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安装了定位跟踪似的,肖子校刚停好车,身穿旗袍的肖瑾瑜便迎了出来,她拉住余之遇的手说:“居然给我家宝宝气病了,大校你动作快点,赶紧给我们出气。”
肖子校掌心罩着余之遇后脑勺轻抚了下:“等她恢复无气,自己就动手了。妈你不知道,她凶起来连自己都打。”
余之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阿姨,让您担心了。”
肖瑾瑜居然说:“真觉得对不起的话,喊我妈妈呀。”
余之遇顿时不知所措。
肖子校替她解围,“妈你也太心急了,我婚都还没求。”
肖瑾瑜拉着余之遇进门:“所以说你那个科研脑能不能转快点,这种事还要老妈帮忙。”
被训的肖子校屈指蹭了下眉梢,他从后备箱拎出一个礼盒,跟在两人身后进门,将东西直接送到二楼他的房间。
余之遇也被肖瑾瑜带到了肖子校的房间,她正不解,肖子校笑望她说:“把衣服换了,我在楼下等你。”
余之遇打开了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居然是一件手工旗袍,她诧异地看向肖瑾瑜。
肖瑾瑜把旗袍拿出来:“大校给你定制的,去试试合不合身。”
特别合身,根本就是量身定制。
等余之遇换上出来,肖瑾瑜前后看了看,佯装生气道:“这个坏小子,倒是把你的尺寸摸了个透。”
余之遇的脸瞬间红透。
肖瑾瑜笑了,她温柔地给余之遇整理盘扣和头发,检查她的妆,确认没有任何不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他们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余之遇隐隐预感到什么。
半小时不到,楼下客厅已布置一新,气球造型的桃心,遍地的玫瑰花瓣,可爱的灯串,无明火的小蜡烛,像阳光般灿烂绽放的花束,还有摆台上一张张他们的照片,在图书馆的,看日出日落的,还有他为她毕业完成拨穗礼的,一切明明与华丽的装修不符,却因接下来要发生的美好的事情显得格外温馨浪漫。
校明理和校谨行都在,他们西装笔挺,神色凝肃,异常正式。肖子校也换上了西装,里面搭配了白色小立领的衬衣。余之遇一眼认出来,那是他们在中医大重逢时,他穿的那一款。
细节上又有些不同。
他向来不喜欢打领带,立领衬衣更不适合,可今天日子不同,为表正式,那件衬衣的前襟居然带了领带设计,不仔细看,就是一条时尚的细窄领带。
分明还是那个人,熟悉得她抚摸过他每一寸肌肤,却又有些陌生而新鲜的的挺拔与帅气。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随便换个装,都能把她迷得不行。
余之遇唇边的笑意蔓延至眼底,将眸中的光亮润湿,氤氲弥漫。
肖子校看着他的女孩儿一步步走近,她穿着高领旗袍,纤细的脖颈似露非露,胸口处精致的盘扣欲说还休,侧面高开叉的设计让长腿若隐若现。与母亲的风韵犹存不同,穿着旗袍的余之遇,千般妩媚,美成风景。
肖子校长身挺立地站在台阶下,朝她伸手。
余之遇握住那双能给予她力量、勇气和爱意的手,明知故问:“这是干什么?”
肖子校喉结轻滚,直抒胸臆:“求你下嫁。”
不是没有想像过他求婚的情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在他家里,在他父母兄长面前。余之遇恍然明白,他是要用这场仪式打消她心底的顾虑,借此告诉她,他与他的家人没有因那些不实的言论对她有丝毫的成见与慢待,他们相信她,尊重她,期待她成为家庭一员,名正言顺地护她,做她的后盾。
余之遇泪盈于睫,她语气中透出小委屈:“我就说呢,我明明没有过敏,偏说我过敏了让我吃药。”
肖子校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没忘她对花粉过敏。只是,这种仪式,少了鲜花的装点,终是不圆满。
肖子校喉结滚了滚,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即衰,戒之在得。这是《论语》中所言的,人生不同阶段要戒的东西。”
校谨行在这时把手中的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两枚刻有“校”和“遇”字的对戒。
肖子校取出那枚钻戒,嗓音微沉:“这三戒则是:一戒定情,二戒成婚,三戒一生。在临水时我们交换过恋爱誓言,心怀感恩,忠诚以待。今天,我以三戒许下正式的承诺:我愿戒掉所有念想,余生只爱你一人,给你宠溺,无条件为你偏心。未来所有有你的选项里,我都坚定不移地选择你。
肖子校单膝跪下,把钻戒戴到余之遇中指上:“请你嫁给我,给我守护你余生的权力。”
余之遇的泪滚落而下,为他的——为她而戒。
校谨行却在这时踢了弟弟鞋跟一下,小声提醒:“人家还没答应呢,你怎么就给戴上了?”
