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穗当然想知道。
她曾问过他,可傅景珩似乎不想告诉她,不成想,沈亦姚知晓。
沈亦姚向外看,南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天气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马路两侧的树叶被刮得张牙舞爪。
南穗的手机忽地震了下,她看到傅景珩给她发了条微信:【七七,今晚不能接你回别墅了,项目出了点问题,待会儿开完会要飞M国。】她问:【几点的飞机?】
倘若晚一些,她还能过去送机。
【傅景珩:五点半。】
南穗也不确定那时她的戏份能不能拍完,她只好回复:【好,到了要给我发信息。】“你在和傅景珩发信息?”
沈亦姚的问话钻入耳中,南穗抬头看到沈亦姚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
南穗轻嗯了声:“是他。”
她看起来和以前很不一样,沈亦姚也说不出哪儿点有变化。
慢慢地,沈亦姚意识到是笑容。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南穗的笑了,一年,两年,还是……她记不清了。
恍惚间,沈亦姚意识到她好像从未关心过南穗。
她顿了顿,道:“穗穗,你是我的女儿,妈妈不会害你。”
沈亦姚道:“和傅景珩分开吧。”
南穗的好心情在一瞬间消散了大半。
沈亦姚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她说:“那天回到家我和南宏远碰到从二楼下来的南祁止,他浑身被雨淋透,胳膊肘上被扎了几道,血染了一身。”
南穗后知后觉想到,那是他爬到二楼,撞碎窗户玻璃来她卧室的那天。
“南宏远本就不喜他,加上当时我们两个吵了架。”沈亦姚停顿几秒,继续道,“南宏远踹了他几下撒气,没想到他一一”
南穗的呼吸停了下。
“南祁止从楼梯摔下来跪在地上,半晌没动静。”
沈亦姚的脑海里至今能回想起他当时的模样。
湿漉漉的乌发贴在他额头,皮肤苍白得毫无一点血色,嘴唇泛着青色,跪得很直,眼神一片空洞,只有颤动的睫毛才能确定他是活着的。
南穗怔怔地坐在那儿,攥着双手的指尖忽地没有了力气。
沉默许久,她问:“然后呢?”
“傅家的人来了说要带他回去。”
沈亦姚犹豫着,还是坦诚道:“南宏远知道傅家,那时咱们家……他朝傅家要了几个大项目,这才同意南祁止离开。”
南穗缓缓看向沈亦姚,愤怒到声音发颤:“好歹他在南家住了那么多年,你们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沈亦姚没有说话,分明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仍记得清晰。
南祁止听到南宏远同意让他离开南家后,眼睫动了动。
他机械地转过身子,望向二楼某个卧室方向,发出来的嗓音沙哑难听:“我能不能不走,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补全公司的缺洞。”
南宏远嘲笑地勾着唇角,冷声拒绝:“你现在穿的吃的喝的住的都是用我们南家的。”
看到傅氏夫妇不耐烦的模样,南宏远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也明白他在看什么。
南宏远突然开口:“穗穗也知道。”
闻声,少年终于看向他。
南宏远对他撒谎:“穗穗要你走,也让你离开,她不想看到你。”
“南家没有人愿意让你再住在这里,只是一个供意外发生的血包而已,这样的血包哪里都可以找到。”
话落,少年呼吸粗重,撑在地板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像是丧失全身力气,整个人弯着腰,紧绷地如同一把弓。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起身,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出现七七面前。”
……
南穗听完沈亦姚的话,猛地起身。
她憋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你们为什么对他撒谎,我明明没有说一一”
南穗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那晚在卧室里和他的对话。
-你在怕我?
-对!你能不能离开!你能不能走!
南穗红着眼眶,她意识到她当着他的面,说过那句话。
因为她的话,他从未正大光明地出现她眼前。
是因为她,傅景珩才一直不承认他是南祁止。
南穗木偶般地提包离开,她走得很慢很慢,甚至没有听到沈亦姚唤她的名字。
推开门的瞬间,狂风夹杂着细雨砸在她的脸上。
南穗眼前一片模糊,她低头找手机,想要立刻给傅景珩打电话,可她不敢,她怕一开口便会哭出来。
她颤抖着指尖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傅景珩回得很快:【在书房,回别墅拿份资料。】【外面下雨,我安排陈特助去剧组送暖茶。】
【大概一个小时到,待会儿记得趁热喝。】
南穗原地站了两秒,冲进雨幕拦了辆车,坐上去将别墅的地址告诉司机。
司机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她满脸铺天盖地的眼泪,再一细看,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南穗?”
看她好像喘不过气来,司机问:“要不要去医院。”
南穗抓着手机,拼命摇头,重复道:“不去医院,我要回去。”
司机看她这副模样,只能开车往别墅赶。
一路上,南穗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该想什么,待会儿见到他,她要说什么。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那样对待,被那样折辱,却每日每夜地跟在她身后护她回家。
他实现了对她,亦对南宏远的承诺。
他没有让她看到他的模样,也没有让她知道他是谁。
南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她走向他时,他会一步一步地后退。
雨水噼里啪啦地倾倒在车窗顺着往下滑落,淡淡的雾色弥漫开来。
到了地方,车子未停稳,南穗便打开车门跑向别墅。
张嫂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工作,看到浑身被雨水浸湿的南穗,她震惊地问:“怎么会被淋成这样?”
南穗握着手机往书房跑,她推开书房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傅景珩已经离开了。
她把沾染雨珠的手机屏幕往身上擦了擦,给他打电话。
耳中传来嘟嘟机械的响声,随后,她听到傅景珩的声音:“七七?”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潮湿的脸颊,视野里的白雾被挥散,“你现在在哪儿?”
傅景珩听到她有些不对劲儿,连忙问:“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南穗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没有。”
她眼底一片潮湿,不断重复道:“没有被欺负。”
傅景珩:“七七,到底怎么了?”
南穗努力平复好情绪,她听到他那边传来登记的广播声音,她问:“你已经在机场了吗?”
“刚到。”
南穗不想再因为她,再耽误他的工作。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语气轻松:“我没事的,刚才有点入戏,过一会儿我就好了。”
“那你到了m国,记得要给我发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景珩停顿几秒,他道:“后天。”
“那我等你回来。”
“好。”
挂了电话,南穗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看到在傅景珩的书架上摆放着的七个盒子。
她忽地想起来,那是她生日的时候他送的。
当时得知傅景珩是南祁止的事情,南穗还没有来得及看里面的东西。
她走过去,将盒子抱到书桌前,每个盒子都擦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南穗打开,第一个盒子里放着一支口红和一张卡片。
-2014.3.26
-晚了半年,希望七七还会喜欢这次的生日礼物。
她拿起口红,看到色号的那一刻,南穗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有一个色号非常火,她和南祁止提了几句,但后来看到盛昭昭买了一支,她简单试了试,发现和她之前的一款很像,她便没有买。
南穗盯着他写的日期看了几秒,发现2014年是他离开的第二年。
她打开第二个盒子,只有一张卡片。
-2015.3.26
-想到一句话,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好像挺适合的,那就在腹部那里纹一朵玫瑰吧。
-我很幸运也很庆幸,救了我的七七,也让我明白在死面前,你更重要。
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