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端一顿,但还是高兴的,他又问:“这是不是说明,她离醒不远了,只要像你说的给足耐心与时间,她肯定会醒过来的。”
孟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研究心理学的他深知,人的意志意识还有很多我们未能开发的领域,常识与知识并不是万能的。
但他看着林端的样子,还是给了肯定:“应该是这样的,我希望是这样的。”
“谢谢你孟医生。”这还是林端第一次真心地对孟清表示感谢。孟清心想,谢就不必了,只要不让人揍他就算谢了。
晚些时候,病房里只剩下林端与左幼,他坐在床边,一边给左幼擦手,一边埋怨着:“怎么还哭了?孟清趁我没在的时候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那么激动?我这些天,天天求你,央你,也不见你动一下的。唉,真是怨毒恨毒了我吧,也开始对我心狠了。”
当林端听到孟清说,左幼给出的反应是流泪后,他心里就存了小刺,想像着左幼因为另一个男人的言语,对着这个男人哭,林端心里一拧一拧的泛着酸。是真的觉得酸,生理上的,像是有时候,他亲左幼时也会心痒,都是生理上的真实反应。
左幼感受到了手上的湿意,她想把手拿开,但做不到。她现在脑子比以前清醒了很多,已经能分清梦境与现实,像上次回到了老家就是在做梦,而孟清在她耳边跟她说话,她知道那是真的。
只可惜,孟清不知道她知道,并没有告诉她多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左幼感到后怕,她差一点就被留在了那个洞里,是不是她当时真要放弃的话,就不会再有醒来的机会。
虽然现在也醒不过来,但是她开始感知外面,也听得到他们说话了,这很像第一次吃药时的情况。后来,屋里开始人多了起来,她听了听,原来只说她落泪的事。
左幼并没有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意识越来越累,这样想着就又睡了过去。这会儿意识醒来,屋里很静,而她却不知距离上次醒来间隔了多久。
随着意识越来越清醒,左幼感到了手上有湿意,然后她就听到了林端的声音。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快,哪怕这样躺着不能回应他,左幼都感到紧张。
她觉得自己运气不够好,这次醒来的时机没挑好。林端在抱怨,抱怨她为什么对着别的男人流泪。
如果林端知道左幼的这些心里活动,他恐怕才要觉得自己才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道了那么多的歉,说了那么多的温柔情话,做了那么多的保证,到最后只让她听到了他因吃醋而发的牢骚。
可能身边的人是林端,左幼很快就又陷入了无意识当中去了。
转天,到了孟清来给左幼治疗的时候,一进屋他就提了一个建议,如果可以的话,请林端出去呆一会,他还是要单独做治疗。
孟清给出的理由是,昨天左幼在林端没在的情况下,又给出了反应,如果林端想早点让左幼醒过来,就该让他这个医生充分发挥,而不该在治疗的时候,还要顾忌他。
林端看了看病床上的左幼,想到自己昨天跟她说了那么多,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而孟清却每次都有收获。于是,林端点头同意了。
孟清看着林端离开,他来到床前坐好,握了一下左幼的手,忽然不想用催眠治疗的方法了,他想对左幼说点心里话。
“林端没在,屋里现在只有我跟你,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但只有你这出了差错。我现在特别的后悔,万一你醒不过来了,万一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我该如何自处?左幼,醒过来好吗,你一直很清醒很坚强的,怎么能在快要胜利的时候掉链子呢。”
他握着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孟清马上摊开手,仔细观察起来。他没有停下来叫人,而是接着说:“李娜的事我都跟林端说了,他昨天离开应该是去调查此事了,现在就差你醒过来亲口告诉他李娜都对你做了什么。醒来吧,关心你的人都在担心,你不要让我后悔帮了你。”
孟清心里一惊,被他拖在手心里的左幼的手,忽然翻了个个,盖住了他的。孟清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把手指放入左幼的手心,试了几次,她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指,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她握住了。
孟清心潮澎湃,用手电照左幼瞳孔的时候,小小的手电在他手中抖,他强忍紧张与激动,手终于不抖了。查看过后,孟清再顾不得压情绪了,他按了铃并冲门外喊了起来:“快来人!”
