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洁白的百叶窗落在女人弯起的眉眼上,她眼角红红的,透着几分难忍的欣慰。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头发散落了几分在白皙的脸畔,而后又被她松松地挽在了耳后。
一些都好像是沉浸在浓稠蜂蜜里的场景,温时修有些出了神。所有的笑颜与眉眼都被染上了一层无法言喻的金色,她好像不用说话,就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司月笑了一会,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她两只手端着杯子,那枚小小的戒指,很显眼。
温时修脸上的笑意登时,落了三分。
“关于那件事,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回应吗?” 他声音没了刚刚的兴奋,眼神沉沉地落在司月的身上。
司月目光瞥了一眼她的戒指,她知道温时修指的是什么。
自从季岑风出差之后,她每日都是独自坐着家里的车上下班,说来也是巧,公司里的人只认得季岑风之前坐的卡宴,却没多人知道他后来就换了那辆迈巴赫。
而那个从前只穿廉价快销品牌的司月,又那么巧地每日坐着迈巴赫上下班的。
一个落魄欠债的漂亮女人,一枚廉价随意的银色戒指,再加上一辆来路不明的迈巴赫。
足以轻易地在人们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了。
而故事的男主角,谁也不知道。
所以越传越离谱。
司月忙于工作的这一个月,也没少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那话说得大多很难听,毕竟没人想给一个靠着美貌上位的女人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们希望她是给了某个无法向出她承诺的老男人做了情妇,他们希望她住在华丽冰冷的别墅里对着正室忍气吞声。
从来没有人见过到底是哪个男人来接司月,所以那谣言也像长了翅膀,在嫉妒泛滥的森林里,越飞越高。
名声曾经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曾经那么辛苦那么艰难地要一个好名声,要一个好背景。
但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为了不让季岑风知道她那个破败腐烂的家庭,撒了谎,救出了差点坐牢的司洵。然后却那样讽刺地彻底失去了季岑风。
司月沉默了片刻,朝温时修抬头轻笑了一下,“我说过一次不是,他们不信。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温时修手指无声地握在身侧,那么对他呢,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吗?
“他对你好吗?” 温时修缓缓问道。
司月低头转了转戒指,“他帮了我。”
“所以你嫁给了他?”
司月没有回答,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么简单地回答的,如果那个人不是季岑风,她也会答应吗?
她不知道。
刚刚还沉浸在愉悦的庆祝氛围里的咖啡间,凝滞地陷入了无言的沉寂里。
太阳失了力度,连光线也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两人准备结束这沉默的尴尬离开时,忽然一阵刺耳的八卦声从门外清晰传来:
“我听说她傍的是那个已经五十多的设计家,就是那个叫什么刘宇的。”
“真的假的,就是前段时间和隔壁部门有合作的那个?”
“对啊,我听人家说有一次看见他俩一起坐电梯下楼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在这次设计案里做得那么好,之前天天心不在焉的,现在一下又变成黑马冲出来。”
“怪不得啊,原来是傍上知名设计师了啊,牛逼啊这个女人,这么老的都下得去嘴。”
“哈哈哈,这就是你没人家厉害的地方了吧,舍得了身子才套得来钱嘛!”
“真是厉害,长得一副温柔清冷的模样,公司里还非要立才女的人设,原来都是装的,真恶心。”
“你可小心点,温组长可看重她了,人家可不是盖的,一手勾着老头子,一手还能和温组长有来有往,得罪了她,够你好受的!”
