来都不会太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谴责这样一个仿佛完全失去了同理心的人。
倒是肃道闲说完,抬起头看着肃修言,有些疑惑:“我给你的第一个世界不够好吗?在那里,不但她还活着,连你的父亲也还活着。我告诉你那里是另一个时空的平行世界,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只要存在过,也足够真实,你能否认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
肃修言看着他笑了声:“我不否认,我也承认他们足够真实,我几乎都要相信了……但我更相信现实。哪怕这个真正的现实不够完美,许多事情也已无法弥补,但我仍然会选择留在这里。”
肃修言说着停顿了一下,到了真正的现实里,他反倒重拾了对肃道闲礼貌的称呼:“二叔,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好好接受治疗,你未必很快会死。”
他已经失去了继续跟肃道闲沟通的打算,只是直视着他:“我来是想告诉你,周邢已经死了。按照警方目前发现的线索,只能断定他是畏罪自杀。至于你迷昏了我和小惜,强制让我们参加你疯狂的‘科学实验’这件事,因为没什么先例,也无法判断你是否要谋杀我们,所以只能算绑架。所以恭喜你,你的罪名并没有很重。”
肃道闲笑了笑:“是吗?我还有做过其他坏事吗?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可怕。”
肃修言“呵”了声:“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哪怕你再混账,你也是我的二叔,还是个病人。”
他说着苍白着脸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挥了下,神色厌倦:“为了避免被你气死,我还是先走了。”
肃修言从来都不是看人脸色的人,说要走,起身连看也不看肃道闲一眼就要离开。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肃道闲,用同样淡漠的语气说:“二叔,我们也许很像……但我绝对不会成为你。还有,静悦学姐和父亲都还活着的世界,不也是你所的期待吗?”
程惜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肃修言已经在床上好好地坐着了,他还是在看看报表和文件“休息”,就像他从来没离开过这里一样。
程惜没有察觉异样,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搂住他的腰,叹了口气:“我去找肃大哥聊了。”
肃修言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程惜摇了摇头,不打算向他透露自己听来的话:“我在想,你的性格能长成现在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肃修言看着她挑了下眉:“你这话,我怎么听不出来是夸我还是骂我。”
程惜连忙解释:“当然是夸你的意思,就是你从小就长得这么漂亮,又被坏人使劲儿往坏里带,竟然还能没有全部歪掉。只是傲娇了一点点,恶劣了一点点,脾气大了一点点,真的很不容易了。”
肃修言看着她,气得都要扔了手里的平板电脑,咬牙切齿地“呵”了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见了老大回来,就开始嫌弃我?”
程惜又忙抱着他哄:“哪里,哪里,你哥虽好,但我还是最爱你这款带刺玫瑰。”
肃修言微眯了眼睛看着她,并不吃她这一套,倒是突然跟她算起账来:“你在魔法世界里夸我好看的那一堆陈腔滥调,跟谁学的?你都不嫌肉麻?”
程惜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夸他好看还得夸得有新意,她只能说:“大概是我小时候翻译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肃修言又“呵”了声,反正他一直这么冷嘲热讽的,程惜也习惯了,干脆不去跟他计较,抬手摸了摸他的薄唇叹息:“不过那句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是真的发自肺腑,你长这样是会让女人压力很大的,幸亏我有个坚强的心脏。”
肃修言沉默了一阵,不知道怎么突然憋出一句:“不用有压力,我觉得你就很好看。”
程惜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你怕我跟你在一起觉得自卑?”
肃修言说出这样的话本来就不容易,他的意图又被戳破,脸颊顿时就有些泛红了,带着怒气地横了她一眼:“我没有在安慰你,我本来就觉得你很好看。”
程惜“哦”了声:“那你也用翻译小说的腔调夸一下我?”
肃修言简直想不到她会突然这么难缠,愤怒地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彻底扔到了一边:“程惜,你要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程惜转了转眼珠,假装很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只是安慰我,你根本夸不出来。”
也许被她逼急了,他深吸了口气,突然就爆发了:“程惜,你知不知道那晚在赌城你喝醉了酒,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地上来搭讪你?男的女的都有!你还不知道你有多招蜂引蝶?要不是我说你是我太太,我都没办法把你从里面带走!”
程惜挑了挑眉:“所以你是一开始就蓄谋把我变成你的太太?后来干脆登记一下假戏真做?”
他更愤怒了:“那是你向我求婚了!你抱着我死活不松手,你还求了好多次!旁边起哄的人都在冲我倒比大拇指了!我如果再不答应,我就被当成什么人了!”
这一点倒是没有出乎程惜的意料,虽然那晚的事情她还是记不清楚,但按照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不是她愿意,没人能强迫她做事,哪怕是她喝醉的时候也不行。
她挑了下眉看他:“那第二天你怎么不解释?”
他看着她冷笑了声:“第二天你醒了后不是就不认账了吗?我解释干什么?自取其辱吗?”
程惜顿时惊讶了:“是你先拿支票本甩我的好吗?”
他又冷笑了声:“我刚睡醒的时候本来脾气就很差,我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程惜“呵呵”了两声:“什么没反应过来?你不是在努力假装不认识我?”
他的脸颊更红了些,突然低头咳嗽起来,程惜吓了一跳,连忙揽住他的肩膀。
她想起来他身体还没好,顿时又后悔跟他吵嘴,忙跟他道歉:“好了,算我不对,你别生气,是我始乱终弃对不起你。”
他咳了一阵才停下来,发红的眼角带着些水光横了她一眼:“我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是勉强得很。”
程惜继续色令智昏地退让:“一点也不勉强,是我不对,我怎么可以嫌弃大美人。”
他“呵”了声,看起来还是不满意:“我算是明白了,你不过就是看上这副皮囊。”
程惜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她竟然还会跟他争辩,她干脆就凑上去直接吻住他,赌上他的唇,看他还能不能继续胡搅蛮缠。
她一直吻到他呼吸有些急促才放开,她用手托着他的脸,看着他说:“我觉得你就是欠被我睡,等被我睡上几场,你就老实了。”
他的神色本来已经好了,听到她这句话,又被气得脸色一白:“你想得倒是挺美!”
程惜挑了眉:“我怎么想得挺美了?在系统里的时候,你怕被人看到,不给我睡也就罢了,现在又不需要担心了,你还不肯,夫妻义务要履行的好吗?”
他瞪了她一眼,憋出一句:“不是不给你睡,是睡了就老实,想得挺美。”
程惜顿时欢呼了起来:“真的吗?你肯给我睡了?”
她的重点总是在那个上面,肃修言也是无语,他又气又急地堵住她的唇吻了下才说:“别喊那么大声,这里是医院,大家都在。”
程惜舔了舔唇角对他的主动还算满意,她接着就又挑了下眉:“说吧,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他一愣,接着不太自然地移开眼睛:“你说什么?”
程惜摸着他的脸颊笑了笑:“你呢,性格虽然恶劣,但是你不舍得随便对我发脾气,如果你无理取闹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想要瞒住我。
“在系统里就是,你胡搅蛮缠了一通,就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自己先逃对吗?你觉得我还会上你第二次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