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好过在众人面前受到这种侮辱。
扔下一群呆若木鸡的人,顾西决拎着不情不愿的姜鹤到树荫底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打架?”他低头问她。
“顾西决,以前你们年级教导主任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打架‘的时候,你搭理他吗?”
“姜鹤,”他很好脾气地说,“别顶嘴,我在好好和你说话。”
“……”
姜鹤沉默了下,过了很久,她偏开头,让自己的目光凝固在不远处草地上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上,确认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是足够若无其事的,她才慢吞吞开口。
“我妈没来,她们拿这个笑话我。”
言简意赅的解释。
说完,她立刻闭上嘴,唇角微敏,露出一个多一个字都不肯再说的倔强表情。
——毕竟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家长接送否则就是野孩子的概念,别人可能根本听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动那么大火……
然而,顾西决听懂了。
他“哦”了声,跟着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散开之后回到自己工作上的f班众人。
王蕊还是红着眼,那件外套被她丢在一旁没有再穿;
林薇站在她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乔恩兮递给她湿纸巾让她擦身上的浆糊,仿佛是感觉到顾西决的目光,条件反射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却逼着她咬了咬唇,重新垂下头。
对于乔恩兮和顾西决短暂的对视,王蕊毫无察觉,她低声道谢后用湿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脸,收拾好自己后主动重新开了一盒颜料,拿着笔蹲在角落里,和乔恩兮他们挤在一起继续给剪下来的大字上色。
这么看来,乔恩兮倒是抓住了机会,无声无息地重新融入了她原来的那群朋友圈里。
一群人该干嘛干嘛,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顾细节收回目光。
“月饼。”他说。
没头没尾的。
心中那股火还没泄,这会儿这个搅局的明显还要管着她不让她干架……姜鹤皱眉,不耐烦地撩起头发,又伸手:“行了行了知道了,给我吧。”
然后快滚。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没拿。”
“?”
姜鹤还保持着伸手要东西的的姿势,懵逼地望着他。
“我去拿,”顾西决扣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压回身侧,“五分钟回来。”
姜鹤:“?”
顾西决强调:“五分钟回来,够不够?”
姜鹤:“什么玩意?”
顾西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鹤一头问号呆立在原地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刚想出声提醒他“大哥你还一头一脸的颜料呢赶紧去洗洗啊拿个屁月饼”,话到了嘴边忽然大脑坚强地睡醒。
突然意识到顾西决说的“五分钟”到底是什么意思。
垂下眼,姜鹤看着脚边放着的一大桶最大size的 用来刷舞台的油漆桶,她蹲下身把它盖子掀开。
拎起油漆桶,特地绕了个路走到毫无察觉的王蕊等人身后,站稳了抬手一泼,从王蕊到乔恩兮,一半以上01宿舍的人被她泼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飞溅的油漆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响起,王蕊跳起来尖叫着擦头发和脸上的油漆,乔恩兮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姜鹤……
邵雅欣她们几个对于如此突发情况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冲上来一把拉住想要上来帮忙的林薇等人!
没有了顾虑,姜鹤冷着脸,对着还在那尖叫捂脸的王蕊腰间就是一脚,后者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姜鹤笑了笑,只是眼中没有一点笑意,淡道:“接受你的歉意,磕什么头啊,多不好意思。”
女生这边乱做一团。
五分钟后,顾西决捏着一个粉色的 装满月饼的饭盒回来了,身后跟着他们班的年轻教官。
远远地一眼就看见向着姜鹤扑过去疯婆般的王蕊,顾西决回过头对身后惊呆了 显然也没见过这阵仗的钟教官说:“你看,女生打架。”
钟教官:“……”
钟教官:“啊啊啊啊!”