话音未落,校明理和肖瑾瑜一起给了他一下子。
校谨行:“……”我哪里说错了?
肖子校意识到流程确实有误,他抬头看着余之遇:“第一次,没有经验,紧张了。”说着就要摘下重来。
余之遇五指一收,握住了他的手,哽咽:“依我对教授的了解,认准了决定了,哪里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不是该硬来?”话落,双手将他扶起:“低头显矮,我喜欢仰头看你。”
一如我对你的爱,源于崇拜,仰视而生。
肖子校俯身吻她唇角,浅浅一触:“虽然我高,但我心甘情愿为你弯腰。”
旁边的校谨行:“……”酸得快听不下去了,又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见小儿子求婚成功,校明理以校家大家长的身份表态:“校家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比起当年叔叔为你阿姨丢的十亿订单,这点风雨,我们三个男人怎么都不会让你淋到。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心里有数。从此刻起,你就是我们校家的小公主。”
肖瑾瑜握住余之遇的手,动容地说:“你本来该是我的女儿,你妈妈心疼我生了两个儿子太辛苦,不忍心让我再承受一次分娩之痛,便替我怀了你。如今你长大了,她把你还给了我。之遇,从今以后,我就是妈妈。”
校谨行则敛去了玩世不恭,把一个资料袋递过来:“集团确实早有涉足新闻媒体领域的计划,但万阳网就是大哥送给你的,想怎么发挥随你,不用有负担,一个小网站而已,拿去玩。”
余之遇本来被准公婆感动的不行,听完小校总一席话,破涕为笑:“大哥你这样说被沈总编听见,怕是要发飙。”
校谨行:“……”到我这画风就变!还能不能聊天了?!
当晚,肖子校带余之遇回了父母为他结婚准备的别墅里。他要的激烈又不失温柔,爱像海浪一样轻拍在余之遇身上,一层层涌动而来,如大潮奔腾,让她为之战栗,随着他的节奏,在浩瀚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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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包袱的余之遇去了大阳集团总部。
自然不是述职。
从许东律到大阳网记者,所有人都为了维护她递了辞职报告,尽管她清楚,总部迫于压力不可能批。但她要有个态度。
许东律带她去了总裁办公室。
李总已经知道她与万阳集团的关系,抛开万阳比大阳有实力的前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不能简单地把余之遇定义为普通记者了。
李总很客气地请她坐。
简单寒暄过后,余之遇直奔主题:“以我在职时的级别,还不够见您。我只耽误您几分钟。关于我的热搜,我前期的任职情况,都明确地摆在面上,我不一一赘述了。是辞职还是被辞退,我并不在乎。但祁南窍取、篡改、私发了我的稿子,导致我未婚夫的科研成果泄露,我势必要追讨公道,若因此伤了我与老东家的和气,李总莫怪。”
她的直接和尖锐让李总略意外,老李只能和稀泥:“小余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余之遇懂为领导者那一套,她只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许总是我师父,我入行是他带的,大阳网那些记者,是我的同事,都与我并肩工作过,我感谢他们在我蒙受委屈时站出来。团队的团结协作精神,难能可贵。我不是无可替代,一支强大的团队却不易培养。李总宽宏,一定能够体谅,不会怪罪,但别人未必能容。”
李总闻言笑了,“小余你是在提醒我祁南会因此为难他们吗?”
“那是我干涉不了的。”余之遇抬眸与他对视:“不过,因我与祁南的私怨影响到他人,我就有责任了。许总是强将,他带的队伍是精兵,从前的大兴网,现今的万阳网,都需要精兵强将。”
她以此告诉老李,祁南若为难任何一个记者,大阳若对许东律有任何不公,她都会管。怎么管?万阳接管。
李总意外于余之遇的强势。在他看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在经历了网络暴力后,即便不是萎靡不振,也该躲在校家背后。结果,她居然来威胁自己。
换作是别人,李总怕是要冷脸下逐客令了。可他听许东律说了,余之遇是由未婚夫陪同前来。那位许总聪明的很,这是在提醒他,此次事件非但没能动摇她与肖子校的关系,反把他们的关系推得更近了一步,余之遇此刻已是校家一份子,是有万阳集团撑腰的人,他应该客气些,顾及些。
是啊,大阳虽也是集团,实力却不及万阳。人在江湖,为了生存,为了追逐利益,有时是不得不低头的。尤其,一个总编,尚不值得他为此得罪万阳。
李总笑了,他承诺:“总编的职权确实需要调整一下了,回头我和东律商量一下,有些重担,还是要他来挑的。”
这是要削祁南权的意思,余之遇见好就收。
自那天起,她又忙碌起来,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到家电话不断,肖子校都有种被冷落的错觉。不过,他喜欢看她勇敢倔强,光芒万丈。于是,他放心的专注于自己的事了。
杜涛在某个下午来了中医医院。他不再是制剂室的药师,无法自由进出。他给肖子校打电话说:“我在一楼,师弟有空下来叙个旧吗?”
