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安静没忍住又打起哈欠, 打完第二个哈欠时, 她顺势将脸贴到程风背上。
他的衣服软绵绵的,带着点阳光的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是靠在靠枕上,她不禁舒服得闭上眼。
程风感知到她的动作,一瞬间心底好若晃过什么,分了分神, 接着将车骑得更慢,问她:“昨晚又织围巾织到很晚吗?”
安静蓦地睁开眼, 自行车刚好经过下游桥头, 她对着那岸的彩虹小楼笑了笑, 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围巾。”
“那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你都还没告诉我第三件事是什么。”
之前在灵感屋,程风明明告诉她说还有两件瞒着她的事, 可他最终都只说了那一件,还有件事始终没说,安静这时怕他追问,旧事重提。
程风一听,抬眼看了看上游,简单回应:“今天就能告诉你。”
安静支棱起脑袋:“真的吗?”
“当然,骗你做什么?”
她忽然感到满意,然而还没满意够,程风就追问道:“那是在织毛衣吗?”
她说过要替他织毛衣的。
“也不是!”那是件更傻的事,安静不想他再问下去,生硬转移话题,“我都好几天没看见敬先生了。”
“快到年底,他们也有的忙。”
“我还想看看他有没有穿我的马甲呢。”
1125号的生日就在前几天,她那天去灵感屋之前悄悄把装着马甲的礼物盒放到庭院外,等她再回来时,礼物已经被收走。
她没有署名,但程风说她被猜出的概率极高,所以安静的期待值也被拉高,她希望敬先生会喜欢她的礼物……
“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办公楼找他。”程风给出建议。
“不要!”
她又没什么正事。
程风在前面低笑声,安静这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此藏在他衣兜里的手指也故意戳了戳他。
她不喜欢戴手套,即使是深冬下雪的时节她也不会戴,总觉得那样做什么都不方便。但她手又怕冷,所以冬天外出都是藏进衣兜里,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而程风是第一个把衣兜给她揣的人。
隔着T恤和厚毛衣,她戳他的动作得以缓冲,等触感传递到程风的腰上时,比挠痒还轻。
程风忍不住空出左手,覆到衣兜外,隔着衣料朝里轻戳一下,以示报复。
手背被戳的安静:“……”
真小气。
小气的人一路都挂着微笑,骑到对岸,看向那座紧临奶酪色店铺的南瓜色的小店。两间店铺之间的花坛果然在一夕之间被夷平,看起来十分空荡。
直到这时他才重新将车骑快,安静眼看快到,先坐直上半身,等自行车停到她的小店前,她的视线范围里才出现那片空地,不禁一个失神,坐在车上忘记下来。
“咦?”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她惊讶一声。
她将手抽出,跳下车,走去那片空地前。程风也下车,将车推到右侧与杯子店相邻的花坛边,停好再朝她过去。
“这就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安静愁眉苦脸转回身,当下止声。
安静有些郁闷:“我还说春天到了就在这边种些花和树呢,怎么就拆了呢?”边说边对比杯子店那边的花坛看看,更加痛惜,“现在这样看起来有些丑。”
程风:“……”
这让他怎么说?
十分钟后,安静的遗憾总算平复些,她开始坐在白熊沙发上织那条复刻版蓝围巾。程风则坐在她左手边画画,画着画着,将纸揉成一团,再画,再揉……
眼见着垃圾桶快被他丢满,安静停下织围巾,偏过头劝他:“没有灵感就先歇歇嘛,可以像敬桐那样玩玩游戏啊。”
说到敬桐,她想起什么,问程风:“今天中午可以由你来做菜吗?就做我这些天教过你的。”
“当然可以,”程风一口答应,顿了顿才问,“这算是考试吗?”
安静脸上漾出丝甜笑:“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是选做题,你可以只选你会做的。”
“好。”
他满口应下,安静却还有话,继续说:“你要是做得很好,以后就可以邀请敬先生和敬桐吃你做的饭了,不过你要告诉他们是我教你的。”
她说完放下毛线篮,捧起桌上刚泡好的果茶抿了抿,像是在掩饰什么。
程风细细回味着她的话,末后心情变好很多:“会告诉他们的,怎么想起说这个?”
