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注意,这里天热,不要发炎了。”陆成嫣瞟了一眼徐靳睿,咳嗽了两声。
“那个,程记者,要是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方不方便离开一下,我有事情要跟徐队说,你在可能,就不太方便。”
眼神里有些担忧,看起来也不像是作假。
程夕瑗抬眼望向徐靳睿。
他身着整齐的军装,臂膀宽阔,原先喜欢佝着身子的人现在就是放松下来的时候也是挺拔的,只是现在眼神里是冷漠,对她防备。试图冷静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在程夕瑗的脑海里,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沙漠,雨水浇灌,万物肆意,带着她的心在狂奔,不是走了就安全的,暴风雨不会停止,只要眼前的人还在,就不会停。
“我还有事情,不好意思陆医生,你能稍等一下吗?”
“…好的。”
陆成嫣有些意外,她站在两个人中间,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连叫她回避的时间间隙都没有,就听见程夕瑗用很清晰的声音喊。
“徐靳睿。”
说着努力仰头,一双眼还是湿漉漉的,身子带着轻微的颤意。
“你还要不要我?”
第13章 而眉上风止(一)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男人的神情隐匿在阴影,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证明了他在忍耐些什么。
“程夕瑗,我的感情不是可以给你随意玩弄的。”程夕瑗看着他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后又恢复先前冷漠,“你没有做好准备的话,不要招惹我。”
“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她固执的扯住徐靳睿的衣角,“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
徐靳睿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点一点扳开她的手,接下来的一切都叫人心凉了半截。
“我怎么知道你嘴里有几句是真话。”
距离这场闹剧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陆成河听说了她受伤了这件事以后罚了徐靳睿五公里,正午进入下午这段时间太阳最为毒辣,她就看着他在训练场上不要命似的跑着,跑完看见她递过来的水也是无动于衷,反而自己走到角落捞起来一瓶,扭开盖子,仰头灌了两口水,汗水就顺着下颚滚过喉结。
又是日暮,晚霞偏紫红,在阳光下又渐变成粉,坐在山丘上居然偶然能看见几只她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飞过。
大约是乌鸦,她猜的。
遥远的空中传来吱呀声,玩着猫和老鼠追逐的游戏,倒是平添了几分趣味。
程夕瑗叹了一口气,其实徐靳睿说的也没什么错,她不会撒谎,这么多年撒过的谎屈指可数,但是对象是他的时候,总是在拙劣的演技也能蒙混过关,她撒过的谎,十有八.九跟他有关。
不信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人都是趋利避害到了极致的动物,一次受伤就会胆怯,更何况一次接着一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祖宗的话是经过了时间的检验的。
程夕瑗依稀记得,在她离开徐家之前,给徐靳睿打了个电话,那时候他跟着徐老爷子在国外,还不像现在这样能够打视频电话,发短信都是跨国际长途。
不过他也不缺钱就是了。
电话通了以后,对面接起来的速度很快。
“喂。”
那个声音是带着笑意的。
“想我了?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程夕瑗靠在路边,看着爬山虎生长了一整面墙,风一吹过整个墙面都像是海浪一般滚动着,波纹非常好看,大概风的形状就是这样的。
她慢慢的呼吸,阖上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叹,闷闷应。
“嗯,想你了。”
在电话那头他的笑声止不住,而她却仿若心口一窒,胸口处卡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难以排解,憋得慌。
等他开心完了,又哄着她。
“我就快回来了,你等等我。”
程夕瑗几乎能想到此时此刻的他是副什么模样,大概是嘚瑟的不行,能叫她说出这种话,心里得意呢。
“你今天干嘛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刚还乐着的人就开始查岗似的,收起笑。
“有点事情,耽误了。”
程夕瑗低着头,自顾自的捏着一片叶子,指甲掐进叶片,沁出一道水印痕迹,手指黏黏糊糊。
她听着徐靳睿轻咳一声,又笑得清朗,跟她讲着国外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
“徐靳睿。”
程夕瑗垂下眼,突然打断他的话。
“嗯?”