肖子校等他多日,结束通话后下楼。
两个人没舍近求远,直接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西装革履的杜涛打量身穿医生服的肖子校,笑了下:“我现在是客,师弟连杯水都不请我喝?”
肖子校长腿交叠深坐在椅子里,眸色沉沉:“客?谁的客?”
杜涛面孔上的笑僵了下:“看来肖教授是不打算念师兄弟之情了。”
肖子校语气极淡:“杜总若念半分的师兄弟之情,你我会有这一刻见面吗?”
一声杜总,为两人划清了壁垒界限。
杜涛敛眸:“这三年你在做什么,我是知道的。你的这个项目,保密工作做得不够。中医大和院方都有人知道。临水我去过多次,只是为了避开你,没在县里停留。此次中新转型,我提出将中药材种植基地建在那,是根据我团队的研究成果择的址。”
肖子校寸步不让:“既然如此,杜总何必专程跑一趟?”
杜涛自知在这位堪称天才的师弟面前没空子可钻,但他不是轻易示弱的人,尤其这件事关乎自身的未来发展,他说:“除了大阳网上那份报道,我也拿得出数据报告。”
肖子校似笑了下:“杜总再绕下去,我就真听不懂了。”
杜涛摸了下下巴,终是问:“你在等什么?”
原本余之遇的稿子一发,他就该有所动作的。毕竟是自己的科研成果被公布了,换谁都会急,急则生乱。杜涛一直在等肖子校的反应,可多少天过去了,他始终按兵不动。
从糊涂到慌,杜涛坐不住了。
肖子校看着他,那双眼像夜一样漆黑,却有阳光般的坦荡,他说:“等你澄清。”
杜涛脸色微微变了下,“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声。”
这是甩锅的意思,也是他为自己留的退路。他意在告诉肖子校,从中新在微博发消息,到大阳网发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表过态,他在撇清自己。
现今的局面,不容他撇清。
肖子校语气冷凝,似带着警告:“你只有一次机会。”
杜涛一愣,莫名地,他脊背发凉。
肖子校极淡地勾了下唇角,却不含半点笑意,“这个项目,起初一年我并没有当做课题来做,直到我一次次上山,发现越来越多的药用植物,才专注研究。保密这种事,要做到百分之百很难,所谓的保密协议有时不过是君子之议。尤其那是一座山,与常规的新药研发有本质区别。既然谁都可以上山,我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风声鹤唳。”
“若要滴水不漏,我不会建议中医大把基地设在那,更不会把当时还不是我女朋友的余记者带去那。那些我出镜的公益报道一出,我的行程不再是秘密。我想不止是你,应该还有很多人去过临水。或许我们做了同样的研究,同一种药材的研究,”肖子校抬手用食指敲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但我们的理念,不可能相同。”
“我不在意你和中新,和大阳网那位祁总编是怎么达成的共识,我只关心,那篇署名余之遇的新闻稿发出去后可能产生的两种后果。”
“第一,我的团队因此分崩离析。日防夜防,老板难防。他们守口如瓶的秘密,老板转头把资料给到未婚妻手里,导致他们三年的努力变成了杜总你的艰难历程。如果他们失去判断,只用耳朵听,只用眼睛看,不懂用心分辨,便会被分裂,近而质疑我。失去信任的团队便是一盘散沙,我内忧外患,或许就无暇顾及成果外泄。这应该是你想要的结果。”
“第二种结果便是针对余之遇,是那位祁总编想要的。她窍取稿子,以此抹黑污蔑余之遇。拿‘以未婚夫的研究成果帮前男友实现公司转型’的话题,轻巧地往我和余之遇头上扣一顶帽子。在她看来,我会因面子受损不原谅余之遇,近而让余之遇失去一段爱情,职业生涯也会留下污点。但她忽略了我对余之遇的了解和信任。”
话至此,肖子校极淡地笑了下:“你们合作,确实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他说的全对。
陆沉确实是以重金相聘,杜涛却看出来老板对新制剂的研发兴趣不大。当然,他能够理解,新药研发难度大,耗时长,更需要资金支持,中新等不了。
那自己的价值将如何体现?在促成中新购下几种制剂专利,从中谋取到十分满意的报酬后,杜涛将目光放到了临水。
建中药材种植基地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却是一家药企实力的体现,而要确保中药制剂的疗效,除了对症下药,质量优质稳定的原料药更是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