林端马上就冲了进来,大步跨过来,刚要开口询问,却在看到左幼的一刻,整个人楞住了。
他忽然一步都迈不动了,只死死地盯着左幼的脸看,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眼花,左幼的眼睛是睁开的。
左幼确实是醒了,她听到了孟清说的话,她也的确是想醒过来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在这种清醒的情况下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是很可怕的体验,就冲这一点,她都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醒过来。
又听到孟清的自责,以及他说得对,李娜的事还差她的临门一脚,她还没有控诉呢。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配合着孟清,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终于醒了过来。不光是意识的觉醒,身体的主动权也被她拿了回来。
而正对着左幼站着的,映入她眼帘的,是林端。
左幼歪了一下头,然后她看到了孟清,她想对他笑,以安慰这些天来他受的煎熬。可她做这个动作十分费力,孟清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凑近她语气轻柔地说:“一切都会好的,我都知道。”
林端这才惊觉,孟清与左幼的手是相互拉着的,左幼明明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却转了头去寻找孟清,还对他笑。难道他不需要安慰吗,他都要被她吓死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再次向外传达去叫医生的命令,心里还是担心左幼醒来后的情况。
医生们都来了,各个科室的都有,对这位VIP疑难病患,于公于私他们都格外上心。当场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后,又安排着做各种详细的全面的检查。
左幼一点点在恢复,从一开始对孟清扯个嘴角都困难,到现在可以开口说几个字了。当医生告诉林端,人没事了,只是因为昏了几天,期间只输着营养液,人的机能退化了。
不过没关系,随着身体机能开始运转,一切都会好的,加上又是年轻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跟以前一样的行为水准。
林端放下心来,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左幼身边,不敢再像她昏迷时那样毫无顾忌地轰走孟清,只得在一旁看着他们含情脉脉。
换做以往,林端肯定会炸的,但现在,经历了差点失去左幼的惊吓,林端可不敢再做任何不依着左幼的事了。
可随着左幼越来越清醒,身体越来越能动的情况,左幼可不敢在林端面前跟孟清太亲近,她开始把注意力向着林端那边转移。林端见左幼开始注意他,马上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孟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撤了,左幼还有事情要圆,他要帮助她的第一阶段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孟清悄然地退到了门口,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才彻底走了出去。
病房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他和他的幼幼了。林端把左幼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发现左幼并没有挣动,他既心慰又委屈。
林端越抱越紧,左幼声音哑哑地:“你轻点,我骨头都是疼的。”
林端闻言马上松开了她,只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任何对你身体有害的事情都不要尝试,幼幼,你吓到我了。”
林端的反应与左幼想像的不一样,他以为他会质问她,为什么骗他假装顿顿都服了药,为什么与孟清过从甚密......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像是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心虚着讨好。
左幼虚弱地说:“李娜呢?”
林端:“找她干什么?”
“她害了我。”
林端严肃了起来:“别怕,她怎么害你的,你全都告诉我。我回来了再也没人能害你。”
左幼开始流泪,给林端心疼坏了,他何时如此过,如此手足无措,握着左幼的手,轻轻哄着却不敢出声打断她。
左幼开始控诉:“我都说了那药我吃了有反应,身体不能动,你偏不信,非让我吃。我听你的话,后来又吃过几次,发现不能动的情况减少了许多,我以为没事了,也对李娜信任了几分。所以才接受了她的问卷,可是后来她......”