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
她迟迟没说话,徐靳睿就也安静的等着她,直到时间长到男人以为电话已经挂断的时候,才开口。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
程夕瑗仰起头,不叫眼泪留下来。
“我等你回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背靠着墙慢慢跌坐在地上。
是骗了他,在徐靳睿回来之前,她就离开了。
程夕瑗是个不讲信用的骗子。
没有规定说一个男人一生只能爱一个女人,女人只能爱一个男人,所有人都在说,往前看,以后会有更好的,但是程夕瑗知道,除了他,没有人会更好了。
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容易耽误一生。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彭敏在里头找了一圈没找到程夕瑗的人影,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的来外头,绕了半分钟居然叫她找到里坐在山丘上的人。
她挨着程夕瑗坐下,随口问了一句。
“躲徐队呢?”
程夕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明白以后难得还是笑了笑,眼神望向刷着蓝白色的房顶,‘嗯’了一声。
“还真是躲他啊。”彭敏略显惊讶,“搞不懂你们,明明看起来心里都还有对方,怎么这么变扭。”
“你觉得他还喜欢我?”
程夕瑗是真的很好奇:“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眼神啊,我见你们两第一面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程夕瑗换了个坐姿,静默一阵,开口:“但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在她的印象里,徐靳睿的喜欢是热烈而张扬的,确定了自己的真正心意的时候,恨不得在她浑身上下都打上他的标签,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后头总是隔着不远距离有个跟屁虫。
彭敏没忍住,嗤笑出声,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程夕瑗。
她被看得一脸茫然。
“你知道我小时候,一直都有个疑问,你说琼瑶阿姨的那些爱情故事哪里来的那么长啊,我看着真的就挺奇怪的,互相喜欢干嘛不直接在一起?然后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可是光是在一起这第一步都难得要命,不是你不说就是他不说,硬是要搞得那么复杂,喜欢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我现在看到你,突然就觉得这事还真挺神奇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行了。”
没等程夕瑗细细琢磨彭敏话里的含义,一个白色的文件夹便被扔到她怀里,而彭敏拍拍沾在身上的枯草,站直身子,好笑的看了眼坐着的人。
“这个呢,你好好看看,是之后的日程安排,上面给的主题我也给你标出来了,可以提前做一下准备。”
“好。”程夕瑗眨了眨眼,把文件放在身侧,抬头望向彭敏。
“你是真的觉得他还喜欢我吗?”
“真的。”她点头。
“可是今天他拒绝我了。”
“他矫情。”
程夕瑗乐:“什么,矫情?”
“对啊,就是矫情。”
彭敏双手叉着腰,吸了口气。
太阳落下的速度几乎是肉眼可以看见的,地平线被照耀的泛着金光。
“你以为男人就不会矫情了吗?”
程夕瑗思考了下:“我觉得我有时候挺矫情的,身边的女孩子很大一部分也会意识到自己时不时会矫情,男的应该比女孩子少很多。”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
彭敏忽然凑到程夕瑗程夕瑗身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这样说吧,有的时候男人可比女人矫情,我偷偷告诉你,上回侯皮皮他跟前女友分手,分手后装得那叫个正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呼朋唤友的可潇洒了,但是晚上哭得多惨你敢相信吗,鼻涕冒泡的,对我说,彭敏,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是我对她不好吗?”彭敏说得绘声绘色,“嘤嘤嘤跟姑娘一样,餐巾纸浪费了一大堆,恶心死我了。他们可不是不矫情,就是会装。”
“而徐队,再怎么好他也是男人,以上同理。”
程夕瑗跟着彭敏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
陆成河和徐靳睿站在门口,瞥了一眼那边路过的两个身影。
“这两人倒是一下走得挺近的。”陆成河说。
徐靳睿没答。
陆成河带着八卦意味的眼睛去斜他,来了兴趣,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
“上次小周说的那劳什子姐姐,就是程记者吧?”
彭敏不知道跟程夕瑗说了什么话,女孩子笑得特别开心,一如很久以前她站在段子璇身边一样,段子璇知道不少他的糗事,在听闻徐靳睿的心思以后动不动就会告诉程夕瑗些他过去犯下的破篓事。
见到她的这几日,过去这些事情就跟被打开了尘封着的盒子一样,时不时跳出来。
徐靳睿沉默了一下,低低的应了声。
“还姐姐呢别装,就是以前的对象呗。”陆成河泰然自若的勾住徐靳睿的肩头,颇有兴致的挑眉:“瞅你这样肯定还有意思,来来来,跟我说说看,过来人给你点建议。”
“没什么好说的。”徐靳睿把他的手扔开,“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