“诶呀,我好怕啊哈哈哈哈哈。”
-
大概就是这样的,流言蜚语。
司月晚上回家的时候,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那两个人的声音。
他们说她嫁了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她澄清过一次便也不想再说。
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连自己的心血也一并侮辱,说美术馆的灵感根本不是她想的,即使温时修说了无数次这次黎京美术馆的设计最终灵感是司月,也还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他们相信她用美色勾人,相信她落魄不要脸,就是不肯相信她司月有才华,能设计的出耀眼的作品。
漆黑车窗上,女人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车子沉在浓稠的夜色下,缓缓驶进了明宜公馆。
司月下车的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一辆车。
季岑风回来了。
她两眼看了看一如往常般平静的湖面,面无表情地朝家里走去。
卧室亮着灯。
“回来了。” 司月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脸上带着些长途奔波的疲累,单薄的眼皮敛着淡淡的倦色。外套被丢在沙发上,领结刚刚解了一半。
“过来。” 季岑风说道。
司月走近了他的身边。
男人将双手松松插在口袋里。
他不言语,她知道。
司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真的很累。纤细的手指松松绕在他的领结上,三两下将它抽了下来。
季岑风还是没动静,他眼皮缓缓地垂下,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假寐。
司月沉寂了两秒,伸手帮他一颗、一颗解起了衬衫纽扣。
最后一颗,解开。
司月再抬头看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看着她。
又或者说,审视着她。
平缓而又清浅的鼻息在两人无声的凝视间,你来我往,季岑风慢慢伸手捏住了司月的下巴。
“最近有勾引男人吗?”
“没有。”
“撒谎。”
第20章 雷雨夜
司月早该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季岑风的耳朵。
更何况那是他的公司。
那些千奇百怪的流言已然能够被当事人本人听见过多次,那便不难想象,会如何流传到季岑风的耳朵里。
男人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司月还坐在沙发上, 连姿势都没有变。
一双娇嫩白皙的脚趾踩在柔软的地毯里,目光有些放空地, 望着窗外。
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风大, 湖面坠着金光波澜骤起, 梧桐树叶卷着夜色无声呜咽,一切都是暗流涌动的前奏。
季岑风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没有穿上衣,未干的水珠顺着男人紧实分明的肌肉流下, 越过两条清晰可见的人鱼线, 最后浸润在黑色的长裤里。
“温时修。” 他眸色深不见底, 嘴唇轻启念起了这个名字。
司月抬头去看他。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季岑风看着她。
“他是我的上司。”
“上司?” 季岑风淡淡地笑了一声, 身子微微后靠在沙发里, “听司洵讲, 你不是最擅长勾引上司的吗?”
“没有。” 司月声音轻轻的, 她眼神里有一种无力的平静, 任由季岑风信或是不信。
季岑风脸上的笑意没有变, 眼里的审视却越加严厉,“那我为什么听说你和他关系,不一般?”
司月大概知道是公司里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了。
“流言蜚语, 季先生也都会信吗?”
“我吗?” 季岑风手指交错叠在膝盖上,“本来也是不信的,但是无风不起浪。更何况司月你,不是前科累累吗?”
对面的女人今晚脸色有点苍白, 却还是把身板坐得笔挺,平静地看着他,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我和温时修没关系,” 司月语气还是没有任何波澜,“季先生如果听过全部的流言的话,那应该也听说过这些吧。”
“我跟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知名设计师,家里有个母老虎一样的正室,我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情妇。”
“为了钱,我连这么大年纪的人都下得了口,我没有礼义廉耻,不要脸。”
“他根本不会娶我,所以连一枚值钱的戒指都舍不得给我买。”
“黎京美术馆的设计也不是我的功劳,我根本没有半点才华。”
“所有的设计都是那个男人帮我的,我只是个可耻的抄袭者。”
司月的语调里冷得不像话,她一句一句地回忆着那些人加在她头上的帽子,一顶又一顶,又重又恶心。
季岑风眼神变得幽深黑寂,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季先生,还有好多,” 司月心里像闷了一块巨大的棉花,她只能勉强地攫取着一些稀薄的氧气轻声说道,“这么多流言,要信也不该只信一条的,对吧。”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也可以问问其他人,毕竟我——”
“够了。” 季岑风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司月也瞬时收了声,他眼神里有种阴翳而又难解的情绪,司月看不懂。
他信吗?她不知道。
一股阴冷的湿气顺着司月的小腿上行,她心底有些寒凉。