左幼说不下去了,林端赶紧接过话来:“你不用说了,孟医生告诉了我她的过往,我也看到了家中的监控,我都知道了。”
“我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她,每天吃着那药浑浑噩噩,连反抗她的能力都没有,有时我觉得她对我极好,我还愿意听她的,有时我又觉得这样不对,反反复复,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林端,你把她找来干什么?是想让我被她药死,被她控制,当她的小白鼠你就满意了?这是我吃药出了问题,如果没出这事,等你从国外忙完回来,她可能就抢了你的位置,把我完全控制了,我从你的私人财产变成了她的,我反正是无所谓,你们两个人都太可怕,我都是被控制的,被你被她控制还不是一样。”
左幼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费了太多的力气,开始喘了起来。
林端忙给她顺气,一边顺着一边哄着:“是我的错,宝贝,你不知道,你没醒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给你道了无数遍的错了,现在你醒了,我要亲口对你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省省力气,这么些天没吃过东西,身体虚得很,李婶一会就会带着营养粥来,你吃些再骂。”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负|面情绪,以及实施计划的紧张,终于得到了释放,左幼哭得昏天黑地,心里却盘算着林端为什么变得如此好说话,真像他说得被自己昏睡多日吓的?
李婶拿着几个食盒出现在病房里,看到左幼醒着,她扑了过来,抱着左幼又是一顿哭。林端好不容易刚劝好左幼,怕她被勾得再哭起来,马上阻止了李婶的激动,提醒她左幼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营养,养好身体。
“对的,对的。”李婶擦掉眼泪,去给左幼盛粥去了。而林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就是去找李娜。
第63章 你这样的是圈养不了她一……
林端看着左幼, 一勺一勺小口地喝着粥,不忘嘱咐李婶一句:“别让她吃太多,肠道现在吸收不了这么多, 少食多餐,一点点来。”
李婶回头:“我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注意事项我都问过医生了。”
林端走到左幼近前,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出去一趟, 不会太久, 马上回来陪你,有事让李婶给我电话。”
左幼点头表示知道了,林端刚一出屋, 左幼推拒了李婶递过来的勺,虽然才吃了几口,但她是真吃不下了,肚子胀胀地。
李婶也不勉强,把保温盒收到厨台:“那一会儿再吃, 还好这里有个做饭的地方, 凉了不新鲜了,我可以给你做新的。”
左幼没有在听李婶说什么, 她的心思全部都在林端离开这事上, 她知道林端应该是去找李娜了, 也不知他会怎么处理这人。
林端叫来了辛煜文,让他在自己离开期间守在病房这里, 他好像被左幼这事吓破了胆,自己不能亲自看着的情况下,只有叫来辛煜文他才能放心。
有李婶在里面照顾着, 外面还守着辛煜文,林端可以踏下心来办他该办的事了。
直奔李娜住的酒店,林端出现在李娜所住客房的门前,他敲了门,李娜把他请了进去,像招待客人一样,她给林端上了茶,而林端也像来坐客一样,坐在椅子上,道着谢接过李娜递过来的茶杯。
从左幼出事以来,这还是林端第一次正视李娜,跟她说话。
“林总,首先我非常抱歉,作为左幼的医生,我还是失职了。”李娜一上来就先做起了检讨。
林端喝了一口热茶,放下后说:“她醒了。”
李娜一楞后,表现出惊喜来:“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林总。”
林端:“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我要找你来核实一下。我家幼幼说,你给的药有问题,我想问问这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李娜 :“怎么可能有问题,她虽然藏了一些药,可也吃过不少次,如果有问题,也不会现在才曝出来。”
李娜双手交叉握着,看向林端说:“林总,关于左幼是因为什么昏迷不醒,您真的搞清楚了吗?在我跑到小区门口叫保安破门的时候,那位孟医生就已经在那里走来走去,一脸慌张了。”
林端没说话,只看着她,李娜接着说:“无论从时间上还有逻辑上,他都不应该那么早出现在那里,我能想到,您做的调查里,肯定没孟医生什么事,他只是个关心病人服药情况的好医生,因为负责所以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左幼出事的人,提醒李婶大晚上去主人房间查看的也是他,比救护车警车到的还早的也是他。”
李娜说到这儿停顿了下,好像是在给林端消化的时间,见林端未发表任何意见,她接着说:“因为在左幼的化验结果里,只出现我开的药的成份,所以我对警方的调查结果也十分在意,既然是藏药假吃,为什么床头柜里会有一包药,为什么不处理掉,等着你来发现吗?不知林总有没有数过药片的数量。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我可以猜一猜,不对不少,完全符合左幼告诉你的,她时吃时不吃的情况。我说的对吧,林总?”