“因为我说到敬桐,就想到应该要谢谢他。”
这段时间她和程风都很少去菜园,虽然说这个时节的菜园里没多少人种菜,但她的菜园还有土豆实验班没毕业,与它同届甜豌豆小班也刚好是在这个月月底进入毕业季,所以少量的浇灌还是必要的,而这段时间帮忙浇地的人就是敬桐。
安静又说:“你做菜的话他们肯定会比较欣慰,还会很惊喜,比我做菜邀请他们效果好得多。”
突然就身负重任的程风:“那我试试,下个月再邀请他们。”
他说到下个月,安静的睫毛因此轻扇两下,笑容也慢慢淡下,静了静说:“还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
“十二月中旬我会离开傻瓜镇几天……”
程风无声看着她,她低头转了转杯子,厚厚的玻璃杯底与桌面刮出沉闷的声响,她的声音随之响起:“我要去看几个很重要的人。”
他望着她,发现她头埋得很低,于是右手放下铅笔,朝她头顶伸去。
极轻的一下,他的手落到她发顶。
安静吃惊抬头,他就在她的注视下拍了两下她,再慢悠悠收回手。
“……”
她迟钝摸向被拍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这才开口说话:“要是离开傻瓜镇会让你觉得孤单,我可以陪你一起。”
安静怔怔,良晌收回落在头顶的手,埋低头说:“那你会看见傻瓜镇以外的安静。”
“那有什么关系?安静在任何地方都是安静。”
他的声音很低,很近,熨帖人心……安静转头,才发现他的脸也离她很近,不觉一滞,呼吸也变得轻细。
暧暧的灯光下,两人的面庞都被衬得格外柔和,安静夏日里被晒黑的皮肤从入秋后便又慢慢转白,此时白里忽而透出些红,可爱到极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发现他的眼里清晰映出她的轮廓,心跳猛然加速。
鼻息间的气味香香的,是桌上的水果茶在释放果香,甜甜的味道困在这一方暖光下,更教人心旌摇曳。
恍惚间,两人的脸似乎近了几分,不知是谁靠近谁。程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她鼻腔里瓮瓮地应了声,后便听他问:“我可以吻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串敲门声,安静好似受到惊吓,立刻偏过头。
看去右边,小店的门已经被人推开,门外一颗戴着毛绒帽的脑袋缓慢探进室内,露出五官。
安静立刻认出那是水族店老板的妹妹,起身朝门边去,独留程风坐在原处。他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捂住心脏,稍稍平复下遗憾情绪才带着东西去柜台后坐着。
……
安静开张后的第二单复刻生意来自那位胆子很小的姑娘,她想复刻的也是条围巾,不过她的要求比历先生的更难一些,因为她拿不出实物,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胖一瘦,都笑得很开心,胖女孩脖颈间围着条嬉皮风的围巾,色彩繁复,而她想要复刻的就是这条只露出局部的围巾。
安静起初很为难,但看到对方满脸都写着的希冀后,还是答应下她,不过告诉她可能只有等到来年春天才能织好。
对方并不介意,还很开心,安静在记录围巾颜色和款式的时候,她就坐在对面定定看着她,等安静记完,她又急忙转过视线。
安静没有觉察,抬头将照片还给她,并告诉她说她不能保证织出来的围巾和照片上一样,毕竟她也很业余。
对方对此仍然表示理解,并在离开店铺前红着脸和安静说了句话。
很小声,安静听完反应了好久,没等她回神,人就离开。
她脸颊红红的,比刚才程风凑近她时还要红,这让全程目睹她们交流的程风有些酸——
什么事会让她这么害羞?
连他也比不上吗?
他回到小憩区,颇有些在意地问:“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安静还沉浸在难以置信里,“她是想试试看和我说话才来这里的。”
这就脸红了吗?
程风不满坐下,安静终于回过神,有些遗憾地问他:“刚才都没问她叫什么,你知道吗?”
“大概姓牛吧。”
“……”
那她当然也知道啊,因为水族店的老板就姓牛。
“她什么时候来的傻瓜镇呢?”
“似乎比我早两年,但她以前几乎不露面。”
安静托了托腮,看纸上她留下的号码,程风见她看得认真,酸溜溜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一定要把围巾织出来,这样春天的时候就可以问问她了。”
她转眼就安排好春天的事,程风十指交叠,支着下巴,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安静感觉怪怪的,问他:“干嘛这样看我?”
“不高兴。”
他认真回答。
“为什么?”
“因为刚才想做的事没有成功。”
安静结舌,小声咕哝道:“可现在不都没那种感觉了么?”
亲吻也是要看氛围的么,当然了,第一次不算。
“什么?”
“没什么!”
她的脸已经无处可红,说完端着杯子去接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