教官“哔”地用力吹响了警告的口哨,与此同时姜鹤往后一躲躲到邵雅欣身后,敏捷躲过一身油漆的王蕊的袭击。
惊天动地的哨声中,王蕊第二次狼狈地摔倒在草地上。
姜鹤往后缩了缩脚,以示无辜,拒绝碰瓷。
第22章 分别
上午,姜鹤大获全胜,用身体力行告诉了f班的女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油漆和颜料不一样,颜料洗洗手就完事了,油漆是有刺激性的,要洗要么就香蕉水,要么就汽油。
都说护肤不嫌早,这年头哪怕是女高中生一只洗面乳大概都好几百块,用汽油洗脸简直像天方夜谭,王蕊她们尖叫着死活不愿意,那时候姜鹤还笑眯眯有心思调侃:要么试试风油精?
正所谓乐极生悲。
下午,王蕊的脸就因为过敏肿成了猪头。
这让事件性质升级,一下子从“小孩子瞎胡闹”变成“聚众打架斗殴进急诊室”,处理方式也从批评教育变成叫家长。
这下姜鹤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闯了祸,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白鹰的电话,但是电话打不通,提示服务区外,不知道关键时候她这小舅舅又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姜鹤捏着手机一筹莫展,坐在花坛边唉声叹气。
顾西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抱着一颗篮球目不斜视从姜鹤面前路过。此时他已经回去洗了澡了,洗干净的头发扎成小揪在脑袋后面,白色的胶质运动手环卡在他偏麦色的手骨一节。
青春无敌的样子。
姜鹤随手捡了颗石头砸在他的小腿上,少年脚下停了下来,转身挑眉望她。
“今晚的月亮真圆,不愧是八月十五。”姜鹤说。
“天还没黑。”顾西决回答。
“王蕊的脸肿成猪头,他们要请家长,我小舅舅又不接电话,”姜鹤说,“我死了,我完了,我没了。”
顾西决心想,下午让你别打架的时候你思想觉悟有这么高也不至于现在坐在这叹气了。
放下篮球在脚边,他认真地建议:“要不你去跟钟教官说我是你爹,看看他信不?”
“……”
我砖呢?
姜鹤低头找更大的石头准备砸他个脑袋开花。
“姜鹤?”
“嗯?”
低头满花坛找砖的人心不在焉应了声。
“你好像没得选,该打给谁就打给谁吧,”顾西决意有所指地说,“中秋节不是讲究一家团圆吗,你这也算曲线救国了……”
还曲线救国,姜鹤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但是顾西决至少说对了一点,她确实没得选。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悬空在某个不久前才拨通过得号码上犹豫着始终按不下去……俗话说得好,一个坑不摔两次,而姜鹤昨晚才在此坑里碰了一鼻子灰。
现在却让她闭着眼往下跳。
咬了咬压根,她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闭眼戳了下电话接通键。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喂,白女士?……哦,李秘书,白女士在吗?”
一个半小时后。
中间隔着个通讯大队入口推拉门栏杆,姜鹤与一个眉眼与她百分之六七十像的中年女人面对面站在通讯大队门前。
女人妆容精致,身上穿着白色的西装,a字裙,衣领一丝不苟地烫妥翻在西装外套领上。
在她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驾驶座后座的车门半开。
显然是方便她随时转身上车走人。
隔着通讯大队的栏杆,白秋棠整理了下衣领:“我开会开到一半被人叫出来,有人告诉我今天我的女儿在高中开学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学会了打架,还把同学送进急诊室?”
姜鹤低着头,用手抠栏杆,就像她突然对栏杆上油漆不平整的那块斑驳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能在其中悟出什么宇宙玄妙。
“姜鹤,你知道我被叫出来的时候,王蕊的父亲王建国先生就坐在公司合作方的那排椅子上吗?我正对面那张。”
听见“王蕊”两个字,姜鹤抠栏杆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却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不正好,您两位可以一辆车来。”
“姜鹤。”
“你的合作方王先生知道他女儿嘴贱吗?”姜鹤突然开口问。
白秋棠看着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精致的眉,她很少听见姜鹤直接用这么粗俗的词语去形容别人。
转身冲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司机关了双闪先到旁边等着,白秋棠踩着高跟鞋踏入通讯大队的大门,目视前方:“她说什么了?”
“骂我是孤儿。”姜鹤面无表情。
白秋棠停顿了下,脸上依然没有太大情绪变化:“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