李娜看向林端,林端:“你继续,被定罪的人也是有权力说话的。”
李娜:“您都说了我是被定罪的人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
林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机票,放在了茶杯旁:“不要回来了,我没在开玩笑。”
李娜拿起来看了一眼:“今天下午的?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处理完了,我自己会离开。”
“李博士,我既然票都买好了,你什么时候走,由我说了算,差一分钟都不行。”林端冷冷地看着李娜,口出威胁。
李娜与他对视了稍许,最后妥协了:“好,我知道了。”
林端站起来就走,李娜朝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其实,你都知道的是吧,你知道她所有的猫腻,你对这件事的最终处理方法,都是衡量过后才决定的。林总,作为心理医生,我免费送你点建议,既然爱到这种程度,这样放不开手,还是早日积极治疗的好。我所知道的控制狂都能狠下心来对待他们的猎物,你这样的,是圈养不了她一辈子的,早晚她还会离开你,不是因为她道行多高,而是因为你病得不彻底。趁病症轻还有救,积极治疗吧。”
林端没有回头,拉了门离开。
李娜也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左幼住院是她自己作的,但她也怕林端失去理智,迁怒于她。只是让她出国,李娜还是感到庆幸的。她没再耽搁,马上开始收拾行李。
这次的样本失败了,但也不算没有收获,在她的资料库里,至少又多了一个不同的样本,丰富了资料库的多样性。
林端只是来送机票的,他并没有想直斥李娜做过的那些事,毕竟是他调查不周,找来了这么个祸害,所以也没有立场指责李娜。
至于她对左幼做过的那些恶心事,林端更不会提。这么不可饶恕的行为,不是当面斥责就可以了结的,做事前林端一般不爱说,他都是直接做。
左幼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每顿可以吃半碗粥了,也能站起来走路了。她吵吵着要回家,林端在一旁做着苹果泥,一边安抚她:“再等几天,好彻底了我再带你回家。”
左幼无聊的看着电视,里面正放着国际新闻,一个打了码上了手铐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人的穿戴、身材好像李娜。
仔细看新闻内容,左幼的英文水平,只够她勉强听懂这个全英文的报道,说的是此人携带了违禁药品,下飞机过关时,被检查了出来,这些药在当地为第一类禁药,私自运输是重罪,且数量巨大,她将面临二十年以上的刑罚。
“发什么呆呢,来,把这个吃了。”林端用装了果泥的碗碰了碰左幼,左幼回过头看他:“你做的?”
“嗯,我做的。”
一语双关,俩人都心知肚明。
二十年?希望她出来的时候,再没有能力作恶,左幼欣慰地想,在帮自己摆脱坏人的同时,还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这个险冒得也算是值了。
左幼又好了一些后,林端把她的手机给她拿了回来,告诉她玩归玩,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临出院这天,病房里来了令左幼想不到的人。
“珊珊,”左幼刚一开口叫人,莫启珊就扑了过来,抱住了她,哭了起来。左幼的理智还在,她快速看向林端,林端马上说:“是我通知的,生了病是需要朋友的关心的,不要担心,我就是想让你见见朋友,高兴高兴。”说完他就自觉出去了。
左幼也顾不得林端是什么心思目的了,她回应了莫启珊,抱紧朋友也落了泪。
哭了一阵,莫启珊仔仔细细把左幼查看个遍,发现她瘦了,虚弱了,心疼得又要掉眼泪。左幼劝她:“别难过,换你好几天不吃东西你也瘦,养些日子就会恢复的。”
莫启珊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林端给我打电话时,吓死我了,我以为是他害你入的院。”
左幼出于保护朋友的目的,没有跟莫启珊说实话,她只说自己吃药过敏了,不过现在没事了,让莫启珊不要担心。
林端留了充足的时间给左幼与她的朋友,亲力亲为地办好出院手续,返回病房一开门,就见到了左幼脸上开心的笑容,林端心里觉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